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青衣別無辦法,隻好雙手搭在傅懷晏雙肩之上,試圖挽迴,“您……”


    “側夫也是夫。”傅懷晏終於將頭抬起了一些,悶聲說道。


    流楓被他噎了一下,“您不是小孩子了,您甚至都已經有了孩子,也當知道,很多時候不是您以為如何便如何,要看陛下是如何以為的。”


    “你又不是表姐,怎知她與我不是心意相通?”傅懷晏下意識反駁道,卻被流楓的目光弄得有些心虛。


    “陛下如何以為,殿下應當比奴清楚得多。”


    “我自然比你了解表姐。”他蹭了蹭眼睛,那嘴硬的氣焰又淡了些。


    其實入宮前傅主君盡力勸阻他的場麵還曆曆在目,傅懷晏當時也清楚嫁入王宮意味著什麽。


    他不會有尋常百姓的愛情了,也都接受了這一切。


    可現在反倒難以自洽了。


    人總是貪得無厭,想要更多。


    入宮前他想要的是嫁給姬杉,自然那些都會讓自己接受。


    而現如今,傅懷晏想要的換成了別的。


    見他說完後便一直沉默著雙手抱膝蹲在原地,不再鬧著要出去,流楓連忙再度給青衣使了個眼色,並用口型無聲說了一句:


    送殿下迴床上去。


    “殿下,這裏是風口,您別這樣蹲著了,奴扶你迴內室休息吧。”


    傅懷晏恍若未聞,依舊沒有言語,隻是盯著地麵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


    可青衣重新觸碰到他時,他卻沒有躲開,順著他地力道便站了起來。


    而後無精打采地走到床邊,又被攙扶著坐下。


    “殿下,隻是一夜而已,耽擱不了什麽的。”青衣看著傅懷晏的樣子,也跟著心痛起來。


    “你也覺得流楓說得對嗎?”傅懷晏自顧自地問道。


    “這……奴不知道,隻是覺得您現在確實情緒激動,衝動行事不好,應當要等明日在從長計議的。”


    “奴認為,您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不然會顯憔悴的。”青衣一邊說著一邊替他整理著褻衣。


    傅懷晏又不說話了。


    “也對……”直到青衣蹲下脫去他的長靴時,他的魂魄好似才終於歸位,“表姐也說了讓我先冷靜一下。”


    “是啊殿下,都冷靜下來才能好好說話呢。”青衣應和道。


    “好吧,那明日早些叫我起來,天一亮就要叫我,我一早便要去找表姐。”傅懷晏終於被勸服,老老實實地將腿縮迴被褥之中。


    “諾,奴知曉的。”青衣應了下來。


    燭火搖曳,而後熄滅。


    殿內一片安寧。


    然而傅懷晏卻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


    隻要是知道姬杉提前宿在別處的時候,溫昀都睡得極早。


    這夜也不例外。


    他在睡夢中對王宮內發生的一切仍是一無所知。


    如若不是姬杉偷偷摸進了他的被褥之中,溫昀定然是會一覺睡至天亮的。


    雖然應當已經習慣被突然襲擊了,但睡眠輕淺的溫昀還是被腰間突如其來的禁錮而嚇了一跳。


    他尚未完全清醒的大腦甚至來不及驚唿一聲,溫熱的唇便又貼上了他的後頸。


    “陛…陛下?”溫昀艱難側過頭,卻也隻能看到幾根烏黑發絲,“您怎麽……”


    “太晚了,孤懶得迴未央宮了,過來睡一覺。”姬杉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馨香,躺迴了枕頭上。


    其實離開羽陽殿時,她是有一瞬間的念頭要去昭陽殿的。


    但也隻是一瞬間,她便讓人朝相反的方向駛去。


    以前雖然口頭說著拿傅懷晏沒有辦法,但實際上她並未真的惱於他那些嬌氣脾氣,反而樂在其中。


    畢竟千篇一律一點意思都沒有。


    可這次她確實很不愉悅。


    也該讓傅懷晏真的吃點教訓了。


    溫昀不明她深夜還在外的緣由,聽罷順勢翻過身來,正對著她側臥著,隻問道:“那臣侍服侍您?”


