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中原人也會狩獵的。”


    “咻啪”君卿手起箭落,輕而易舉地射中了一隻梅花鹿。


    “奴聽覃大人講過,周國以前也是馬背上起家的,所以周人跟咱們西域人一樣尚武。”


    阿頡從馬上一躍而下,跑過去將那隻小鹿撿起放入了背簍中。


    “是嗎?覃師母還講過這個呢?我完全沒聽過哈哈。”


    君卿一點都不覺得沒文化很可怕,反而樂在其中。


    “不過我都獵了半天了,這圍場裏都沒看到一個大個兒的獵物,好沒意思啊。”他撥弄了一下梅花鹿鹿角,百無聊賴地說道。


    顯然沒有盡興。


    “奴聽說這塊地方是專門給男子設置的,所以把一些跑得快的野獸都趕了出去,隻留下了一些溫順的。”


    “啊?”君卿聽了很是失望。


    “那周王陛下有規定男子隻能在這個地方狩獵嗎?”他靈機一動,又問道。


    “嗯……”阿頡沉思片刻,隻道,“好像是沒有的誒。”


    “那不就成了!”君卿一甩馬鞭,“走!咱們去那邊看看。”


    *


    “阿昀,你要不要也來射一箭?”姬杉在射中一隻鬣狗後,俯在溫昀耳邊問道。


    “好。”溫昀微微轉頭,嘴唇正擦過她的側臉,而後應下。


    他從姬杉手中接過弓箭,全神貫注地盯著一草一木的動靜。


    因為有姬杉在身後攬著他的腰,又牽引著韁繩,溫昀完全不用分心在維持平衡上。


    很快他就在一片荒草顫動中發現了兔子的身影。


    溫昀兩指用力,拉了個半滿弓。


    箭矢在他鬆手的瞬間飛速向兔子掠去。


    然而由於力道不足,那支箭擦著兔子的後背就落入了草叢中。


    太久沒有做過這種事情了,溫昀的技術明顯下滑。


    他不免有些失落。


    正要放下手臂,姬杉卻在身後握住他的雙手,重新將弓箭舉了起來。


    她的臉緊貼著他的側臉。


    溫昀甚至能感覺到她鼻息間的熱度。


    姬杉牽引著他的手,將自己的力量附在上麵。


    這次輕而易舉地拉了個滿弓。


    幾息之間,剛剛幸運逃過一劫的灰兔子就倒在了地上。


    她鬆開手,翻身下馬,拎著兔子耳朵走到溫昀麵前晃了晃。


    “給,你的獵物。”


    溫昀笑了笑,伸手接了過來。


    雖然他幾乎沒出力氣。


    二人又騎著馬走了一會兒。


    盡管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手執彎弓,從身邊飛快掠過的娘子。


    但由於狩獵的規矩一向是眼中隻有獵物,見到王上無需行禮跪拜。


    因此並無人停下打擾她們。


    “有時候真覺得日子要是能一直像這幾個月一樣如此悠閑就好了。”姬杉望著四周的好山好水,不禁感慨了一句。


    隻可惜,從她當上王上的那一天起,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我也希望能和妻主一直像現在這樣。”溫昀說著,仰頭靠在了她的胸口上,“可是……陛下是王上。”


    “是啊。”姬杉長歎一聲。


    倒不是在歎息,而是在感慨。


    畢竟她要奮列祖列宗餘烈,完成一統天下的大業。


    眼下的悠閑也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其實有時候溫昀會想,如果姬杉不是大王,那她們之間會是怎樣的。


    是不是就能整日悠閑自在,無時無刻不黏在一起了呢?


    但這個想法本來就是個悖論。


    不是王上的姬杉究竟還是不是她都是個未知數。


    說話間,姬杉突然聽到了林間有響動。


    “噓。”她輕輕用手指抵住溫昀的唇瓣。


    而後迅速抽出一支箭,對準樹叢間隙處。


    是一隻野豬。


    她眯起眼睛,手中的箭一觸即發。


    與此同時,在姬杉的相反方向,也有一人拉滿弓,對準了那隻野豬。


    二人的目標相同。


    很快,姬杉便抓準時機,手掌一鬆,一點寒芒直勾勾地向野豬的脖子飛去。


    而另一人還沒來得及鬆手,就看到野豬已然應聲倒地。


    很顯然,是有人搶先他一步獵得了他看上的獵物。


    於是下意識迴首,正看到姬杉側著身子,緩緩放下手中的弓。


    舉手投足間滿是威儀。


    兇猛的野豬被一箭斃命。


    但姬杉至始至終都是神色平平,並沒有因為一隻獵物而攪動她的心緒。


    很快,她便察覺到了來自側方的目光。


    於是姬杉轉過頭來,輕輕抬起眼皮,漠然掃視了一眼對麵的男子。


    那一眼,她全然未收起周身的氣場,登時將人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君卿王子?”姬杉微微蹙眉,靠著那一頭標誌性的金發認出了遠處的男子。


    聽到聲音,君卿的弓箭已經從手掌中脫落。


    箭矢垂直射入了土壤中,而弓則“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但他完全沒去管,反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髒。


    君卿誤以為那聲響是從心髒深處傳來的。


    在方才那一眼之前,他從未想過,原來威武雌壯,是不需要靠一身腱子肉來體現的。


    他分明能感覺到自己心髒劇烈的跳動。


    無論是地上跑的,天上飛的,都要屈服在她的腳下。


    就連他自己也想臣服於她的膝下。


    君卿想要的妻主,終於在這一刻有了具體的形象。


    就站在他的麵前。


    “你怎麽了?難道……孤嚇到你了?”姬杉見他坐在馬上原地發愣,不覺有些詫異。


    不是都說西域男人野得很嗎?


    怎麽看她射死一隻野豬都能嚇成這樣吧……


    這西域王子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是如此柔弱嬌軟的啊。


    連溫昀都沒有嚇到一點呢。


    姬杉此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那一箭不僅射在了野豬身上,同時射入了君卿心間。


    “周王陛下。”君卿終於迴過神兒,驅動著馬匹走向姬杉,而後又手忙腳亂地從馬背上爬了下來。


    “沒有,我米有嚇到。”


    他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


    “我……”君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恨不得當場就要向姬杉訴說衷腸。


    “王子殿下可是迷路了?”溫昀卻開口問道。


    畢竟這地方並不屬於男子圍獵區。


    君卿方才全部注意力都在姬杉一人身上,這時才終於注意到馬上還有一人。


    正與姬杉共乘。


    “不,米有,我認識路。”他隻好將那些話重新咽迴肚子裏。


    君卿是認識溫昀的。


    也知道他是姬杉的正君,大周的君後殿下。


    雖然西域民風彪悍,奔放熱情,但也實在沒有開放到當著女子正君的麵表達愛意的地步。


    君卿也隻好暫時將一腔熱血強壓下去,用手拍了拍自己通紅的臉頰。


    “周王陛下,你的箭術真的真的好厲害,我萬分佩服。”


    他將表白之話換成了一句誇獎。


    在他的認知裏,誇讚也是表達愛意的含蓄做法。


    君卿實在想不到,有朝一日“含蓄”一詞也會用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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