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燈滅,何必在乎身後之事。”


    易安稍作思考,便如此迴答道。


    其實如果不是切身經曆過,很難感同身受的。


    她這樣迴答大部分其實是在安慰蕭念安。


    畢竟蕭念安很可能是因為她們容貌相似,想從她這裏找到些許慰藉。


    易安是這樣理解他現在奇怪行為的。


    “易大人當真如此認為?”


    蕭念安不由得五指收攏。


    他其實在心底是很害怕姐姐怪他恨他的。


    “當然,下官沒必要騙大人。”


    易安覺得既然蕭念安口中“舊友”已死去多年,沉湎於過去毫無意義,如果她的三言兩語能讓他心結略微解開一些的話,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了。


    “那若是……”


    蕭念安聽到這裏,一時情緒上頭,又想繼續追問。


    隻是話一出口,他就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現在在做什麽。


    這才堪堪止住話頭。


    “若是?”易安問道。


    “不,沒什麽了,其實我同你講這麽多,主要是想說,我的舊友已是罪臣,朝中許多人都識得她的容貌,易大人最好還是不要在人前揭開麵具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蕭念安這時才算是圖窮匕現。


    他不僅要打消易安心中的疑惑,還不能讓她再次揭開麵具。


    細細想想,易安認識他也有一年多的時間了,至今都未察覺到她們二人容貌相似,也就證明她對自己的長相並不熟悉。


    其實易安那張臉毀得也差不多了,若不是因為蕭念安日日對著同樣的臉,又大約同她有著傳聞中的心靈感應,他可能也無法識得。


    但怕就怕在有心之人……


    畢竟如今易安風頭正盛。


    正所謂樹大招風,不得不防。


    “多謝丞相大人特意提醒,易安省得。”


    無論蕭念安今日這番話究竟幾分真,幾分假,若隻是不摘麵具這樣的事情,都不值得易安懷疑他的目的。


    她自然照做。


    該說的話也都說完了,蕭念安再無理由留在易府。


    閑聊幾句後,他便起身離開。


    隻是目送著蕭念安離府後,易安屏退下人,將自己關在房間內,拿出了扣在一旁的銅鏡。


    鏡中之人一如既往得麵目全非,難以辨別樣子。


    易安微微皺眉,重新將它扣住。


    實在是慘不忍睹,也不知道蕭念安是怎樣認出來的……


    真乃神人是也。


    *


    “都同易安說完了?她沒懷疑?”姬杉難得蒞臨蕭府,就為了監督蕭念安完成任務。


    “迴陛下的話,臣已經向她解釋了,看起來並未生疑。”蕭念安躬身迴道。


    “那你說說,蕭丞相走後易安都做了什麽。”


    姬杉這話問的是跪在地上的暗衛。


    “丞相大人走後,易大人便直接迴到了房內,屬下掀開瓦片,看到她在照鏡子,不過隻照了沒幾秒她合上了,此後便是看起了書來。”


    “行,你下去吧。”姬杉聽罷點了點頭,聽起來像是沒有懷疑什麽的。


    不過紙包不住火,她還得盡早想個法子讓易安就算知道了自己姓“蕭”,也不會想迴到蕭家當蕭家主。


    也不能讓易安心生怨懟……


    啊,真是難辦,光是想想她就有點頭疼了。


    “你過來。”姬杉朝蕭念安招了招手。


    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如今她這樣頭疼還不是拜蕭念安所賜?


    真是不讓人省心。


    蕭念安聽罷連忙三步並兩步移到她麵前。


    “陛下。”他應道。


    “孤為了你,可當真是操碎了心。”姬杉說著,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


    “臣無能,讓陛下費心。”蕭念安十分慚愧。


    “唉。”她歎了一口氣,“算了,也不怪你,誰讓孤偏要護你的。”


    “陛下……”蕭念安聽到這話微微咬住下唇,心中感觸頗深。


    他的存在對於陛下而言,無疑是一顆隨時會被點燃的火炮。


    其實陛下大可以殺了他一了百了的。


    但事實卻是對他處處維護,百般縱容。


    “臣……何德何能……”


    “男子無才便是德,如此算來,你還真沒什麽德。”


    姬杉攬過他的脖子,反手摸起他的下頜。


    調弄意味十足。


    “至於‘能’……令孤快活也算是一種‘能’吧,這個勉強還是有的,你說是不是啊,蕭丞相?”


