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驍像門神一樣皺著眉頭,靠在車旁抽煙。


    車子換了,人也該換了。沈嬋想著,緩緩走下台階,跟男人保持著安全距離。


    秦驍抬頭看見紅色緊身裙包裹下的一張冷淡的臉,不禁眉頭一皺。


    他的沈嬋一向保守,今天怎麽突然變的這麽妖嬈?


    “小嬋,”秦驍上前一步,想抓住沈嬋的胳膊。


    沈嬋閃身躲開,眸子裏的厭惡唿之欲出。


    “我可以解釋。”秦驍兩指捏起沈嬋前胸一絲亂發輕輕別到她耳後。紅色的羊絨裙把沈嬋的身體包裹的嚴絲合縫,隻露出一截漢白玉般細膩溫潤的頸子。


    男人目光盯在那截濃白上,想象它在自己唇下開出粉白的花。


    沈嬋保守,交往兩年一定要把身子留到新婚夜,他也願意等,反正這塊好肉早晚是他秦驍的。


    “別動手動腳的。”沈嬋後退一步。


    “不用解釋。這兩年你鶯鶯燕燕不斷,我都知道,不過我沈嬋耐心有限,而且不缺男人。咱們好聚好散吧。”


    沈嬋轉身要走,胳膊卻被秦驍死死鉗住。“你心裏是不是有別人了?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沈嬋胳膊吃痛,正想著怎麽逃走,口袋裏的電話突然想了起來。


    看到號碼,沈嬋暗暗舒了一口氣。


    “媽。”


    沈嬋控製著眼中溫熱的淚水,咬了咬嘴唇。


    “您都看到了。什麽?相親?”


    沈嬋現在怎麽有心情相親?可是看到手臂上男人的鉗製,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相親就相親,具體地址您發給我。”


    胳膊上的鉗製突然放鬆了,沈嬋一把甩開他,頭也不迴的大步跑向停車場。


    秦驍一愣神的功夫,沈嬋的背影就消失不見了。


    她居然要相親!


    早上剛分手,中午就要相親!


    秦驍的臉憋的通紅,脖子上青筋鼓起,他惡狠狠的把煙摔在地上,抬腳踹向身旁的車門。“哐!”一聲,車門瞬間癟了一塊。


    “哢嚓!”秦少爺失控的表情完全被拍進樹叢後的鏡頭裏。


    “媽,”沈嬋等紅燈的功夫給母親通了個電話。“我說要相親的事兒您幫我推了吧。剛剛情況特殊。”


    電話那頭的沈醫生不樂意了。


    “你陳伯伯是什麽人?我們院長見了都要點頭哈腰。我前腳答應人家,後腳就反悔?再說談戀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可是,我”


    “沒有可是,人家是洛杉磯華僑三代,的華人圈子裏也是排得上號的鑽石王老五。要不是要求高,加上家裏想找個知根知底的,怎麽輪的上咱們這種人家?我告訴你,沈梔子,這一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好吧,她任命,相親,走個過場誰不會呢?


    安曼雲起位於本市最偏遠的淩雲山腳,是富豪們秘而不宣的休閑寶地,不上星的酒店。


    一個半小時後,沈嬋到達安曼庭院。冬日的光隔了薄薄的霧,為穿著黑色羊絨大衣的女人披上一層金紗。


    女人羊絨大衣下露出一小截正紅色裙角、纖細的小腿,黑色直發盤起,插一根紅珊瑚發簪,濃白如梔子的小臉,細長的頸子,讓看慣了各色美女的泊車小哥紅了臉。


    “您是沈小姐?歡迎光臨。”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到身邊,90度鞠躬,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


    “你認識我?”沈嬋訝異於男人的態度。澄澈清明的眼神讓管家眼前一亮。


    “雲起是陸先生的資產,今天隻招待您一位貴客。請跟我來。”男人微微俯身給沈嬋引路。


    或許有溫泉的緣故,山外處處衰草連天、山裏卻步步蒼鬆翠竹,薄霧冥冥恍如隔世。


    穿廊過院許久,管家止步。“沈小姐,陸先生在裏麵等您。”


