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痛……怎麽這麽痛?!那個醫鬧的中年男人明明是在自己腰上捅了一刀,腰沒痛,怎麽會頭痛?


    等等!捅了一刀?!李介丘掙紮著爬了起來,恍惚著摸了摸自己的腰部。


    還沒有緩過神,側邊屋子又風風火火跑出來一個婦人,叉著腰朝他大罵,手指都快點到他臉上了。


    “李介丘!你這個爛心肝的夯貨!小塵哪裏對不起你了!你要把人打成這樣?!黑心黑肺喲!你怎麽下得去這個手啊!”


    中年婦人生了一張扁大的圓臉,皮膚粗糙幹硬,腿粗腰壯是典型的農家婦人的長相。


    隻是這裝扮……藍灰色的粗麻衣裳,頭發全部盤在腦後,用一塊青色的方巾一絲不苟全包了起來。


    明顯不是現代的打扮。


    婦人攥住李介丘的手,粗蠻地把他扯進了側邊的破舊屋子,指著一個仰躺在床上的少年接著罵,罵得唾沫橫飛,口水都要噴到他身上了。


    “造孽啊!多好一個孩子給你這樣糟蹋!你也不怕遭天譴哦!”


    “你要實在不喜歡,你就和小塵和離啊,你愛去找美的找俊的就去找!你把好好一個人往死裏打,往死裏折騰,你也不怕損陰德!”


    李介丘被罵愣了,他下意識看向床榻。


    說是床都是客氣的,那隻是用三張木板拚出的一塊空位,上麵鋪了不少稻草,有一個約莫才十七、八歲的少年躺在上麵。


    這人瘦得好厲害,嶙峋得隻剩下一把骨頭,臉上青紫的傷痕格外明顯。左臉有一道沒有消褪的巴掌印,四條指印往外鼓著腫了一圈,嘴皮也裂了,沾著一絲已經幹透凝固的深色血跡。


    這些傷其實還是輕的,隻是看著嚇人。最嚴重的還是他的右腿,好像是斷了。


    ……葉小塵。


    一個陌生的名字突然在李介丘的腦子裏跳了出來,緊接著就是一湧原本不屬於他的記憶,如發狂的潮水一樣擠進了他的腦子裏。


    他穿越了。


    這裏是四甲村,是大燕偏遠的小村落。身體的原主和他同名同姓也叫李介丘,卻實實在在是個惡霸,吃喝嫖賭,無一不愛。


    他本來是藥商李家的子孫,因為得罪了掌家的叔叔才被放逐到這個偏遠的村子。


    葉小塵正是他在四甲村娶的男媳婦。說是娶,其實是他叔叔花五兩銀子買來的,想利用妻室將他綁死在四甲村,再也不能迴去。


    不過說起來,這個世界還真是奇怪,除了男人、女人,竟還有一種性別叫“哥兒”,能娶妻也能嫁人,隻是嫁人的多,娶妻的少。


    葉小塵就是這樣的哥兒,嫁過來後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


    這人是爛透了,隻曉得花錢不曉得賺錢,兩年來吃著從本家帶出來的老本,又愛賭愛嫖,花錢如流水,沒多久就敗光了。


    沒了錢,就把視線放在了葉小塵身上,找他要,不給就打。原主本來就是個粗暴的脾氣,愛打人,賭輸了迴來打人,沒錢了迴來打人,招人奚落了迴來打人。


    葉小塵婚後這兩年就是被打過來的,昨天打得尤其狠。


    大燕新皇登基一年多,也迎了一位男皇後,哥兒的地位水漲船高,新皇更是開恩下旨,說,若是哥兒婚後與丈夫不睦可以和離。


    四甲村地處偏遠,這則消息傳進來的時候都過了一年多了。


    鄰居趙田氏,也就是現在屋子裏這個婦人,她知道後立刻告訴了葉小塵,勸他和離。


    葉小塵還沒有下決定,這事倒是先被原主知道了,喝酒迴來後就拽著葉小塵的頭發像拖死狗似的拖出來一陣毒打,又踢又揍。最後用一根扁擔狠狠打在他背上、腰上、腿上,硬生生把一根好好的扁擔打斷了,葉小塵的右腿就是被這樣打壞的。


    人都快打沒氣了,這畜生竟還把葉小塵摁在地上想做些什麽。


    不過沒得逞,渣男意圖婚內強奸,最後被他兒子製裁了。


    是親兒子。原主是二婚了,隻是在被趕出本家的時候,他的嶽家也逼著他與妻子和離,孩子留給了他。


    孩子叫小滿,才五歲的樣子,此刻正守著葉小塵坐在床上,瞪著一雙溜圓的眼睛如狼般狠狠盯著李介丘,手裏還攥著一個不太大的石頭。


    看起來,還想給親爹再開一次瓢。


    *


    *


    “月兒,快去看看,你爹把範大腳請來了沒!這死鬼,做正事慢悠悠的,不知道這裏正著急著嗎!”趙田氏叉著腰急衝衝地喊。


    床邊還坐著一個十五歲上下的小少年,他要穿得鮮豔些,此刻正滿臉擔憂地盯著葉小塵抹眼淚。


    一邊抹眼淚一邊俯下身子去摸葉小塵的額頭。


    果然不出意料是滾燙滾燙的,葉小塵也不知道燒了多久,臉上開始發紅,眼睛一直閉著,睡得昏昏沉沉,時不時張嘴囈語些什麽,聲如蚊呐也聽不清。


    小少年叫趙安月,是趙家的小哥兒,他哭叫出聲:“哎呀!小塵哥燒得好厲害!”


    他立刻從床上爬起來就往外麵衝,想去看看請大夫的父親迴來沒有。路過李介丘的時候還狠狠瞪了他一眼,故意用力踩了一腳,才著急忙慌地跑出去。


    李介丘沒有生氣,此刻所有的心思都在躺在床上的少年身上。他看著床上的人直皺眉,忍不住走到床邊坐下,伸手就想把他的脈搏。


    手指才剛剛碰到那截手腕,守著葉小塵的小滿就坐不住了,猛地撲過來,抓住李介丘的手腕狠狠咬了上去,目光兇得像一隻發狠的小狼崽子。


    不過狼崽子的兇勁兒還沒有養成,牙齒仍是不夠鋒利的乳牙,用足了力氣也隻是留下一道深深的齒印,都沒見血。李介丘沒說話,一直等孩子撒夠氣漸漸鬆了力道。


    趙田氏卻嚇壞了,她怕孩子惹惱了李介丘再被打。這大的已經躺在床上了,要是小的再打出個好歹來,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小滿!”趙田氏著急忙慌撲了上去,抱住小滿小聲哄,“好孩子,別咬了,快來,讓趙嬤抱!小滿聽話!”


    小孩子的力氣也不夠大,沒多久就脫力鬆了口,張著嘴開始哭。


    小不點兒哭得可憐,又瘦又黃的一小隻,哭起來也沒有聲音,隻有眼淚像是斷線的雨珠似的滾了滿臉。他還伸著手指床上的葉小塵,張嘴仿佛在嘶聲喊著什麽,可仍舊聽不到聲音。


    這是……不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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