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知忍不住邁開腳步,用力向前跑了幾下,然後又突然停下了。


    她抓住那個掙紮的女生,想要救她出來。可是,她突然反應過來,這隻是個觀影。


    真正的商小小早就跑遠了,而她連商小小住在哪間寢室都不知道,就算想要救她,又能去哪裏找人呢?


    況且,她隱隱有種預感,已經晚了。


    絕望的無力感像陰冷的毒蛇盤在她的胸膛裏,噬咬著她的五髒六腑,對她發出冰冷的嘲諷:看,你就是這麽沒用。從前你就這麽沒用,如今還是這麽沒用。你救不了任何人,廢物。


    身後不遠不近跟著的幾人此時都跟了上來,見她臉色不太好,紛紛將她圍在中央,她對上尹長河關切的雙眼,微微笑了一下,搖搖頭示意自己並無大礙。


    陸瑜走上前想要詢問情況,卻被她不動聲色的躲過。她突然覺得很累,什麽也不想說,什麽也不想做。


    楚知知衝男生們隨意的擺了擺手,轉身一步一步向著女生宿舍樓的方向走去,同寢室的兩個女生擔憂的在後麵不遠處跟著她。


    楚知知知道她們是想給自己一個人靜靜的空間,她很感激,她也知道按照自己平時一貫維持的人設,此時她應該放慢腳步等她們跟上來,之後再和她們一起同行,用溫柔的笑容安慰她們什麽事也沒有,然後彼此交換信息。這是最討人喜歡的做法,可她不想做,也笑不出來,她不想和別人一起,隻想自己靜靜待一會。


    就在不久前,她目睹了一個女生的死亡,可能並不是親眼目睹,那種感覺很奇怪,但她可以確定商小小已經不在了。


    一個年輕的鮮活的,曾經在她麵前跳躍的生命就這樣消逝了。楚知知以為自己應該會很冷靜,她並非沒有見過死亡,甚至其中還有不少是她親手造成的。她手上早已沾滿了血,滿身陷在淤泥裏,她以為自己早已經足夠心狠手辣,不為所動。


    但死亡和死亡也是不同的,那不是那些活該下在十八層地獄沉淪一萬年的垃圾,那是一個稚嫩的,生機勃勃的,花一樣的生命啊。她還沒來得及長大成人,還沒來得及遇見未來心愛的愛人和活潑可愛的孩子,沒來得及在親戚麵前為父母爭光,沒有來得及去看看這個危險迷人又五光十色的世界,就已經永遠的消失在一片冰冷的黑色裏。


    她想著商小小不久前努力揚起安慰她的笑容和順著臉龐止不住滑下的淚水,覺得這個世界真不公平,連像她這樣爛到骨子裏的人都還活著,怎麽那麽好的姑娘卻不在了呢。


    她突然覺得很難過。


    可是在這裏,連難過都是多麽奢侈的一件事,她身邊不停的有人步履匆匆的走過,卻沒有一人停留片刻,每個人都在惶惶不可終日。這個世界危機四伏,稍有不慎就屍骨無存,連可以在悲傷的情緒裏放縱沉溺都成了一種奢望。


    *


    晚上,三人迴到了寢室裏,可商小小一直沒有來。


    楚知知在女白領最後進入寢室後,就毫不客氣的拉上了門栓,她知道她不會來了,所以沒有必要再留門。


    她去陽台上洗漱,冰冷的水流滴落在指尖,一滴一滴,像是白日裏強忍下的眼淚,順著十指連心流入心底。


    楚知知舉起一捧水潑在臉上,她臉上不正常的溫度被冰涼的水降下來,她抬頭看著鏡子中自己,水珠從她的臉上,沾濕的劉海和鬢角滑落,她的眼眶泛紅,狼狽的樣子像條無家可歸又淋了雨的流浪狗,雪白的毛發被泥水打成肮髒的顏色。


    陽台上隻有她一個人,白色的瓷磚被夕陽的餘暉染上一片不祥的紅,她站在短暫的夕陽裏,像是身處一片粘稠的血池。


    黑夜是最好的掩護,她突然意識到。安全的時間快要結束了,太陽落下後的黑夜裏,不知道會有多少的魑魅魍魎冒出來,橫行無忌。


    宿舍裏的時針還在一點一點挪移,指向的位置越來越高。


    女白領和沉默的女生何欣仍然在宿舍裏愁眉苦臉的寫作業——他們不一定什麽時間能離開這所學校,但作業卻是很快就要檢查的。為了不惹怒老師被趕出教室,哪怕課本上麵的內容早就畢業以後還給了當年的老師,此時她們也隻能硬著頭皮再學一遍。


    楚知知倒是遊刃有餘許多,她所有的知識都是不久前剛剛被係統直接傳送進腦海裏的,自然不會忘記。這些現代知識此時在這裏格外有用,她對照教材在心底印證一遍就飛速上手,早早完成了作業。