    “陛下在臣這裏很快活嗎?”


    蕭念安似乎並不覺得這是在調戲,反而認真問道。


    “還可以吧。”


    姬杉捏了捏他臉上的軟肉。


    心裏卻是吐槽了一句。


    這不是廢話嗎?不快活她還幸他做什麽?


    難不成是閑得?


    “臣知道了。”蕭念安聽罷鄭重其事地說了一句。


    “你又知道了?”


    姬杉自己都不知道她這兩句話能讓他知道什麽。


    “臣會努力配得上陛下的厚愛的。”


    “……?”


    事實證明,有的時候姬杉確實難以理解蕭念安的腦迴路。


    “行,孤拭目以待。”


    她倒要看看蕭念安要怎麽努力,能折騰出什麽花兒來。


    *


    正如蕭念安所說,等休沐結束,易安在朝堂上是一如既往,並沒有任何異樣。


    姬杉覺得,她大抵便是沒有懷疑吧。


    雖然從暗衛口中得知,蕭念安那天在易安麵前又情緒上頭,說了些有的沒的,但好在易安當是沒往那方麵想過。


    畢竟什麽雙生子,終究是少數,也很難懷疑到這裏。


    一點點小插曲終究是過去,出了正月,西域王子入後宮的事情也要推上日程了。


    最終姬杉給了他一個封號“卿”,是為卿良君。


    她還特許君卿著西域婚服入宮,也算得上是殊榮了。


    “你既已嫁給周王,雖然所謂在家從母,出嫁從妻,但你定然不能忘了自己的使命,一言一行都要時刻要維護兩國和平。”


    西域大王女並非君卿同父胞姐,二人平日裏關係平平,到了此時也自然說不出什麽溫馨話。


    君卿這段日子日日被她耳提麵命地教育,他聽都聽煩了,隻覺得耳朵都快要生出繭子來,煩人得厲害。


    “嗯嗯嗯嗯,我知道了。”


    他敷衍地連連點頭。


    西域大王女也再沒了話,沉默地送他上了轎子,自己則緊隨其後一齊入了宮。


    和親的規程都是大差不差,同當年顧知年入宮沒什麽兩樣。


    西域使臣,周國大臣,甚至是梁國質女都在下麵看著。


    聽著典客大聲宣讀著西域的隨嫁禮,梁國人眼睛都快要綠了。


    “殿下,這周王運氣可真好,偏得在這個節骨眼上西域易主,換了個千百年來都難得一遇的和平派。”


    “時勢所趨罷了,隻可惜母王的心願怕是要落空了。”質女姚澤川麵無表情地看著台上的一眾人如此說道。


    先前梁王還祈盼著西域能出兵,大肆攻打周國,她們也好隔岸觀火,一旦周國形勢不好,便可出兵,同西域一齊包夾周國。


    然,天母不作美,眼下怕是再無機會。


    “可笑周王如此禮遇一介蠻夷,反而為難中原各國,臣要是魏王,如此羞辱,怕是要將牙咬碎了。”


    “周王做事確實不地道,平日裏便是燒殺掠奪,如此行徑同蠻族有何區別?哪裏有半點兒禮儀之邦的樣子。”


    姚澤川聽罷也應和了一聲。


    她如今收到的屈辱,不比魏王少多少。


    質女在她國的處境,不必多說。


    雖然明麵上周王沒有讓她太過難堪,但背地裏,誰又會在乎一個入朝為質的梁國太女呢?


    這段時間寄人籬下,如履薄冰,這樣的日子姚澤川實在是過夠了。


    再看看西域王女受到的待遇,她怎能心中毫無芥蒂。


    “多行不義必自斃。”她帶著怒火望著姬杉吐出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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