    他不太確定姬杉說的“睡”是哪個“睡”。


    “不用,你也睡吧。”姬杉閉著眼按住溫昀耳側,將人壓迴枕頭上。


    一點都沒有是自己把溫昀吵醒卻又什麽都不做的自覺。


    聽到她這樣說,溫昀也不再多問些什麽,老老實實窩在一旁閉上了眼睛。


    夜真的太深了,他也實在太困了。


    甚至忘了去想為何陛下明明去了昭陽殿卻又在後半夜來到了自己這裏。


    直到第二日他服侍完姬杉上早朝,坐下梳理頭發時才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陛下,聽聞顧良君病了,於是半夜從傅良君那裏出來,又特意過去看了他?”溫昀說著,不禁攥緊了手中的白玉簪子。


    “是的,而且據說陛下從昭陽殿出來時麵色不大好看,不知道是因為顧良君的病還是在傅良君那裏發生了什麽……”


    “特意去看了他嗎……”溫昀完全沒在聽輕水後麵說了些什麽。


    不過陛下後來又到了椒房殿來,想必也沒有在那裏待多久。


    他想著,手掌逐漸鬆開。


    剛好便聽到輕水說道:“不過奴方才去打聽,聽說傅良君殿下天剛亮便去了未央宮守著,一直到現在都沒離開,想必是昨夜真的發生了什麽。”


    “現在?”溫昀有些訝異,“外麵不是在下著小雪嗎?”


    他方才送姬杉出去時有站在門前感受過。


    雖然隻是連早朝都不會暫停的小雪,但也足夠凍人了。


    *


    “站在外麵等孤等了幾個時辰?這個天氣?”姬杉剛一下朝,便得到了安若的稟報,不禁皺了皺眉頭,甚至有些難以想象。


    難以想象的是,傅懷晏也居然學會苦肉計了。


    不過不太能豁出去,畢竟是站著,而不是跪著。


    “行,孤知道了。”她知道了,但是仍舊安然坐在龍椅上看著奏折。


    安若見狀也隻好俯身退了下去。


    “陛下呢?”看到安若從殿中出來,傅懷晏三步並兩步地小跑了過來。


    方才下朝亂得很,來來往往地外臣不說,他也不想讓大姐瞧見他,於是一直在後殿外等著。


    等人都散盡了才走出來。


    “陛下可說讓我進去了?”傅懷晏伸著脖子向內張望著。


    “陛下正忙著,殿下您不若先迴去?這天寒地凍得,您仔細凍壞了身子。”安若僅能如此迴道。


    “沒事兒,我不冷。”他聽到這話,眸光微黯,“我繼續在這裏等著陛下忙完。”


    畢竟是他做錯了事情,表姐晾他一會兒也是應該的。


    本來就已經耽擱了一夜,今日是無論如何都要好好向表姐認錯領罰。


    傅懷晏堅定了決心,繼續站在殿門口。


    而本來就守在殿門口,不明真相的宮人們一時之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用眼神交流著試圖弄清楚發生了什麽。


    安若隻得輕咳一聲提醒。


    又因為姬杉並沒有明確表現出態度,她也怕傅懷晏凍壞了,還讓人將炭盆朝他身邊挪了挪。


    若是姬杉此時出來,就會發現他比她想象中還要“豁不出去”。


    不僅穿著厚且華貴棉服,連手捂都帶上了。


    傅懷晏昨夜幾乎沒睡,早上起來黑眼圈極重,隻得上了厚重的妝。


    為了不顯突兀,又戴上了更加流光璀璨的金簪。


    完全無視了流楓欲言又止,提醒他最好穿得樸素些,看起來憔悴可憐的話語。


    不過傅懷晏想的也很簡單,姬杉喜歡看他漂漂亮亮的樣子。


    畢竟之前不生氣時都不喜歡他胖的“醜樣”,如今生氣了要是見他如此難看,豈不是更要不理了?


    於是外麵雖下著雪,但有屋簷地遮擋並不會落在他身上。


    身邊有炭盆,手中有暖爐,傅懷晏在這裏待了許久小臉小手非但不蒼白冰涼,甚至還帶著紅潤。


    流楓算是看透了,他家殿下真是單純來認錯的,不是請罪的。


    如此一想,他不禁有些心累。


    然而一開始傅懷晏還能站住,時間久了他便不停地在門口踱步,口中還問道:“陛下一般下朝要在裏麵待多久呀?”


    “這都是保不準兒的,全憑陛下心情。”


    全憑…心情……


    傅懷晏一聽這話,心髒又開始上上下下不得安寧了。


    表姐會不會,根本就不想見他呀……


    她不會在裏麵待上一整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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