    洗漱完畢後,楚知知路過還在挑燈夜戰的兩人,隨手把自己早就完成的作業拿出來交給她們“借鑒”——畢竟這個作業隻是為了應付老師,又不是真的需要參加高考——在得到了兩雙感激的星星眼之後,她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叮囑了一句:“看完後記得放到我桌子上,別放丟了。”


    兩人用力點頭,表示一定會好好保管,她這才放了心,轉身爬到桌子上方的床鋪躺下了。


    雖然現在時間還有點早,但是在下麵也沒有什麽事情可做,不如提前做好準備。楚知知一邊慢悠悠的收拾床鋪,一邊這樣想。


    突然,她眼尖的看到床和牆壁的縫隙間有一點白色的東西,她捏住一角,一張泛黃的橫紋紙被抽了出來,紙的邊緣有些粗糙,像是隨手從本子上撕下來的。


    楚知知反過來一看,紙麵上的字跡淩亂不堪,隻看這些字跡也能想到書寫人當時驚恐絕望的心情。


    “不!關著門也沒用!!它們可以進來!!!


    看好宿舍門牌號!一定要看好宿舍的門牌號!!千萬不要走錯……


    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不,我什麽都不知道……我睡著了,對,我睡著了……


    \\u0026%@#╳∧?≡#@%∧>\\u0026!(大片塗抹痕跡,字跡看不清楚)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能看到這張紙條,但這可能是我留下的最後的痕跡了,希望能給看到的後來者提供幫助。


    宿舍門一定記得關好,雖然大多數時候可能沒用,但有時候也會有用的。周圍有時候會變的不一樣,一定要看清楚你到了哪裏,千萬不要走錯,千萬不要!走錯了會■■■■■■■。晚上熄燈後一定要好好睡覺,睡不著就裝睡,不要睜開眼睛,不要看,不要聽,記住,你什麽也不知道。


    如果你能看到這張紙條的話,那時我大概已經不在了,我知道的都在這裏了,希望能對你有用,陌生人,祝你成功逃出去。”


    楚知知看著紙條,小心的把它收進枕頭裏藏好。她偷偷往下方另外兩人的方向瞄了一眼,不知道她們有沒有得到什麽線索。


    寢室內一時安靜下來,隻有下麵書桌上的女白領和何欣寫作業時鋼筆劃過紙頁刷刷的聲音。


    躺在溫暖的被窩裏,楚知知感覺自己充滿了安全感。她並不太擔心,遊戲開始隻是第一天,可她已經拿到不少線索了,而且他不是一個人,估計別人應該也有收獲,等有需要時可以拿出一部分來作為籌碼和交換。


    她一邊盤算著,一邊閉目養神。可能是白天的精神太過緊繃的原因,她本以為自己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晚會害怕的睡不著,卻沒想到現在放鬆下來後卻逐漸有了睡意。


    她強撐著眼皮看了看時間,9:40。床下的兩人還在奮筆疾書,她忍不住勸了一句:“不如明天早上再寫吧,今天已經很晚了。”


    女白領頭也不抬的迴她:“沒事沒事,讓我再寫十分鍾,馬上就寫完了。”


    楚知之聞言便不再開口,她乖巧的蜷縮進被窩裏。耳邊傳來刷拉刷拉的紙筆摩擦聲和紙張翻動聲,漸漸的,她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意識慢慢陷入了混沌之中。


    ……


    “林芝?林芝。”半睡半醒間,楚知知聽到一個女生刻意壓低的聲音,她說:“我有點害怕,你能陪我一起去上廁所嗎?”


    她一時間還沒能從睡夢中清醒,迷迷糊糊的想:林芝是誰?


    哦,原來是她自己啊,她想起來了,她今天進入了一個恐怖遊戲中,為了安全起見,給自己起了化名叫林芝。


    等等!她一下子清醒過來,這個聲音她從來沒聽過,絕不是她室友的聲音!楚知知的冷汗霎時間布滿了脊背,她們白天聊了很久,她能聽出來這絕對不是女白領或者何欣的聲音。


    而且……楚知知額頭沁出細密的冷汗,她沒記錯的話,她早就把門栓從屋裏栓上了,而宿舍內的守則這麽嚴格,絕對不會有人輕易進來的。


    她忍不住唿吸暫停了一瞬,正趴在她床頭前叫她的這個女生,真的是人嗎?或者說,它到底是什麽東西?


