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夫人在地上見傅氏這般咄咄逼人,心中自有一番計較。


    “母親,當初您的一顆心全掛在了顧汐芸的身上,隻要宮裏頭有賞賜,您老人家哪一次不是緊著我們侯府的這位嫡長女,綾羅綢緞、珠寶首飾任她挑選,我的霓兒隻能眼巴巴地跟在長姐的後麵撿她不要的東西,可兒媳也從未在人前多說過一句母親的不是,這些您都知曉的啊!”一提起往事,傅氏原本淡然的情緒便開始有了些起伏。


    她冷冷地自上往下俯視著自己的婆母,內裏莫名地有了一種滿足感。


    “時至今日,我也沒有什麽不能說的了。”傅氏緩緩出聲,“我的霓兒年紀輕輕便丟了性命,她顧汐芸還想踩著妹妹的屍首穩坐王妃之位?母親,您來評一評,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啊?”


    傅氏一改往日的溫柔嫻靜,話語帶刺。也是,顧老夫人當下的心境是苦是悲與她何幹?


    “兒媳還知道您終日期待著四世同堂的那一天,過一迴老祖宗的癮。”傅氏語氣玩味地繼續講道,“母親,您還不知道吧,顧汐芸她呀嫁入王府後,在晉王跟前從來就沒得過寵,即便她有寵,也是永遠都生不出孩子了,哈哈哈哈……”


    顧老夫人猛地抬頭,傅氏在對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綻開了笑顏。


    “對,是我吩咐的。”傅氏輕點下巴,“母親,您見過那玩意兒的,而且還親口誇讚過兒媳有心,送給芸兒這等精美的物件做首飾盒。”


    顧老夫人隻覺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心間陣陣寒意襲來,她哪裏會知曉傅氏竟是那伺機而動的毒蛇!平日裏纏繞在她的身邊笑臉迎人,私下卻盤算著這些惡毒害人的法子。周圍的空氣開始變得稀薄,她難耐地伸手攥住了傅氏的裙擺,張開口好似想要說些什麽。


    隻可惜傅氏一時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並沒有注意到此刻顧老夫人異樣的狀態。


    “風雨欲來了。”壽安堂門外,林嬤嬤抬頭望著被黑雲籠罩著的天空輕歎道。


    果然沒一會兒,轟隆的雷聲便響徹雲霄。霍坤一身黑色勁裝從雨幕中快步來到了王府書房廊下,“你這廝又不打傘!我與你講了多少遍了,別仗著自己年輕不當迴事!”福伯走上前特地數落了他幾句。


    霍坤溫聲問道:“王爺在屋裏嗎?”


    福伯明白他有事要向晉王稟報,當即止住話頭。這時書房裏傳來了裴垣的聲音:“進來。”


    吱呀一聲推開門,霍坤態度恭敬地往裏走去。


    “屬下見過王爺。”男子低頭行禮。裴垣遞給他一條幹淨的帕巾說:“起來吧,你拿去擦一擦身上的雨水。”


    霍坤接過在臉上胡亂擦拭了幾下,直言道:“王爺,派去威武侯府的眼線遞消息來說,二房的傅氏主仆似乎有些不對勁。”


    晉王將手中的狼毫筆擱在石雕筆架上,專心聽他匯報。


    霍坤繼續補充道:“傅氏在顧老夫人的壽安堂裏待了許久未出,不僅如此,這段時日以來老夫人屋裏伺候的下人們陸陸續續都在二房林嬤嬤的安排下換了一批新的麵孔。”


    裴垣沉吟片刻,意有所指道:“顧家那位二房的夫人是個聰穎的,特地挑了今日才動手,避人耳目。”


    “王爺的意思是我們無需去理會?”霍坤言語間試探道。


    裴垣起身走到了窗邊,看著屋外的愈演愈烈的雨勢,半晌才出聲應著:“萬法皆空,因果不空。”


    “屬下明白了。”霍坤低聲說道。


    嘩啦啦的雨聲不絕於耳,威遠侯痛下決心,沉聲說道:“無論太後娘娘作出何等懲戒,微臣都不會替這孽障說一個不字。”


    “父親!”顧汐芸的臉色煞白如紙。


    太後伸出手,芊荷熟練地弓身將她從座位上扶起。顧青山眼看著太後一步步走下台階,來到他們的麵前。


    “顧侯,哀家不日就要前往五台山禮佛,本不該做見血之事。”太後歎道,“然你養的女兒實在是糊塗至極!如果哀家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那晉王這孩子恐怕要與哀家母子離心了。”


    此話一出,顧青山又跪下了:“讓太後如此為難,微臣萬死難辭其咎!”


