彭縣酒樓內,武奮揚挺了挺大肚子,對著邱彩介紹道:“邱先生,這位就是斬殺賊渠的馮止,稍後帶您去核實。”


    邱彩點點頭說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馮班頭萬軍中敢刺殺流賊首級,已經在成都府逐漸流傳開來了,這可是經年不見的一場大勝。”


    馮止也趕忙迴道:“這都是武大人的籌備之功,還有徐將軍、秦將軍的血戰才得來的,小人不敢獨占。


    當然,這更離不開巡撫大人對彭縣的重視,以及殄滅流賊的誌向。”


    邱彩不由得高看了馮止一眼,心道此人一個小小衙役,能上的戰場,下有分寸,知道這個功勞燙手,索性大家都能分一份,占了大頭的好處,也算得了人情。


    他知道當下廖大亨的窘境,激起民變隨時都有可能被撤換,這場軍功來的太是時候,對馮止倒也是和顏悅色,否則以他身份定不屑與衙役交談。


    繼續開口說道:“馮班頭莫要謙虛了,這次核實軍功後,你得陪我迴一趟成都,廖大人要對你平民亂,殺賊渠,退圍城之功進行嘉獎。”


    沒等馮止再說話,武奮揚就再次舉杯跟邱彩聊起來,他過年時沒少給這個巡撫的幕友送銀子,這次趁著機會更要好好招待一番。


    馮止給二人填滿酒後,在一旁候著,聽著二人的對話,希望能得到點有用的信息。


    武奮揚問道:“不知為何黃公公來了也不參加酒席,直接奔著王莊而去了呢?”


    邱彩搖搖頭說道:“這個黃公公備受蜀王爺信任,乃是典服所典服正,好歹是是正六品,不同以往派來的內使,武知縣需好生供養。


    至於黃公公為何沒來,應該是擔心誤了春耕大事,趕快過去監管著。”


    話都提醒到這個份上,武奮揚自然明白該怎麽做,人家正六品好歹也是要拿一下架子,好生供養便是要送比以往來的內使更多銀子,春耕大事便是多找些人去當苦力,隻有辦好了估計才會接受宴請。


    馮止在一旁悄悄記下,待到宴請結束後,帶領邱彩去核查首級,檢驗城防,當日的戰鬥痕跡還是清清楚楚。


    “哼,跳梁小醜還敢刻印。”邱彩把玩著闖食王的小小印章,看著眼前的人頭和一麵帶“闖”字的旗,不由得想到這如果是逆闖的人頭,巡撫有了這份功勞送到京師恐怕能直接入閣。


    他點點頭,真實性上應該沒什麽問題,開口說道:“不錯,這份功勞加上那篇祥文,廖巡撫定會報與聖上,你收拾好,明日隨我返迴成都。”


    馮止點頭稱是,他本想去看看這個太監在搞什麽把戲,眼下卻是來不及了,找來了蔣光亮吩咐道:“在我從成都迴來時,務必聽到關於那個太監的所有消息。”


    蔣光亮點點頭,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這是首次非軍中事務,象征意義自然不同。


    馮止安排好壯班的訓練任務後,第二日便帶著劉祚昌和幾名親兵跟在邱彩的馬車後,踏上了去往成都府的路。


    ……


    進入成都後,邱彩趕忙去將首級獻上,核驗功勞後,與巡撫的會麵安排在三日後。


    閑來無事,馮止便在成都逛了起來,這個地方自己得熟悉透才行,畢竟打算將這裏作為自己的根據地,如此繁華的地方堅決不能讓他毀於張獻忠之手。


    當下住在西門附近,一路向南走去,先是路過三皇廟,接著是梵安寺,最後在草堂門前停步。


    草堂正是著名大詩人杜甫流寓成都時的住所,當時安史之亂起,杜甫輾轉千裏來此,在他的長期流浪生涯中算是具有著特殊意義。


    邁入工部祠,馮止便便看到了杜甫像,聽到旁邊一個年輕人略帶酒氣,醉醺醺感慨道:


    “這石像都要四十年了,可惜當年杜工部能見郭李複兩京,平安史胡虜,不知今日還能不能見到複遼東,平建奴,唉。”


    那人拜完杜甫後就要出門去,馮止先一步攔在他麵前,開口說道:“兄台留步,祖帥為國悍邊十餘年,洪總督現已督師薊遼,難道還守不住遼東?”


    張興川皺眉此人如此無禮攔住自己,聽到馮止的話語後嗤笑出來:“祖帥守邊是辛苦,可也滋潤,他的宅子修建的如同王府一般,尋常哪個將領能做到?


    洪總督是有幾分本事的,但若想守住遼東也不易。”


    馮止沒想到此人判斷的還很準確,可見也是有一番見識,被嗤笑也也沒有不悅,反而恭敬抱拳說道:“在下馮止,說實話與兄台所見略同,不知尊姓大名?”


    張興川臉上露出一絲驚訝,迴禮說道:“在下張興川,原來你就是那個砍了闖食王頭顱的衙役,真是厲害,搖黃這些賊人最近也不敢南下覬覦成都了。”


    馮止沒想到自己名字傳的還挺快,張興川繼續問道:“馮兄入成都沒去敘功,反而來這杜工部的草堂,也是來祭拜的嗎?”


    馮止其實就是閑逛到此,但聽到這句話也順杆說道:“正是來此緬懷,當年安史之亂爆發,將有郭李,相有長源,再有顏平原,張睢陽,杜工部幸也不幸。”


    張興川也是深表讚同,仿佛找到知音說道:“當年祖父入川後,來拜過杜工部,後來祖父援遼每日必讀工部詩集,如今我也有了這個習慣,特來此祭拜。


    希望我大明能多出些名將一扭這山河的頹勢,哪知洛陽、襄陽接連被攻克,二藩陷落,實在是令人唏噓,待到下次流賊再入川時,成都府守不守得住尚未可知。


    可惜我手中沒兵,不能像馮兄一般上戰場殺敵報國,隻能當一個落魄書生,就著酒,讀些祖父留下的書來解我胸中之悶。”


    說完,張興川走到門口,抱起酒壇來想再飲一口。


    馮止有些唏噓說道:“怪不得張兄對遼東如此熟稔,原來祖父曾援遼,想必是他老人家告訴的,當年那些老兵能迴川地終老也是個幸事。”


    張興川再飲口酒,打著酒嗝大聲說道:“我倒寧願不要這個什麽千戶,隻想讓他老人家活著迴來,告訴你也無妨,祖父乃萬曆三十二年武狀元張神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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