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火燎闖出來的是李老三的大兒子,叫李寶生。他個子不太高,身形也偏瘦,像個猴兒一樣猛地撲李介丘身上,兩個人碰了一鼻子灰。


    別看李寶生個子小,但他脾氣卻很火爆,當即就捂住發紅的鼻頭罵起來,“你他娘有病啊?!堵老子門口!”


    李介丘:“……”


    李介丘也被撞了一個趔趄,正捂著肩膀齜牙咧嘴,他有些惱怒,語氣也沒那麽好了,“是李老三家嗎?我想找你家定磚定瓦。”


    這暴脾氣的瘦猴兒猶豫了一下,抓著下巴扭頭迴望了一眼,最後擺著手說,“算了算了,我家裏沒空。”


    說罷他就著急忙慌地往外衝。


    李介丘又追問了一句,“是你家裏人生病了嗎?我正好是大夫,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


    李寶生還真停住了,他勾著背轉了迴來,半信半疑地掃了李介丘兩眼,問道:“你真是大夫?”他本來就是去請大夫的,隻是李家村去鎮子上也要好久,這要是能有個更近的當然最好。


    李介丘連連點頭,說道:“我真的是大夫。你要實在不信我,可以先放我進去,我幫你家人看病的空檔你再去請大夫。”


    李寶生猶豫著把人領了進去,扯著嗓子喊道:“爹,我把大夫請迴來了!趕緊叫他給俺娘看看!”


    李介丘被領著進了屋,抬眼就看見床上臥著一個中年婦人,她臉色煞白,汗水滾珠般順著額頭往下流。她的兩隻手籠在被子裏,看著似乎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床邊還坐著一個十來歲的丫頭,仔細瞧竟和李寶生有兩分相像,不過姑娘家模樣更秀氣些,隻是膚色有些黃。李老三背著手在屋裏無措地轉悠,悶著頭踱來踱去。


    他聽到大兒剛出去沒多久就迴來了,還口口聲聲把大夫也帶迴來了,他氣得拉著一張長臉罵道:“你個癟犢子玩意兒!你才剛出門,這麽快上哪兒去找的大夫!你他娘長了翅膀飛出去的!”


    李介丘:“……”


    算是明白了,這炮仗脾氣是遺傳的!


    李寶生指著李介丘和他爹嚷了起來,“就他!他說他是大夫!他要敢騙俺,揍不死他!”


    李老三瞅了李介丘一眼,見是個細皮嫩肉白白淨淨的年輕人,更氣了。誰家大夫不是胡子一大把,臉皺得像橘子皮。


    他指著李寶生罵,“呸呸!你揍得過給誰啊,你三泡牛屎搭個草凳高!你還要揍別個!滾出去給老子請大夫,你想把你娘痛死嗎?!”


    李寶生敢怒不敢言,嘟嘟囔囔地又往外衝。李介丘心裏直歎氣,開始琢磨自己這趟到底來對了沒,黃文貴明明說的李老三一家都好說話啊!這叫好說話?這是炮仗成精吧!


    李介丘又看了一眼歪倒在床上痛得哎喲哎喲叫喚的婦人,眉頭不禁擰了起來。


    算了……救人要緊。


    “我確實是大夫,李大叔。您要是不放心,可以讓您兒子再去請大夫,我先幫大娘看看,好歹止了痛。”李介丘往前走了一步,好聲好氣朝李老三說話。


    真得好聲好氣,他都怕這炮仗炸他!


    但李老三看了他一眼,和他說話的語氣比對李寶生說話的語氣好多了,“你真是大夫?真懂得治病?”


    李介丘微微點頭。


    李老三常在外麵做工,形形色色的人也見了不少,聽著李介丘的談吐就覺得這年輕人是個有出息的,沒準還真懂。


    他死馬當活醫般的招招手,吆喝道:“那麻煩你幫忙看看吧!我婆娘這手要爛了!”


    李介丘心中一疙瘩,疾步走了過去,低頭看向那婦人掩在被子下的手。


    她的右手手掌發紅潰爛,大拇指根部往下那一片皮膚已經灌膿,看不出一點好的皮肉,整個手掌到半隻手臂都已經紅腫起來。


    嘶……


    李介丘倒吸了一口冷氣,連語氣都突然嚴肅了很多,“這是怎麽迴事?!都這樣了怎麽不請大夫!”


    “這……這不是正要請大夫嗎?”走到門口李寶生被他嚴厲的語氣嚇得一激靈,突然慫了起來。


    李介丘盯著婦人的傷直皺眉,又不敢直接碰,而是朝李老三說道:“我要先洗個手。”


    李老三看他似乎真有法子,趕緊把人領出去舀了一瓢水洗手,嘴裏還說:“我婆娘前幾天上山被刺紮了!就那麽小一根刺,當時都沒在意,哪知道突然會變成這樣啊!當時連血都沒流!”


    李介丘匆匆洗幹淨手,又接過李寶生遞過來的一塊幹淨帕子擦幹,說道:“山裏的東西,誰也不確保那根刺有沒有毒,或者被毒蛇、毒蟲爬過,可能有毒液殘留。當時被紮,就應該立刻把刺取出來。當時沒有處理,現在傷口發炎感染了,處理很麻煩,人也要受罪,要是嚴重是會死人的!”


    真不是李介丘要嚇唬他,在醫藥不發達的古代,一場發熱都可以隨時帶走一個人的性命。


    他語氣嚴厲,李老三被一個小輩說得一愣一愣的,迴過神又開始後怕,“那……那這咋整嘛!我婆娘要咋治!給她手砍了行不行?”


    李介丘:“……”


    “您是真狠。”李介丘給整無語了,頭一次見到活閻王!


    “李大娘最近兩天有發燒嗎?”李介丘一邊問一邊往迴走,又抬起婦人另一隻完好的手,把了脈。


    李老三搖頭,“沒燒,她就是說有點頭暈。”


    李介丘點點頭,又扶著傷手細細檢查了患處,已經化膿,外麵一圈皮膚起了紅色丘疹,整隻手的溫度也偏燙。


    “準備酒、熱水、幹淨的布,再點隻油燈,準備一把幹淨的小刀。”


    幾人分頭去找齊東西,李老三找刀找布,李寶生去隔壁借了酒,李家丫頭去燒水點燈。


    東西都準備妥當後,李介丘才用酒清理了患處,挑了刺,又用燒過的刀切開膿包排膿,折騰了好久才弄完。兩個男人急得跳腳,眼看著刀尖在傷口上比劃那是眼睛都不敢睜,還是閨女貼心,李家丫頭一會兒給娘親擦汗,一會兒又小聲哄,“娘再忍忍,馬上就好了。”


    清理好傷口,李介丘才鬆了一口氣,說道:“傷口先晾著,免得加重感染。我再給你們開服藥,都是清熱解毒的,一副是清理傷口一副是外敷的,如果大娘發熱了一定要去請大夫!要趕不及去鎮子,可以到隔壁四甲村找我,我叫李介丘。”


    李寶生也鬆了口氣,討好般看著李介丘,誇道:“你是真厲害!我……我剛真是屁股朝天——我有眼無珠啊!”


    李介丘:“……”


    無所謂了,他在這兒也不是第一次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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