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晉王他們一行人啟程迴京,雲南王府這位體弱的小郡主就像是被下了巫蠱一樣,時不時就會發病。昨日直喊頭暈,前日則是心口疼,鬧得是人仰馬翻,大家夥兒迴程的速度也就緩了下來。這不,尹清晏因有親緣在身,又被裴垣打發過來送些早食。


    他的話音剛落,車簾的一側就被人掀開,露出了一抹霽藍的袖邊。


    “表哥,你來了。”少女的音色清脆,若是往深探究,還餘幾分期待。尹清晏淡笑著問道:“怎麽今日竟是表妹先起了?”


    段舒芫垂眸應他:“方才我聽到外頭的動靜便醒了。”握住韁繩的男子觀察了她的臉色,見段舒芫不再似幾日前迎風就倒的憔悴模樣,心裏安定許多。“世子,晉王殿下在尋您。”身後的侍衛小跑過來提醒尹清晏一聲。


    望著二人逐漸遠去的背影,段舒芫緩緩放下車簾,輕歎一口氣,怎料轉身就見到尹茉靠在軟墊上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滿臉的若有所思。


    “你、你這般目光是何意?”段舒芫在不自覺中帶上了點女兒家羞惱的語氣。


    尹茉一邊順手倒了一杯茶,一邊慢慢說道:“舒芫,你先喝點茶潤潤喉,待會兒你我好好談談。”


    長輩的款兒一出,段舒芫明白尹茉這是會錯意了,她急忙擺手阻止:“等等!這次你怕是誤會了,我待表哥不是你想的那樣!”


    誤會?尹茉翹首以盼地等著女兒接下來的辯詞,少女懷春她是過來人,更別說前麵那一幕,段舒芫臉上的神色她豈會看錯。


    “好好好,你別急,我呀不逼你。隻不過舒芫你年紀尚小,婚嫁之事為時過早了。”尹茉擔心段舒芫的身子骨,溫聲安撫著。


    眼見這勢頭越描越黑,段舒芫不禁脫口而出:“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娘啊!怎麽不聽女兒的話呀?”


    話音一落,車廂內瞬間安靜了。


    尹茉驚得從軟墊上坐了起來,激動地連聲說道:“舒芫,你、你喊我什麽?啊?”


    此刻段舒芫的腦海中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直到她的雙臂被尹茉緊緊握住,迫使她抬起頭麵對:“我……我就是有些慌張……”話頭剛起,尹茉傾身將人給抱了個滿懷,段舒芫下意識地仰頭,表情無措。


    “舒兒,你這樣我已經很開心了,真的!”遮不住的哽咽聲在少女的耳邊更是放大了數倍,段舒芫鼻尖微酸,她其實不是不懂連日來對方的欲言又止,實在是因為自己深陷在過往之中。可是迴頭想想,尹茉她又做錯了什麽呢?


    “你能再給我一些時日麽?”段舒芫輕撫尹茉的後背,與她柔聲商量道。


    女兒這般輕柔的對待自己,尹茉哪有不應之理。就在這時,車門外的侍女小心地出聲:“郡主,您今日需要服用的湯藥好了。”


    尹茉放開了她,背過身去擦拭臉上的淚水。段舒芫耐心等待她處理完,才讓人將藥端進車內。


    “奴婢見過郡主和夫人。”侍女低聲道,“外頭風大,奴婢還給二位拿來了雀翎鬥篷防寒保暖。”


    尹茉接過她遞來的衣物:“你有心了,多謝。”


    侍女受寵若驚,趕忙迴她說自是分內之事,不敢接下尹茉的謝意。一旁的段舒芫笑了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如此輕鬆了,說一句如釋重負也不為過。


    而居於車隊中段位置的安尚書則沒有她們這樣的好心情了,越臨近京城,他的內心就越沉重。他推開車窗,撲麵而來的寒風打在臉上,針紮一般地疼。


    京城,安尚書府。


    一名小廝提著食盒穿過抄手遊廊,正巧大夫人燕氏從佛堂裏走了出來。“小的見過大夫人。”小廝停頓一瞬,才出聲行禮。


    燕氏循聲望去,發現是在自己長子安淮予院裏伺候的書童。她心下覺得有些奇怪,便走近詢問道:“這會日頭才出,淮兒他就讓你去取早食了嗎?”


    被大夫人這麽一問,書童的頭愈發往下低,謹慎作答:“迴夫人話,大公子今日需得早些出門去書社。”


    長子愛書不是什麽秘密,燕氏放下心來,怕長子等太久揮手便讓他先行,還不忘叮囑人記得給他家公子帶上鶴氅再出門。書童暗喜,知道瞞過大夫人了,他出聲謝過燕氏,匆匆提盒告退。


    南門大街上,商販走卒,好不熱鬧。一輛黑色馬車穿插其中,行至龍津橋往西麵走,距離皇城中心又遠了不少,來到了一段柳蔭路上,很快車夫駕著馬消失在了拐角處。


    環境清幽的民居內,倏地一陣劈裏啪啦瓷器破碎的雜音刺入耳膜,立於內室的男子盯著對方,蹙眉低聲哄道:“畫意,你別這樣好麽,嗯?”


    被叫到名字,躲在花梨六柱架子床上的女子轉頭看過來,一雙鹿眼盈滿了淚光:“求您了,安公子,放我走吧,我真的不想拖累您,成為您的負累。”


    她口中的安公子不緊不慢的往床榻邊走來,撩開了帳幔,半俯下身摸著畫意的青絲,並不肯應她的哭求。畫意拿不準意思,聽書社的人說,安公子出身尚書府,麵容俊俏,從容弘雅。任她如何想破腦袋,也依舊想不通為何男子會瞧上她這不起眼之人。


    “畫意出身不顯,不過是書社裏幫忙臨摹的下等人,難登大雅之堂,配不上公子您。”思及此,女子眼眶紅透,抖著嗓子吃力地想要說服安公子。


    安淮予愛極了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眼中的笑意止不住。他擔心嚇到女子,克製住了想要抱抱她的衝動,單手握住了畫意的手,另一隻豎起認真地對著女子的眼睛許下承諾:“我安淮予,定不負你!畫意姑娘,這迴你該信我了吧。”


    感受到了安淮予的真心,畫意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腸就這麽被他三言兩語給擊潰,女子哭得更加悲傷了。


    “好了,你身子不好,別這麽折磨自個兒,放寬心,要是有我呢,不哭了不哭了。”安淮予伸手抹去了心上人側臉的淚珠,順勢把人抱進懷中好好安慰,“我們畫意可不是什麽負累,能將墨水灑我一身這本事可不是誰人都有的。”


    美人含淚怒目而視,嬌聲爭辯:“安公子您欺負人!那次又不是我的過錯,誰讓您闖進來,我還以為是哪家的登徒子呢!”


    說起這兩人的初見,也是一段故事。安大公子被人誤導以為長廊盡頭那間房是書閣,結果沒料到女子在內準備換上男子的裝束,差點打起來。


    “女扮男裝,別有一番風采。”安淮予隻要一想到當日的情形,忍俊不禁。


    “您不許說了!”畫意受不住他戲謔調侃的眼神,氣惱地捂住了男子的嘴唇,卻忘了自己還在人的懷裏。


    安淮予唿出的熱氣似是燙到了女子,她悻悻得收迴手,不料下一秒自己的嘴唇被人吻住。


    屋外,初雪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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