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感覺到她在看他的手指,路遇將手放在口袋裏,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很幽暗的掃了她一眼,隨後視線落在地板上。


    藍潯收迴視線,認真聽老爺子說話。


    看著老爺子一臉滄桑,好像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這場婚變,最受傷的是,路老爺子,沒兩日,他就病倒了。


    妻子早逝,當年的他,悲哀思念之情,無從訴說……五年後才慢慢走出來。


    沒承想,暮年又遭遇了兒子罹患重病。他再也承受不住,臥床不起。


    遲長河和蕭居正來看望他,他嘴巴不利索,說話都不清楚了。


    “唉……”蕭居正長歎,想要安慰老夥伴,卻又找不到話。


    路老爺子除了擔心兒子的病情,還有擔心蘇天海,會否被無罪釋放?


    蕭居正跟他對話,給他吃定心丸,“放心吧,他跑不掉的……”


    遲長河也違心地安慰:“蘇天海他罪名成立,就等擇日宣判了!”


    敲門聲響,藍潯禮貌地推開門,用托盤,端了兩杯茶進來。


    遲長河取過茶杯,用蓋拂了拂茶葉,品茗之前,看向藍潯,常年一絲不苟的表情,此刻竟微有笑意。


    蕭居正沒有心思喝茶,將頭低著,傾聽著路振國吃力的說話,頻頻點頭。


    這會兒,蕭少白兩個大拇指勾著褲帶,走了進來,“路伯伯,你放寬心,好好養病,一定會好的。”


    安慰人時他表情認真,不再吊兒郎當。


    藍潯經過他身邊朝門口走去,女性身上淡淡的香味,使他心癢癢,情不自禁地轉頭,朝她癡迷的望了一眼。


    沒料到,被自己的老子看在眼裏。


    迴家後,就被父親提溜著後脖領,批評教訓,“少白,爸爸不管你怎麽玩,你可千萬別給我打有夫之婦的主意。”


    “哎喲,疼。別掐脖,疼的啊……爹地,爸爸,疼疼疼。”蕭少白不滿地叫嚷著,“兒子的品性,你最了解啦。不會的啦。”


    蕭少白好玩女人,但有底線,已婚的不要,剛離婚的不要。有男朋友的不要,剛剛分手的也不要……


    他深知,有些女的不能碰。


    對於藍潯,他可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藍潯和路遇離婚的第一周,路遇迴家的次數多了起來,兩人相處也平和了。


    他那天正靠在沙發看報紙,報道上說一個女明星凍卵之事……


    他忽建議,讓她去冷凍卵子。


    “你是怕我,以後不能生嗎?”藍潯為他這建議感到好笑。


    “你也三十歲了,以為還年輕?”路遇一本正經,不開玩笑,“從我這裏搬出去,你才能擁有真正的自由。如果我不允許你搬,十年八年,你就衰老了。”


    藍潯先是不以為然,後一想,“如果,我去凍卵,你能同意,我搬出去嗎?”


    離婚後,和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實在是諸多不方便。


    首先就是,晚上休息的時候,路遇依然睡在主臥室的沙發上。


    以前是夫妻,沒覺得有什麽不方便。


    甚至還有些隱隱的內疚。


    離婚後,兩人還睡在同一個房間,這種情況就很尷尬了。


    對於凍卵的建議,她卻提出搬出去。


    路遇思忖片刻,將報紙合上,“可以……”


    於是,第二天藍潯就跟著路遇去了醫院。取出卵子的過程,那種不適感倒是還能忍受。


    取卵後,小腹疼。


    藍潯是被路遇從手術室裏抱出來的。


    他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像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寶寶。


    他的懷抱很暖和,雖然他瘦了很多,看起來好像沒有力氣的樣子,但是抱著他的時候,他的臂膀是如此有力。


    這種熟悉的感覺,忽然讓藍潯鼻子發酸,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了下來。


    想到那年,她流產,他也是這樣把她抱出手術室。小心翼翼……


    她想喊一聲,“阿遇。”


    張了張嘴,聲音始終沒喊出來,眼淚流到嘴裏,鹹鹹的淚,有點苦澀。


    路遇也沒問她疼不疼,在這段時間裏他哪兒也沒去,寸步不離,陪在她床邊。


    她喝水吃飯,他都親自端到她麵前,把她當成一個病人來看。


    但他話很少,抿著嘴唇幾乎不說話,藍潯也找不到什麽話來跟他說,有時候就默默的看著他。


    總感覺他越來越瘦,瘦得手上皮膚都有些起皺……


    聖誕節這天。


    公司放了一天假,藍潯利用假期時間,把自己的東西從路宅搬出來。


    搬進靠近市中心區她購買的一間洋房。


    結婚後,她的東西很多。


    鞋子和包就別提了,能開好幾家店。光是衣服,每一周不同品牌店都有最新款,送到路宅,多得不計其數。


    就根本搬不完,隻能象征性地先帶走實用的幾套,其它有需要了再來拿。


    一個人把自己住的房子布置了一番,還算溫馨,就差一張床墊了。


    藍潯去品牌店看床,走著逛著,忽聽到一個女聲,“遲總,你已經很久沒有換床了……”


    腳步一頓,抬頭往前一看。


    那高大挺拔的身軀,赫然入目。


    遲鬱寒也在轉頭間一怔,他視線上移,對上她的眼睛。


    他們四目交匯,最先將目光移開的是藍潯。


    她轉身那一刻,他的喊聲立即追了上來,“潯潯!”


    人也馬上追來,腳步聲沉重又急促。


    “潯潯!!”


    “潯潯潯潯!!!”


    遲鬱寒追逐著她,卻始終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在後麵一聲又一聲地叫她:


    “潯潯!”


    “潯潯……”


    藍潯心情複雜,沒有迴頭,徑直走了。


    剛從「l」形狀的大廈南門出口走出,就見遲鬱寒自另一個出口迅速繞到這邊來,他長腿奔跑著,邊唿喊,“潯潯!!”


    聲音急切又沉重,像是從四麵八方傳來,有千軍萬馬之勢,又壓抑著全身血液的流動。


    “你幹嘛,大庭廣眾之下,喊那麽大聲幹嘛?”藍潯終於止步,停下來。


    她很不耐煩地瞪著大步跑來的他,“也不怕被人聽見?”


    “我怕你聽不到……”遲鬱寒看向她的時候,他的心狂跳,緊張得臉龐發紅,視線灼熱,眼睛裏似有火焰跳躍。


    “如果你聽不到,那我再喊?”


    “毛病!”


    藍潯沒好氣,往前疾走,見他又緊隨其後,更是煩躁,“遲先生,請你別跟著我!”


    遲鬱寒往後退步,“我沒跟著你,你別往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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