    心底忽然緊張起來,畢竟是帶著賭氣的的心理來相親的,沈嬋根本沒做好重新開始一段戀情的準備。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沈嬋攥攥手指,一個深唿吸走進麵前的雕梁畫棟。


    屋裏沒有開燈,迎麵立著巨大的千裏江山圖屏風,淡淡的檀香繞著房梁鑽進鼻孔,綿密的駝絨地毯掩埋了高跟鞋的聲音。


    然而男人卻分外敏感,站起身來,鷹隼一樣眼神緊盯著屏風外走來的嫋嫋身影。


    “請進,沈小姐。”男人聲音低啞渾厚,像巴赫的大提琴。


    沈嬋的心被這聲音不輕不重的撞了一下。


    她繞過屏風,走進開闊的屋中央,看著他站在巨大的壁爐前。


    爐裏幹燥的鬆木在炭火的舔舐下發出濃鬱的馨香。男人站在唯一光影中間,影子拉的很長。


    “陸先生也怕冷嗎?大冬天的偏要一人獨占了爐火,連一點光都不願意分享?”


    男人似乎被逗樂了,唇間輕笑。


    男人轉身,右手不知按了哪個開關,周圍的壁燈依次亮起。


    “沈小姐果然伶牙俐齒。雲起的燈光設計不理想,倒不如爐火的光讓人放鬆。”


    帶著肉豆蔻的淡淡煙草味道在沈嬋身邊彌漫開來。


    男人寬大的肩膀在她濃白的脖頸投下墨黑的陰影,沈嬋隻能看到被黑色毛衣包裹的凸出的喉結。


    一雙大手伸到沈嬋麵前。


    “幸會,陸晏璋。”


    點著紅色甲油的指尖,鮮筍一樣碰觸到男人的手指,隻一下,迅速分開了。


    “幸會,沈嬋。”


    沈嬋掃過男人幹淨的臉,混血長相,高鼻深目,眉宇間透著令人望而卻步的神秘與清冷。


    直到男人右手心朝上示意沈嬋落座,沈嬋才迴過神來。壁爐旁擺著一個半圓形的黑色真皮沙發。


    她承認,剛剛有點緊張,注意力完全被男人吸引住了。


    沈嬋脫下羊絨大衣被不知從哪裏冒出的侍者接過,又悄無聲息的離開。她端坐沙發三分之一處,濃白的小手交疊,放在紅裙上,既端莊又嫵媚。


    陸晏璋坐在沈嬋對麵的單人沙發上,芝蘭玉樹一般卓爾不群。


    身穿燕尾服的侍者恭敬沉默地擺上紅酒杯,醒酒器,點起蠟燭,開啟紅酒瓶。


    “冒昧猜測沈小姐一定沒有吃午餐,咖啡和茶水不適合餐前飲用。”


    侍者把酒瓶舉到燃燒的燭火上,緩緩倒出紅色的液體。


    “陸先生有心了。”


    侍者恭敬的把醒好的酒倒入水晶杯,朝陸晏璋緩緩鞠躬退出大廳。


    陸晏璋朝沈嬋抬手,沁著鮮紅酒液的水晶杯此刻看上去無比可口。


    忍不住誘惑,沈嬋把目光從男人喉結上移開,朱唇輕啟,含著水晶杯,任紅色的酒液溜進嘴裏。


    甜蜜的花香、天然的木質香氣糾纏著舌頭,濃鬱芬芳。


    路易十三黑珍珠,全球僅有七百多瓶,有市無價的酒。


    後味有蜂蜜和各種果子的氣息,這種酒她在秦驍酒窖裏見過。


    而眼前的男人隻拿它當餐前酒?