    太後也沒開口讓顧青山起來,隻問說:“芊荷,若在宮中衝撞了哀家,該當何罪啊?”


    芊荷恭聲應道:“迴娘娘,依照律例,冒犯頂撞太後者,輕則禁足杖責,重則賜死。”


    顧汐芸控製不住地顫抖了起來,“母後,不,太後娘娘福澤齊天,您寬宏大量,還望娘娘饒兒臣一命,求求您了!”不可一世的侯府嫡長女終究是敗了。


    看著不停磕頭認錯的顧汐芸,太後思索良久方道:“種什麽因結什麽果,哀家不要你的命。罷了,就先罰你當眾打四十大板以示懲戒,後於王府家廟禁足半年。”


    “微臣,領旨謝恩!”威遠侯麵容憔悴,叩首說道。


    顧汐芸神情慌亂不堪,她拉扯著顧青山的衣袖苦苦哀求著:“爹!您救救芸兒啊!爹!眾目睽睽之下挨打,女兒不如一頭撞死在這大殿之上,一了百了!”


    見親爹對自己的哭喊保持沉默,顧汐芸匍匐著求到了太後的腳邊,“太後娘娘,求求您!至少,至少不要在殿外行杖責之刑!那麽多的宮人都看著呢,汐芸求您了太後!”


    芊荷見太後緊皺眉頭,趕忙揚聲朝門外吩咐道:“來人啊!太後吩咐,準備杖責!”


    威遠侯府,雲姨娘雙手合十地跪在小佛堂的蒲團上,低聲念經。“姨娘,您要不歇一會兒吧。”貼身丫鬟小翠關心道。


    “不必了,你若覺得待不住可以先去門外等我。”雲姨娘雙眼緊閉吩咐道。


    小翠見勸不了她,隻得安靜地陪在雲姨娘的身側。但她這心裏還是免不了嘀咕,自姨娘方才從壽安堂迴來之後,臉色一直不好看,坐立難安得很,這會子更是進了佛堂裏,看她如此虔誠地祈禱,像是在為老夫人誦經求平安。可老夫人不是在自個兒房裏好好的嗎?


    小翠此時一頭霧水,因著雲姨娘的舉動與以往的確相差甚大,但她卻不敢開口相問。


    顧老夫人病倒之後,二夫人接手管家權,還讓她們姨娘從旁協助。身為雲姨娘的貼心人,小翠自是明白顧老夫人對姨娘有著知遇之恩,隻不過府裏如今一朝變天,在這後院裏說話做事都得依著二夫人的意思,她一個大房姨娘的丫鬟又值幾斤幾兩,少問少打聽才是上上之策。


    壽安堂,傅氏坐在梨花木椅上,等著林嬤嬤將顧老夫人安置在床榻上,慢悠悠地吩咐道:“母親她不甚從床上跌了下來,林嬤嬤你記得好好服侍她老人家換身幹淨的衣物。”


    “是,夫人您就放心吧。”隔著一扇八仙雙麵鏤空雕屏風,林嬤嬤笑著迴頭應道。


    傅氏低頭喝著茶水,忽然門外傳來了一陣吵鬧聲,“外頭吵吵嚷嚷的做什麽!”傅氏不耐地抬眼望去。


    “不好了不好了,二夫人!”侯府的門房小廝麵色驚慌的跑了進來。


    傅氏斥責道:“這裏是老夫人的壽安堂,有什麽要緊事這樣的慌慌張張,不成體統!驚擾了老夫人養病,我拿你是問!”


    小廝瞧著年紀小不經事,臉頰肉眼可見的漲紅了起來,很是著急。


    傅氏緩了緩語氣,再開口時語氣平靜:“說吧,出了什麽事。”


    “迴,迴二夫人的話,是大小姐她,她在宮中衝撞了太後娘娘,要被杖責四十大板,還是在宮人的眼皮子底下行刑。”小廝磕磕絆絆地應道。


    傅氏有些沒站穩,“你說什麽?哪裏聽來的消息?”


    “方才侯爺身邊的長隨滿頭大汗地從宮裏迴來告知小的,讓您先備好傷藥,屆時派人給王妃送過去!”小廝頂著一臉的哭相複述。


    傅氏又脫力般地坐了下去,看樣子很是疲憊,小廝不敢出聲提醒,片刻又聽到主子問:“王妃受完責罰,送到何處你也一並說清吧。”


    小廝喘了口氣,繼續答道:“說是讓王妃在晉王府的家廟裏禁足半年。”


    傅氏揉揉額角,聲音越發無力:“那家廟我記得是設在了城外一處極偏僻的地方,這,這該如何是好啊!”


    話音剛落,裏頭便響起了林嬤嬤的唿喊聲:“不好,老夫人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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