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些了嗎?”姬杉見他喝完,又問道。


    “嗯,本來隻是有些辣到嗓子了。”顧知年將碗放到一邊,棱角分明的麵容卻柔和至極。


    “這酒確實有些烈的,饒是臣侍也禁不住,也難怪哥哥會不舒服了。”江照白一口一個哥哥,叫得極為好聽。


    但作為哥哥本人的顧知年卻覺得並不想理他,隻是從喉嚨中淡淡“嗯”了一聲。


    再無了言語。


    江照白見他如此,連姬杉也都沒有說什麽,便也訕訕住了嘴,低下頭繼續為她捏著小腿。


    姬杉這身上一舒服,酒意混雜著睡意一同湧上大腦。


    再加上夜已經深了,她難免有些疲憊。


    索性任由江照白侍候著,而後腦袋一揚,徑直靠在顧知年懷中。


    突如其來的重量和溫暖感讓他單薄的身軀微微一震。


    但此時姬杉已經完全緊貼著他了。


    甚至調整了一下姿勢,發絲劃過顧知年的頸間,挑了個舒服的位置,閉目養神。


    顧知年看著她的發頂,有些無所適從地呆坐在原地,身子微僵。


    他不敢動彈,生怕驚動姬杉。


    隻是室內太過安靜,雖然還有江照白的存在,但顧知年卻也有些困了,不知不覺便將下巴貼在姬杉頭頂。


    江照白看著貼在一起的兩個人,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合著他在這裏盡心盡力地伺候著陛下,顧清河卻如此安逸同陛下睡在一起了?


    真是士可殺不可辱!


    他想著想著,兩腮便鼓了起來。


    左右陛下也閉著眼呢,於是他光明正大生著悶氣。


    安若滿臉喜色推門而入時,正看見姬杉上半身臥在顧知年身上,下半張腿搭在江照白膝蓋之上……


    當真是非禮勿視!


    她連忙轉過身去。


    然而安若進來時動靜不小,姬杉稍稍蹙眉,而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安若,有消息了?”


    她一說話,顧知年也跟著醒了過來。


    “迴您的話,傅大人那邊成了!”安若垂著眼轉過身子,“恭喜陛下!”


    “好!”姬杉一聽,什麽瞌睡都沒了,當即便坐了起來,連腿也從江照白懷中抽出,“傅懷玨可進宮了?孤要重重地賞!”


    “傅大人在外麵候著等您傳話呢。”


    “讓她進來。”她吩咐安若一句,又對著身邊的兩人說道,“你們先迴去吧。”


    “諾。”二人前後應道。


    顧知年已然站起,抱著琴準備離去。


    然而江照白卻在姬杉麵前又是微微俯身,“侍身恭喜陛下得償所願。”


    “你知道是什麽嗎,就恭喜上孤了。”姬杉挑眉。


    “侍身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知道陛下現在高興呢。”江照白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笑容,“若是侍身想錯了,那便是提前恭賀陛下得償所願,心想事成。”


    他還是那樣會說話。


    姬杉本就高興,覺著他這話也格外悅耳。


    “你沒想錯。”她笑著說道,“既然你恭喜孤今日如願,孤便也該讓你沾沾喜氣。”


    “可有想向孤求的東西?”


    江照白聽到這話,腦海中一時之間想了很多。


    比如他要是能晉為侍君就好了……


    但最後那些思緒都被他打亂,化為一句,“侍身所求,無非是陛下能多看侍身幾眼罷了。”


    極其聰明的答複。


    看似無所求,實則所求極多。


    這後宮之中最大的賞賜,莫過於王上的寵愛了。


    江照白眼下如此豁得出去,放下身段,做一些下人才會做的伺候人的活計。


    無非也不過為了與眾不同,能給陛下留下些印象。


    而姬杉因此果真多看了他幾眼。


    “你倒是很會求。”她看出他心中打著的小算盤,但也不生氣。


    坦白來講,姬杉並不喜歡聰明的男人。


    笨蛋美人才是做侍的最好品德。


    但她也不討厭像江照白這種有點小聰明,但會把這一點點聰明放到如何討她歡心上的男子。


    “孤應了。”於是她說道。


    “那侍身先告退了。”江照白目的達成,唇邊笑容漸盛。


    臨走之前還瞧了一眼像塊木頭杵在一旁的顧知年。


    現在再說些什麽,也都顯得太刻意了。


    顧知年猶豫了一下,隻道:“恭喜您,臣侍告退。”


    “去偏殿等孤。”姬杉驟然開口。


    “臣侍嗎?”顧知年微怔,看著她,似乎有些詫異。


    “不然呢?”姬杉反問道。


    此時江照白已經退了出去,殿內隻有顧知年。


    “諾。”他欣喜應下,一貫冷冽的臉上浮現出淺淺笑意。


    傻樣。


    姬杉不由得微微搖頭。


    *


    顧知年剛走出大殿,傅懷玨便迫不及待地大步邁了進去。


    “臣叩見陛下!”她今夜不負姬杉的重任,成功活捉了陳梓熙及其一眾黨羽,高興到了極點,聲音也格外嘹亮。


    “表姐快快請起。”姬杉親自將傅懷玨扶起,“全都成了?”


    “迴陛下,是的,都成了!”


    她親眼瞧著陳梓熙、吳思淼等一幹人被壓入天牢,就立刻馬不停蹄地入宮迴稟姬杉。


    根本就來不及打理自己的儀容,此時側臉上還沾著血跡。


    “隻不過陳梓熙夠狠,一把火燒了陳府,怕是許多證據都被燒毀了。”傅懷玨對此很是遺憾。


    “無妨,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陳梓熙已然伏法,何愁沒有證據?”陳梓熙自以為的孤注一擲,在姬杉眼裏卻是完全無所謂的。


    就是她還得安排人去清理廢墟,這才是煩人之處。


    陳府是先王賜給陳梓熙的府邸,可謂是一塊風水寶地。


    本來姬杉還想把這塊地換個牌子,親手提個字,過幾年賞給她的大臣呢。


    重新修繕廢人廢力,麻煩。


    “陛下所言極是。”拋去那一層親戚關係,傅懷玨是打心眼底尊敬認可姬杉這個王上的。


    從姬杉還是太女時,傅懷玨就覺得她有別的王女所不具備的氣魄。


    好像在陛下眼裏,就沒有什麽事情是可惜的,也沒有什麽困難是難以突破的。


    雖然對待大臣有時是有一些暴戾恣睢,喜怒不定;但對待百姓,傅懷玨認為姬杉是有仁心在裏麵的。


    譬如姬杉還特意了句“周圍是否有旁的損失”。


    “有一點,但不多。陳梓熙的府邸遠離其它住宅,獨居一巷。”傅懷玨也如實答著。


    “如此便好。”姬杉點了點頭,“記得派人安撫一下受驚百姓。”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她自登基時就深諳此理。


    因此她一直在有意發展壯大著自己的民心。


    在其它王女還隻會在宮內小打小鬧,玩什麽“王女害了王女”這種小把戲的時候。


    姬杉就已經花心思在為自己造聲勢上了。


    甚至連先王都信了什麽“星升於山間草木,周曆八世,天下一統”這樣由姬杉自己編出來的傳言。


    任旁的王女再怎麽折騰,先王都從來沒想過動一下姬杉的太女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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