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塔一向低調,楚知知也遵循著趙大人的原則,尋了個最不起眼的角落。


    他們一行人不多,卻也都極有眼色的收斂起來,在這裏坐下時,把謙卑二字發揮到了極致,以至於除了一旁伺候的宮女太監,幾乎沒有什麽人注意到他們。


    楚知知滿意的點點頭,這是她最想看到的情況。


    今天的主角是小太子,不是他們任何人,張揚於自身而言實在有害無益。況且……兩個觀禮台附近都一片沉重肅穆,楚知知垂下眼簾,遮住眼底的異樣之色。


    今天這個登基大典能不能順利完成都是個未知數,出頭鳥可不會有好下場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楚知知枯燥的想打哈欠。


    今天情況特殊,連帶著他們星辰塔的人也起的極早,就是此時入宮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外麵看起來似乎也才剛到寅時。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直到變成一連片沉甸甸的灰色,楚知知坐在這裏幾乎快要睡著時,才聽到遠遠的有太監通報聲:殿下駕到——


    她一下子清醒過來,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宮中能被稱為殿下的,隻有那一位罷了。


    她微微打起精神,隨大流的和所有人一起行禮,順著眾人行禮的方向偷摸看去,赫然是那位年輕的皇後——不,很快就應該叫太後了。


    隻見她穿著一身莊重的朝服,頭戴冠冕,在宮女太監的簇擁下慢慢的從遠處走近,整個人威嚴又肅穆,懷裏還抱著一個小小的繈褓。


    是了,那位尊貴的太子殿下,如今年歲不過三月。說是新皇繼位,其實也不過是垂簾聽政罷了。


    現在時辰也還早,天才剛麻麻亮,楚知知行禮起身,隨意又衝著皇後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一眼讓她覺得有點不對勁。


    濃鬱的黑氣如同中猙獰的活物,張揚肆意的爬滿了皇後的整張臉,幾乎像是要將她溺死在其中。


    楚知知心頭隱約泛起不好的預感。


    雖然早在前幾天中,她就看出這位皇後的臉色不太對,也不知那幾日發生了什麽,居然變成了一副印堂發青的不祥之相,看起來就命不久矣。


    楚知知身為大巫祝本應提醒她的,畢竟一國之母的暴斃很有可能是動搖國家根本的大事,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大巫的分內之事。


    但她可不是那位憂國憂民的巫趙大人,皇後既然敢招惹到她頭上,難道還能指望她以德報怨,出手相助嗎?不狠狠踩上一腳就不錯了。


    況且,星辰塔內也不止她一位大巫。她不說也自會有別人說,耽誤不了國家大事的。


    不過……楚知知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心頭升起一絲趣味。


    怎麽幾日不見,這位娘娘頭頂的黑氣不減反增,大禍臨頭的征兆反而更厲害了?


    難不成她的手段這麽差,放眼整個星辰塔,居然也沒有一個人提醒這位國母嗎?


    想到這裏,楚知知幸災樂禍的瞧了她一眼,不過她心裏卻也隱約有了某種猜測。


    眼看著祭祀的步驟一步步進行,很快就到了給先祖上香這裏。


    這是最關鍵的一步,所有人一起圍在太廟中央,都屏住了唿吸,生怕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皇後也後退一步,把懷中的小太子交給一旁伺候的太監。


    她接過旁邊守廟宮女遞過來的三柱香,就著兩旁的燭火點燃,燒透後立刻拿出來,在空氣中揮舞幾下,把上麵的明火熄滅。


    她將三炷香舉過頭頂,神情更加端正,舉動更加謹慎。


    捧著香微微的後退一步,這位尊貴的皇後恭敬的跪下,將香的末尾抵在額頭上,俯下身接連跪拜三次。


    跪拜結束,宮女攙著她站起,扶著人走向香爐前上香。


    楚知知冷眼瞧著,祭祀宗祠的過程已經快過了一半,她這裏隨時做好準備,整個人像繃緊了的弦,隻等著異變突發。


    那邊皇後已經上好了香,她低頭恭敬的退迴原地,從太監那裏接迴小太子,抱著他再次行禮。


    就在此刻!


    “轟隆——”電光一閃,將昏暗的清晨照的透亮。


    天空一聲炸雷響起,直直的劈向太廟這裏。


    它如同幽靈一般穿透了屋頂和牆壁,沒有損傷到任何建築和擺設,矛頭直指站在最前方的皇後和小太子。


    “嗤——”細微的聲音在大堂中響起,像是泡泡破碎聲,那是火焰在侵蝕肉體的聲音。


    太快了!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不過眨個眼的功夫,形勢瞬間逆轉!


    春風得意的皇後歪倒在地,身上燃著詭異的藍火,她抱著孩子痛苦的翻滾著,滾到哪裏就給哪裏帶來一片火焰。


    周圍的人見勢不妙紛紛逃開,也有忠心的宮人撲上前想要救火。


    可惜,這火勢太古怪又太劇烈,不過幾個唿吸的時間,皇後尖叫和掙紮的動作就逐漸弱下去,甚至不等那些想要救火宮人走到近前,那位尊貴的皇後娘娘已經沒有了聲音。


    隨著她的死去,藍色的火焰漸漸消散開,連同著周圍蔓延開的藍火一起,如同有靈智一般沒有傷害任何人,仿佛隻是為了他們母子二人而來。


    所有人都被這變故驚在原地,一時反應不過來。


    不過一瞬間的功夫,未來的太後和小陛下接連殞命,前方一片狼藉,牌位前的幾案被掀翻,貢品和香灰被砸的到處都是,亂七八糟,如同被洗劫過。


    楚知知看了眼皇後懷中的嬰孩,心中略微一歎。


    可惜了這麽小的孩子,才不過三個月大,還沒有好好的看看這個世界,就這麽離開了。


    不過也好……這世上苦難無數,萬般無解。這孩子還沒記事就這麽急匆匆的走了,也未必不是壞事。


    她垂下眼簾,看著已經開始慌亂起來的太廟,又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她目光在後妃那裏搜尋著,很輕易的便找到了目標——衛貴妃被皇後禁足,整個後宮裏除了皇後,便隻剩下她最大了。


    ——那位曾經的王夫人,現在的淑妃,也是二皇子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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