    沈嬋腦中閃過泛著光澤的黑珍珠酒瓶,像極了眼前的男人,神秘卻散發著巨大的吸引力。


    兩人各自喝了一口酒,場麵突然變得尷尬起來。這是沈嬋第一次相親。


    腦中正思索著合適的話題,嘴巴卻無比誠實的說:“陸先生相過很多次親嗎?陳伯伯說您很挑剔。”


    得,場麵更尷尬了。


    陸晏璋嘴角露出不動聲色的笑,放下酒杯,上半身前傾、修長的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做出一個無比嚴肅的姿勢。


    “在國內是第一次。沈小姐呢?”


    “在c市是第一次。”沈嬋也放下酒杯,認真迴答。


    按照沈蘭芝的性格或許以後會有很多次。。。


    “沈小姐是教書法的?”


    “嗯,我在老年大學工作。主要教老年人,晚上學校也會開設成年人班級。”


    “前幾天剛好收了一幅字,沈老師給掌掌眼?”


    一聽到字畫,沈嬋興致漲了不少。隻見助理模樣的男人帶著白手套展開一個長達一米的卷軸,掛在仿古架子上。


    沈嬋帶上陸晏璋遞過的手套,她略微近視,此刻俯身貼著發黃的紙張,細看上麵的紋路。


    小手下意識的伸向後麵的男人:“放大鏡。”


    圓柄穩穩的遞到女人手心,隔著一層手套,沈嬋還能感覺到木頭上的溫熱。


    黃紙上嵌著一絲絲細麻紋路,是明顯的簾紋,然而紙張卻比白麻紙要薄,沈嬋皺著眉頭指尖掠過紙背,想要確定一下具體厚度。


    她低頭再次靠近紙張,誰想架子是中空的,腳被架子絆了一下,一時間重心不穩,眼看就要撞上古董,突然小腹上傳來一股溫熱的力道,整個人被大手輕輕一帶、後背瞬間撞上了牆一般堅硬的男人的胸膛。


    熱熱的,帶著肉豆蔻的味道。


    “當心。”男人扶沈嬋站穩,迅速後撤一步保持禮貌距離。


    一切來的太快了。


    沈嬋迴過頭,墨色的瞳仁看向陸晏璋,男人臉部冷硬的線條在昏黃的光影裏流露出一絲溫柔。沈嬋看楞了。


    “噗嗤!”鬆木在火舌的舔舐下斷成兩截,壁爐裏泛起層層灰蒙蒙煙霧。


    沈嬋迴神,迅速偏開頭,目光正巧碰上站在角落裏不知等了多久的助理。


    沈嬋看在眼裏,捏著裙擺站起,故作輕鬆的說:“看來陸先生有公務,我就不打擾了。”


    陸晏璋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繼而放下酒杯,一秒鍾恢複了彬彬有禮的紳士派頭。


    “見麵禮還沒有奉上,沈小姐就要告辭,看來陸某不得沈小姐青睞。”說完,陸晏璋手裏多了個四四方方的盒子。


    “這怎麽好意思。”沈嬋沒想到男方如此細心周到。自己應付公事的態度顯然不夠禮貌。


    “沈小姐不要推辭,一方端硯而已,希望他日有幸一窺沈小姐墨寶。”


    沈嬋此刻頗為愧疚,她是那種別人給她一分好,她要還人十分的人。


    “陸先生,其實,我今天是被母親強迫來相親的,沒有準備禮物。”沈嬋眼眸黑白分明、態度誠懇。


    “沈小姐肯赴約,對陸某人就是最好的見麵禮。”男人聲線略沙啞,隻怪爐火太旺。


    “陸先生,恐怕我的筆墨粗笨,配不上這方端硯。今天就不打擾了。”


    看沈嬋態度堅決,恐怕欠他一絲人情似的。陸晏璋不再勉強,大手伸到沈嬋麵前:“來日方長。”


    陸晏璋的手寬大、柔軟、溫熱,小手完全被大手包裹在掌心輕輕握住又瞬間放開。


    沈嬋感覺手臂像過了電。


    看著正紅色裙角飄過石綠色屏風消失不見,男人才收手,緩緩摩挲了兩下扳指。陸晏璋自如的換下彬彬有禮、平易近人的麵孔,眼裏劃過一絲晦澀不明,轉而,神情淡淡望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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