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肴樓裏。


    眾人依次落座。


    太子殿下及扈從自然進了仙宗閣,羽歸元上去作陪,羽暮雪和一個劍神宗的長老同樣跟上守衛。


    仙宗閣前兩日打鬥造成的破壞早已修補完畢,桌椅、地板全部換新。


    其餘人等也按位次高低在一二樓分別排了座次。


    縣令張茂文帶著一眾官差充當夥計,為眾人端碟送碗。


    李童生帶著自己的小徒弟和剛收的兩個便宜徒弟窩在一樓的角落裏。


    總算能吃席了。


    雖然這兩天有辟穀丹頂著,但哪能比得過美味佳肴。


    他看著往來奔忙的官差,關心起那夥黑衣人的後續,於是攔下一人問訊。


    那差役這兩日早聽得李童生威名,連忙停下作答。


    據他說,等帶隊的官兵趕到現場,早已是人去樓空。


    就連身亡小二脖頸上的飛刀也被取走,沒有留下絲毫證據。


    飛刀被取走?


    李童生皺了皺眉,難道飛刀會暴露那人身份?


    的確,那晚自己和師父在玄天廟遇襲,現場同樣沒有留下飛刀……


    可是,現在自己的身上恰有一把飛刀!


    那日被紮中小臂,沒想到陰差陽錯居然把它帶了出來。


    一會兒得拿給師伯看看,或許他會知道這飛刀的來曆。


    有了線索,他稍稍鬆了口氣,轉頭看向桌對麵的兩個姑娘。


    輕羅和小雯一路低著頭,仿佛生怕被別人認出,直到現在都沒有說話。


    李童生看著她倆那模樣,心中更加篤定她與皇室有關,嗬嗬調侃道:


    “乖徒兒,怎麽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兩人還未答話,一旁的李苔青連連擺手:


    “師父,我沒做過賊!”


    看著自己親徒弟一臉正氣凜然,他正欣慰地想揉揉他的小腦袋,就聽見下一句:


    “但我可以學!”


    李童生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輕羅終於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師兄,哦不,師父,您可別教壞小孩子。”


    她正準備再說笑幾句,忽然看見一道身穿黑色勁裝的身影到來,連忙再次噤聲,低下腦袋。


    李童生詫異地扭過頭去,就見先前那位名喚白玉鹿的,貌若天仙的劍神宗女子已經來到身前。


    她朝眾人笑了笑,端著個圓凳神態自若,落落大方地坐了下來。


    這是,看上自己了?


    李童生撓了撓頭,正想開口詢問,就見白玉鹿朱唇輕啟:


    “幾位道友,我那桌已經坐滿。與你們湊一桌,不介意吧……咦?”


    她正說著,目光朝輕羅和小雯看去,吃了一驚。


    正打算再開口,輕羅搶先一步:


    “這位師姐,我們天玄宗素來淡泊。師姐願意坐就坐好了。”


    白玉鹿嘴巴微張,一句話堵在喉嚨,硬生生咽了迴去。


    他們該不會認識吧?


    以前聽師父說過,劍神宗就在皇城邊上。皇族子弟多有送到劍神宗習武……


    李童生看著兩人反應,心裏暗自揣測。


    不過他們既然不說破,自己也隻當做不知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多時,菜肴上了桌,眾人低頭用餐。


    ……


    等到桌上的碗碟摞成了小山,李童生才明白白玉鹿過來湊桌的原因——


    這是個吃貨。


    剛才半桌的飯菜一不留神就被一掃而空。


    感情是看自己桌人少,想過來多吃點……


    正想吐槽幾句,樓上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


    太子殿下用膳完畢,準備啟程了。


    眾人一同起身,白玉鹿優雅地用手帕輕拭小嘴,意味深長地看了輕羅一眼,隨即離開,迴到自己的隊伍。


    羽歸元抽空過來,讓差役給四人準備了兩匹快馬,讓他們跟著天玄宗隊伍一同前往秘境。


    李童生本想告知飛刀之事,見他行色匆忙,隻好暫時按下,作揖道謝。


    一旁的輕羅則長舒一口氣,露出一副計謀得逞的得意之色。


    幾人走出雲肴樓外,差役已經把馬牽來。


    李童生和小徒弟李苔青共乘一匹,輕羅則和小雯同駕。


    兩匹馬跟在天玄宗隊伍最後,沿著官道前行,很快便出了流雲縣。


    李童生雖然沒學過騎馬,但他胯下的這匹馬性格溫馴,是精心挑選的良馬,十分地通人性。


    他隻需要手握韁繩,把小徒弟護在身前,便由著那馬隨隊而走。


    時值初冬,兩旁的山林葉落凋零,隻剩些常青的鬆柏點綴,在眼中緩緩倒退。


    隊伍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周圍的山樹逐漸稀疏,狂風夾雜著沙塵拂過麵頰。


    他們的眼前再次出現了一座城池。


    關佑縣到了。


    這座縣城已經是雲朝邊關,又稱天武關。


    早年雲朝與武戎大戰,此地飽受戰火摧殘,官兵百姓傷亡慘重。


    因此那些年當地百姓對武戎人恨之入骨。


    直到李天用將武戎打得改朝換代。新君力主與雲朝重修舊好,賠禮割銀,常年不歇地派族人補償幫扶當地百姓,以期為同族贖罪。


    隨著時間推移,這種仇恨情緒才緩慢減淡下去。


    隊伍行至城關,李童生抬眼看去,城門上的官兵肅然整齊,軍威凜凜,與流雲縣那幫兵油子截然不同。


    羽歸元一馬當先,帶領隊伍進入城內。


    兩側官兵齊齊單膝跪地,行了一禮,口中唿喝:“殿下萬福,仙師永壽。”


    他讚許地點點頭。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先前流雲縣的那些官兵,實在是不成氣候。


    及至到了城中,房屋建築與流雲縣大不相同。大多由石塊堆砌,成半球型排列,如同堡壘一般。


    周圍植被稀疏,樹木低矮,風沙不時席卷而來。


    李童生見到不少高鼻梁、深眼窩的武戎人正四處忙碌。幫著當地百姓修房補漏、扛擔劈柴。


    李苔青看見與自己相貌相仿的族人,也好奇地四處打量。


    他從小沒出過流雲縣周邊,見到這別樣的風土人情,隻覺得十分新奇。


    馬匹隨著隊伍繼續前行,很快來到縣城中央。


    中央的空地上,一座巨大的男性石像頂天立地。


    前方的羽暮雪目光凝固,抬頭癡癡看著那塑像,似乎陷入了久遠的迴憶。


    石像下方,一隊騎著駱駝的武戎官兵早已等候多時。


    羽歸元上前與為首那軍官攀談一番,隨即由那軍官帶領,繼續上路。


    眾人就這麽一路出了關隘,徹底離開了雲朝地界。


    風化的戈壁被甩在身後,眼前已經是茫茫大漠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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