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大年初二,但是醫館仍然開了門,裏頭正堂本不大,但是人頭攢動,都是昨日民變時受傷的人。


    堂上一副巨大的畫,正是藥王孫思邈醫虎圖,傳說孫思邈救死扶傷,猛虎惡龍生病後,孫思邈仍然盡醫者本分,幫它們治病,後來這一龍一虎也就成了孫思邈的守護神獸。


    “你這被打傷了肝部,麵青氣短,唿吸絞痛,須紅花、當歸,輔以青皮……”一個中年文士模樣的人放下傷者手,對傷者說道。


    接著捋了下自己的胡子,對身後小廝說道:“帶這個傷者去後房拿藥,下一個。”


    魯城隍走進醫館,見人多隻得排隊等在後麵,等了接近一個時辰,終於到了自己。


    魯城隍認真觀察了下眼前醫生,穿一身青色長袍,五官端正,一捋山羊胡甚是整齊,還有分儒雅氣息。


    接著自己的手被他抬起來,看了看指甲,又觀察眼內白睛,把了會脈說道:“你這人昨日定是被眾人圍打,下手甚重。


    不過你福大命大,傷的主要是皮肉筋骨,內髒無礙,給你開幾副外敷藥用。”


    魯城隍趕忙道謝,正準備去後房拿藥,卻聽到人群中一陣騷動。


    “滾開,別擋老子道,耽誤我兄弟看病,老子砍了你們。”王紀罵罵咧咧道。


    蕭仲甫跟在王紀後麵,享受了一把加塞。


    兩人直接來到大夫前,王紀剛想大聲威脅,被蕭仲甫伸手攔下。


    蕭仲甫恭敬的喊了聲:“徐叔,我這受了點傷,又來麻煩您了。”


    徐叔正是醫館的主人,名叫徐履端,十年前,因為婆娘早死,無法照顧女兒,隻能自己帶女兒進山采藥。


    後來女兒不小心迷路,徐履端急的失了神,發瘋般尋找,最後竟是山下蕭家找到。


    原來蕭仲甫老娘那天正好進山砍柴,遇到了迷路的女娃,便帶迴來,沒想到這女娃跟當時還是孩童的蕭仲甫等人玩的很是開心。


    後來的日子裏,蕭仲甫三人就經常幫徐大夫進山采藥,也就熟絡起來。


    徐履端眉頭一皺,不知道蕭仲甫何時交了這樣的朋友,剛想發問便看到蕭仲甫嘴角旁邊一撇,眼珠左右動了下,仿佛有難言之隱。


    徐履端隨即明白過來,便說道:“你這孩子這般歲數了還讓人不省心,你娘看到這一身傷又該心疼了。對了,她的腿怎麽樣了?”


    蕭仲甫見對方明白過來,一顆心也落了下來便迴複道:“謝徐叔掛念,我娘一直誇您的藥,給她緩解了鑽心之痛。”


    “那就好,我來看看你的傷勢。”徐履端剛說完便挽起他的褲腿,查看蕭仲甫傷勢。


    蕭仲甫疼的一咧嘴,說道:“徐叔,以往伐木受了傷,用的藥我都記得。


    蒼馮、白芷,您這是不是還有?不就著蜜吃下去簡直太難。”


    徐履端聽完心中一驚,表麵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說:“是啊,你這娃,腿中淤血若散不下去,小心成瘸子。我抓緊給你把藥開出來。”


    說罷徐履端親自去藥房把藥拿了出來,囑咐好蕭仲甫:“這藥早晚各一副,好生將養。放心吧,吃了我的藥,你的腿是沒問題。”


    徐履端說話時點了點頭,還是捋了下自己的胡須。蕭仲甫見話已帶到,徐叔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長舒一口氣。


    接著恭敬一抱拳道:“徐叔,那我們先走了,吃完藥再來找您,王大哥,我們走吧。”


    王紀哼了一聲,走在前麵還不忘隨腳踢一下傷員。罵罵咧咧著遠去了。


    魯城隍在一旁疑惑的聽完,他這些年在城隍廟裏也遇到過不少藥販子,偶爾也交談起來過,但從來沒聽過還有草藥叫蒼馮。


    他好奇的問道:“大夫,您這蒼馮是啥樣的草藥,我同剛那人一樣都是腿上被打,為何不給我開這個藥,莫不是你們相熟便用更好的方子?”


    徐履端白了他一眼,便開口道:“你把自己腿快打斷,我便也給你開。”接著叫過小廝在堂中盯著,自己往後房走去。


    後房中一個年輕女子正在分藥材,和徐履端有幾分相像,皮膚白皙,一雙眼睛清澈如水,嘴角下方有顆淡淡的美人痣。


    看著老爹放著正堂的病人不看,急急忙忙走過來,徐懷夕趕忙迎上去問道:“爹,什麽事急匆匆的?”


    徐履端說道:“剛蕭家那小子又受傷過來看病。”


    “啊?蕭大哥受傷了?那馮大哥還有大勇哥呢?”


    徐履端看了自己女兒一眼繼續說道:“陪著蕭家那小子來的是個帶著殺氣的漢子,不像好人。


    蕭家小子給我要一味藥叫蒼馮,可你爹行醫多年,哪裏聽過這劑草藥。”接著他把蕭仲甫的話複述了一遍。


    徐懷夕也是聰明過人,聽完臉色大變,把每句話最後一個字連起來念了一遍:“馮止有難!”


    ……


    馮止知道,若想擴充人員,得廣發招聘通知,但是現在若是大張旗鼓去招人,恐怕會引起王氏兄弟的注目,太早衝突不符合他的預期。


    王廣芝和他提議,溜出去到鄉下召集起來一些人應急,被馮止否定了,不說現在門口被那些惡少把持著,能否溜出去再帶人進來,就鄉下人家對衙役的天然厭惡恐怕也沒人願意來。


    馮止神秘的笑道,對王廣芝說道:“王大哥,當下城內還是有一股勢力,人又能打心還是向著衙門的。”


    王廣芝一臉疑惑,馮止也不多說,囑咐王廣芝帶壯班守好衙門,便帶著程大勇來到一座院門前。


    程大勇嘟囔道:“馮哥,竟沒想到你來了這裏,這幫人可是摳搜的緊。”


    馮止樂道:“哈哈,老程別這麽小心眼,好歹人家曾經也是咱東家,給咱發過銀子的。”


    兩人正是站在了徽商的會館門前。馮止上前對著門口黑衣壯漢道:“麻煩大哥向主人通報一聲,縣衙壯班馮止求見。”


    會館就是老鄉或者同行組成的團體,主要以經商為主,最早的會館是永樂年間就有了,萬曆時興起。


    四川後來遭到嚴重破壞,直到湖廣填四川後,客民又重新建立起來會館。


    門口帶刀的壯漢也不答話,直接進了門去。


    不一會,門口被打開,隻見操著一口徽音,頭戴眉公巾,身著大紅色長袍,手中一把折扇的儒士迎出來。


    笑著說道:“前些日子還在深山伐木的小民,如今已經入了衙門當差,雖說還是賤籍,但已是殊為不易,真是不錯,在下徽人王義高,請進吧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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