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空靈悠長的鈴聲在霧氣裏跌跌撞撞。


    霧氣濃度肉眼可見的加深,廂房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楚知知早已利用這段時間做好了喬裝,此時正坐在天井裏的石凳上,看向緊閉的房門,目光擔憂。


    怎麽還沒出來……楚知知索性站起來,在院子裏焦急的踱步。


    其實新娘的身份給她更合適,新人的經驗往往很有限,實力上更不能和老玩家相比,她確實更適合呆在一個安全的背景板上,把主攻的機會讓給別人。


    但是她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福至心靈一樣,之前太虛境的幻覺驟然在她腦海裏翻騰了一瞬。


    暗淡的光線,封閉的房間,滿地破碎的屍體和血肉扭曲成人類難以想象的模樣,那些皮肉上似乎有古怪詭異的文字,仿佛能直直的刺進人類最深處的心靈世界,隻看一眼都是精神的衝擊。


    法則的力量在她血脈裏尖叫,那一刻,楚知知突然意識到,她絕對不能成為“新娘”!


    所以現在是她站在外麵,李杏在屋裏和大紅喜服搏鬥。


    隻是怎麽這麽慢?楚知知皺眉,抬腿想要去看看。


    門外的鈴聲卻忽然逼近,仿佛和她們隻有一牆之隔。


    楚知知心頭一緊,下一刻,大門驟然打開!


    “轟!啪……”仿佛有一層結界看不見被破除,大門打開的一瞬間,喧鬧的聲音如同潮水一般湧來。


    鑼鼓齊鳴,鞭炮作響,沸反盈天的聲音仿佛能把屋頂掀翻,各色聲線交纏在一起,是熱鬧兩個字最形象的解釋。


    “迎新娘子嘍。”一大群人湧進來,人群裏有人高聲喊道。


    “哎,等等,你們……”楚知知被這紅塵俗世的熱鬧衝擊到,原地怔了片刻,才想起來要攔人的事,裝模作樣的張開雙臂攔了幾下,見攔不住,也便不再繼續了,轉身混入人群之中,和他們一起迎新娘。


    ……和先前的完全不同啊。


    胡十三娘給她們設置的幻象其實已經很真實了,隻是身臨其境,才發現遠不是這迴事。


    楚知知跟著人群一路隨波逐流,感慨不已。看他們聞味的狗一樣找到新娘的位置,半要挾半扶持的把人請上花轎,自己趕忙跟上去。


    蜃珠的效果很好,楚知知一點也瞧不出那是李杏,至少從旁觀的角度,她怎麽看都覺得那是個一身妖氣和鬼氣糾纏的詭異新娘,恐怕說她是恐怖遊戲的boss都有人信。


    又觀察了幾眼周圍,楚知知微不可察的皺眉。她也沒看出這些迎親的賓客到底是什麽來路,不過看它們一路上弧度都一模一樣的笑容,加上扯線木偶似的僵硬又整齊劃一的步伐,實在不是什麽正常的東西。


    還是小心為上。她背後一涼,謹慎的收迴眼神,卻錯過了為首那位賓客暼過來的古怪目光。


    一路路過的人家都房門緊閉,不知道是不敢出門,還是根本聽不見喧鬧聲。


    一行人敲鑼打鼓,越走越偏,速度卻很快,不多時,一片鬱鬱蔥蔥的山景出現在眼前。


    如今的時節已經快到三九,這番天氣裏還有這般模樣的蔥翠,顯然已經到了目的地。


    楚知知這樣想著,突然發現這裏安靜的過分,四周一絲聲音也沒有,花鳥昆蟲仿佛都死透了一樣安靜,隻有沙沙的腳步聲。


    突然,腳步聲停了,空氣裏寂靜的落針可聞,所有賓客都頓在原地,齊刷刷的看向楚知知。


    他們皮膚越來越白,嘴唇越來越鮮紅,空洞的身體被風吹過,帶出來嗚咽一樣的哭聲。


    楚知知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她終於知道這些古怪的賓客到底是什麽東西了,那分明是一個個粗糙的紙人!


    那花轎……楚知知心頭一緊,猛然向紙人最前端的位置看去,卻發現花轎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口沉重的厚木棺材,上麵紅色的油漆有些脫落斑駁,露出棺材原本的黑色底色,更襯得紅漆像不知是誰撒上的血。


    棺材裏空空蕩蕩,隻有一件血紅色的紙嫁衣平躺在裏麵,被風吹拂著一動不動。


    不妙的感覺終於落在了實處。楚知知轉身想逃,卻發現背後已經有幾個紙人攔住了路。


    為首的紙人慢悠悠的飄上前,聲音是一種古怪的摩擦聲,“新娘子,請上轎吧。”


    ……


    漫天的火染紅了半片天際,一切從火開始,也都從火結束。


    紀吹雪用長刀分開火焰,飄蕩的火苗觸及到刀體的一瞬間消失無蹤,她踏過前不久還交鋒的戰場,軍靴下踩著一地漆黑古怪的殘肢碎屍。


    王五跟在她身後,看到這一幕喉頭動了動,眼裏閃過一絲恐懼和心虛,旋即一閉眼,視死如歸的踏上去。


    腳步在一具相對完整的怪物屍體前停下。


    王五額頭落下一滴汗,還沒落地就被火焰蒸幹了,他擦了擦脖子,卻不是因為熱。


    “他是你什麽人?”哪怕到了這一步,紀吹雪的聲音仍是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王五最後一點僥幸心理徹底粉碎,汗出如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將軍,我……”


    “迴答我的問題!囉嗦什麽!”紀吹雪抬腳踹在他肩膀上,麵色冷如寒霜。


    王五不敢再推脫,哪怕是肩膀上傳來極細微也極清晰的哢嚓一聲,劇烈的刺痛讓他眼前一陣陣發黑,也不敢有半點拖延,立刻將一切都和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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