    那女生似乎也發現了楚知知的異樣,她再一次開口,聲音幽幽的帶著涼意:“林芝……你沒有睡著是不是?你別裝了,快點起來陪我呀。”


    她突然想到那張紙條上的內容,楚知知冷靜下來,努力放鬆了唿吸,裝出一副熟睡中的樣子。


    她沒有睜開眼睛,卻能感覺到眼前一片漆黑,她應該睡了很長一段時間,寢室裏早就是熄燈了,她死死閉著眼睛不敢睜開,一動也不敢動。


    “林芝,我知道你醒著,你再裝也是沒用的,你睜開眼睛來來看看我呀……”女生的聲音冰冷幽森,帶著飄忽的涼意。


    楚知知覺得一片黑暗中自己其他的感官都格外敏銳,她能聽到那女生聲音裏的陰冷森然,像是深更半夜從亂葬崗野墳頭吹來的風。有什麽柔軟冰涼的東西在她的臉頰上很輕很輕的拂過,她不知道那是頭發還是腐爛發軟的手指,腐敗腥臭的味道縈繞在鼻端,周圍越來越冷,薄薄的夏涼被阻隔不了越來越低的溫度,楚知知覺的自己像是被凍進太平間的一具屍體。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沒有多長時間,一片黑暗裏時間成了最模糊不清的概念。她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隻覺得周圍的冷意逐漸褪去,寢室內溫暖的空氣逐漸取代了腐臭混濁的味道。


    迴來了?她想。


    “林芝姐,你怎麽了?是不是不太舒服?”她聽到不遠處傳來何欣關切的聲音,那個沉默內向的女生聲音也是輕輕細細的。


    楚芝芝沒有迴答,她還是本能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


    “林芝姐?林芝?你別嚇我啊林芝姐,你聽到就迴我一聲,我一個人害怕。”她聽到何欣輕聲細語的哀求聲,“你們怎麽都不理我,好像這裏隻有我一個人一樣,林芝姐你在嗎?我好怕。”


    “嗚嗚嗚……”她聽到小聲的抽泣聲從何欣的方向傳來,像是被人拋下的小孩,連哭都不敢大聲哭。


    楚知知在心底歎了口氣,她被哭的心軟了幾分,有點想要睜開眼睛,但是她心底仿佛有警報聲一直在尖嘯,本能裏叫囂的不安感仿佛把她釘死在了床上,讓她一動也不能動。


    好像過了很久,哭聲突然就停了。寢室裏驟然安靜下來,靜的楚知知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忍不住有點擔心,想著可不可以睜開眼睛看看。


    “唉……”一聲幽幽的歎息突然在她麵前響起,近到離她隻有幾寸的距離。


    恐懼驟然在她心底炸開:剛剛的一切都是假的!無論是何欣的問話還是哭聲,都是麵前的這個怪物裝出來的,真正的何欣根本不知道在哪裏,她從來沒有從這個怪物的手上逃出去!


    楚知知僵在床上更加不敢輕舉妄動,明明空氣中的溫度已經恢複了正常,可她卻覺得從心底冒出的寒意比剛才的低溫更冷。


    這一聲歎息之後很久,寢室裏再也沒有了其他動靜,仿佛那個不知是什麽的存在已經放棄了。


    楚知知仍然僵硬著身體不敢動彈,不知多久後,她慢慢的放下心來,迷迷糊糊的在被窩裏翻了個身,再次睡去。


    *


    再一次醒來已是天光大亮,夏天天亮的早,僅僅是早上六點鍾,太陽光就已經很明朗了。


    楚知知揉了揉眼睛,心滿意足的起身,她很久沒有睡得這麽好了,除了昨天晚上做了個噩夢,她竟一覺睡得很香。


    她伸了個懶腰,突然發現側邊的牆壁上有一小塊地方好像都點斑駁的汙漬,她從被窩裏爬出來,身體探出床頭的護欄貼近去看,在看清的一瞬間,忍不住激起一身冷汗——


    你!該!去!死!!!


    四個字歪歪扭扭的刻在她床頭的牆上,字跡坑坑窪窪,刻痕粗細不勻,有深有淺,不像是用利器直接刻下來,反倒是像用指甲一點一點摳出來的,而她剛剛看到的褐色汙漬正星星點點的沾染在四個字上。楚知知抿了抿唇,她很清楚這是怎麽造成的,指甲摳在牆上太用力時會斷在肉裏劃破皮膚,那些褐色的汙漬是幹涸的血。


    她忍不住渾身發毛,昨晚的一切不是一場噩夢!她睡著之後,一個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存在站在她的床頭,一邊怨毒的盯著她,引誘她睜開眼睛,一邊用尖利的指甲和帶血的手指在牆上刻下惡毒的詛咒。


    “啊~睡得好香啊。”女白領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她從桌子上直起身,又伸了個懶腰。


    “咦?”她又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旁邊的何欣,好奇道:“昨晚寫作業到那麽晚嗎?咱們都直接在桌子上睡著了,時間過得好快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楚知知猛然抬頭看向掛在牆上的鍾表,頓時又是一身白毛汗。


    6:15。


    她臉色慘白,學校統一的起床鈴剛響起不久,時間不可能過的這麽快。


    她們的表,被人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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