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紅。


    龍鳳喜燭在堂前靜靜的燃著,堂下影影綽綽的賓客看不清晰,隻隱約能從餘光裏辨認出幾個扭曲怪異的影子。


    眼前總有什麽東西在遮擋視線,楚知知伸手捉住一角,握在手裏一看:竟然是頂紅蓋頭!


    她這才發覺自己頭上多了些重量,深紅色的華貴布料上鑲嵌著各色寶石和金屬薄片,工藝卻十分考究,隔著層層疊疊的贅物和遮擋,仍能透進光來。


    突然有隻手握住了她,溫熱微涼,帶著熟悉的觸感。


    腦海裏混混沌沌成一片,感知仿佛隔了一層,反應也慢了半拍,但她本能的不想躲,任由那人牽著她慢慢的向前走。


    一步,一步。


    ……


    “姐姐——”楚知知驀然驚唿出聲,腰間用力,在座位上坐直了身體。


    “是個夢……”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金紅色喜轎,她喃喃自語,神色間還有未褪盡的茫然和驚恐。


    “發生什麽事了?我剛剛是睡著了?”她仔細觀察著轎子裏華美的裝飾,心裏竟然泛起淡淡的陌生感。


    這不對勁,她明明應該在這裏待了一段時間了吧?怎麽會……仿佛一眨眼,時間就過去了很久一樣……


    識海深處傳來黏連一片的絞痛,楚知知悶哼一聲,輕輕皺眉。


    不是特別劇烈,還能忍,但卻讓人下意識的升起不適感。


    仿佛是腦海裏一塊血肉被連皮帶肉的切割下來,哪怕最疼痛的過程已經過去,現在留下的隻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點零頭,可那種失去感一直存在,空蕩蕩的位置在無聲的提醒你不知不覺間失去了什麽。


    “嘎啦!”一片寂靜中,一點輕微的響動都格外明顯。


    楚知知一個激靈,這才發現周圍安靜的不像話。


    如果說,因為特殊空間的緣故聽不到外麵的聲音,還能勉強解釋的過去,但霍老板與李杏和她同路,這一路上也沒有任何消息,這就有點不對勁了。


    三人不是沒有私下交流的方式,像這種隱患重重的路途,她們實在不應該斷了聯係才是。


    楚知知又等了片刻,周圍再沒有其他聲音響起,她小心地掀開轎子上的窗簾向外看,卻見周圍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她睡得太久,竟然現在才發現一直縈繞在幾人身旁的霧不知何時已經濃稠的伸手不見五指,將深重的夜色都染成了一片炫白。


    身下的轎子依然搖搖晃晃,卻莫名讓人冷汗直流,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楚知知總感覺這轎子每次搖晃的幅度都近趨一致,仿佛是被什麽存在特意設置好的程序。


    周圍的一切都機械又古怪,她仿佛踏進了陷阱,又好像隻是被殃及的池魚。


    轎子突然停了。


    一隻浮腫發脹的手掀開轎簾,每根手指都粗的像胡蘿卜。


    “新娘子,請下轎吧。”老婦人的聲音嘶啞又黏糊糊的,像是喉嚨裏粘著一口痰,讓人聽了就心裏不舒服。


    轎簾後麵露出一張發麵饅頭一樣的臉,麵上的皮肉都腫脹得近乎透明,仿佛投河而死後被泡了好幾天的浮屍,慘白的皮肉被泡漲的晶瑩剔透,連其下蠕動的蛆蟲都看的一清二楚。


    楚知知忍著惡心,強迫自己把目光落在它身上。


    一身俗豔的大紅色袍子被不知名液體打濕成暗紅色,時不時還在地麵落下一兩滴,將青石的石板路腐蝕出一個小洞。


    “新娘子,快下轎吧!”似乎是等的不耐煩了,那浮屍敲了敲轎子的邊框,聲音粗啞地催促著。


    它後麵又出現幾個影子,無一例外都是屍體,扭曲破碎的樣子讓人不忍直視。他們一起虎視眈眈地盯著楚知知,仿佛隻待一聲令下,就能將人扭著手押下轎。


    “……”大可不必如此。


    她隻是在思考是不是缺了頂蓋頭。


    按理來說這不是什麽大問題,哪怕新娘子突然變成了她,但就周圍這奇怪的婚禮,沒蓋頭也不是什麽大事。


    但不知為何,她就是莫名的糾結這一點,所以一直站在這裏思考應不應該主動說出來,浪費了不少時間。


    說實話,她不想帶什麽遮擋視線的東西,沒有蓋頭本來是件好事,但現在看這些東西有礙瞻觀的模樣,又覺得蓋頂蓋頭也不是不能接受。


    雖然影響視線,但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保護,是吧?


    不過現在看那浮屍充作的媒婆已經有些著急了,她也不再困擾於這點,避開不知道哪隻伸過來攙扶的手,扶著轎子木框,輕輕巧巧地跳下去。


    “新娘跨火盆——”


    浮屍媒婆滿意了,揮揮手讓身後的跟班們都撤下去,轉頭開始唱起了下一個步驟。


    炭火盆和馬鞍早已準備好,楚知知夢遊似的跨過去,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


    那人握住她的手,掌心的力道熟悉的讓人心安。


    楚知知嘴唇輕輕動了下,似乎想說什麽,卻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兩人雙手交握著,一路走到前堂,路上的賓客怪模怪樣,物種齊全,可楚知知什麽也顧不上了,她滿心滿眼裏隻有身邊的那個人,眼神一刻也舍不得挪開,認真用力的仿佛每看一眼都少一眼。


    司儀早已各就各位,天地桌上鋪了紅綢,擺著龍鳳喜燭和同樣係著紅綢的禮器,高唐的位置上是兩個看不清楚的排位,黑漆漆的滿是不祥。


    兩人誰也沒有出聲製止,楚知知唿吸微微有些不暢,交握的手上仿佛傳來另一個人劇烈的心跳。


    或許心如擂鼓的並不隻是她一人。


    “一拜天地謝良緣——”


    交握的手被替換成一段紅綢,楚知知鬆了口氣,可是在心底最深處的角落裏卻彌漫起一陣說不出的失落。


    “一世良緣同地久,百年佳偶共天長。一叩首——”


    兩人轉過身,對著門外浸泡在霧氣中的濃重夜色,款款下拜又起身。


    “三生石上姻緣長,月老殷勤紅線牽。二叩首——”


    再次下拜時,司儀難聽的聲音似乎順耳了許多。


    “比翼雙飛結同心,並蒂連理長相守。三叩首——”


    她跪在冰冷的地麵上,額頭埋進塵埃,膝下僵硬,心卻熱的顫抖。


    不管是真是假,這都夠了,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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