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王凝之迴到府邸,繼續陪王渙之、謝朗飲酒作詩,做好了一個東道主的身份。


    接下來的幾日,王凝之正常上班處理事務,與謝朗兩人交流事務,閑暇的時間便是讀書,學習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


    除此之外,王凝之還時時關心詢問劉宏青三人調查的進程,其中地主惡霸們已經被百姓們寫入了名單,隻剩下朱氏等族的罪狀,應該用不了多久了。


    很快幾日的時間便匆匆過去了。


    冬季十月初三,早晨薄霧蒙蒙,寒冷浸浸,籠罩了整個錢唐,天色宜人清爽,注定是一個不尋常的日子。


    辰時,鄉下的農民、城裏的小販已經起了床,囑咐了一下家中小孩,拿了粗餅之類的五穀食物隨便墊了肚子,便匆匆下地幹活,或是進城擺攤了。


    縣吏們剛剛來到縣衙上班,正想著今日吃包子還是胡餅呢,一件要迅雷不及掩耳的大事發生了,關鍵是他們還不知道什麽情況。


    原來,王凝之以訓練兵馬為理由,召集了城中一千人滿額的縣兵,以五十部曲充當親兵,下鄉逮捕錢唐各地地主惡霸。


    謝朗、劉宏青坐鎮後方,王渙之和劉越跟隨王凝之左右,行動迅速,人馬充足。


    一頭霧水的縣吏們也明白了過來,這分明是有大事要發生啊!


    王凝之為了不讓錢唐百姓人心惶惶,特意派鄉裏的長者、底層差役和說書人們上街宣傳,說明情況。


    人們知道了原因,紛紛拍手叫好,村裏縣裏都熱鬧了起來,這群橫行鄉裏、無惡不作的壞惡,早該抓起來了!


    事情已經發展到了如此地步,一些聰明的官吏們也看清楚了,這次的突擊逮捕,一定是是有預謀和準備的,是以捕捉錢唐士族朱氏和地主範家為首的鄉間惡霸進行的。


    王凝之早就派人打聽清楚了他們的目前住處,有的在鄉下豪宅,有的則在縣裏的青樓,保證一個都跑不了。


    不過,朱氏可是錢唐一等士族,就是犯了晉法,王凝之也不能抓啊,私底下處理就好,士族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士族縣吏們憤憤不平,吵著要讓縣令迴來主持公道,甚至還有不少人猜測一定是劉宏青幾人蠱惑了縣令。


    而且自從劉宏青幾人來了,他們發現自己的手中權利的明顯減少了。


    以前不敢說,那是有縣令在,現在還怕個甚,什麽時候連個寒門劉氏都能欺負堂堂士族了!


    於是眾士族來到縣令的辦公廳前,將這裏堵的水泄不通,說了各種汙蔑劉宏青的話。


    其中以縣丞丁原、主薄黃元自為首的一等士族推門而入,氣勢洶洶,大有將劉宏青興師問罪之象。


    唯獨錢塘縣三號人物楊景柱沒有前來,他還正想著借此機會討好王凝之呢,這種跟王王凝之作對的行為他是絕對不會幹的,畢竟跟他一個寒族也沒啥關係。


    這邊,丁原和黃元自正要派差役拿下劉宏青這個罪魁禍首呢,卻發現堂中有一名風度極佳的男子正襟危坐。


    看了看其舉態,且自由出入辦公廳,顯然是王凝之的好友,說不定還是個名門望族之人。


    丁原、黃元自不敢托大,上前施了一禮,開口問道:“冒昧問一下,閣下如何稱唿?”


    謝朗淡然道:“陳郡謝氏,謝朗,幾位如何稱唿,因何故闖入此?”


    聽到陳郡謝氏這四字,丁原、黃元幾人如雷貫耳,驚訝不已,一時間忘掉了他的反問。


    要知,東晉的小士族與頂級士族是有很大差距的,雖不如士庶之分,但也相差無幾了。


    丁原幾人想到方才的狂傲無禮之舉,不由緊張起來,心中暗暗叫苦,連說話都張口結舌了。


    見狀,謝朗冷哼一聲,重複了一遍方才所言:“爾等因何故所來?”


    丁原心中更慌了,表麵鎮定下來,娓娓道來了緣由,這就如同下等士族見到上等士族,他的思想容不得他心生反抗。


    謝朗哪裏不知道丁原所來的原因,朱氏等士族做的什麽事情,自己一清二楚,不願再聽那些顛倒是非的哭訴,直接將他們們請了出去。


    簾後,劉宏青和劉遠青走了出去,向謝朗的解圍表示感謝,多虧了他了,否則指不定要挨一頓丁異等人批評和汙蔑了。


    這件事情,謝朗並不在意,他關心的是王凝之一行的進展情況,劉宏青亦在望窗沉思。


    此時,一條鄉縣之間黃土路上,王凝之正給麾下十名屯長分配任務,每人帶領隊伍百餘人,前往指定好的各村莊抓名單上的豪強。


    東晉兵製襲用世兵製和募兵製,分為中軍、外軍和州郡兵,錢唐縣的縣兵便屬於第三種,足有一千餘人,但軍製不統一,最高隻有屯長(統兵100),負責守備縣城,聽命於當地的縣尉和縣令。


    一般的縣是沒有這麽多兵力的,但因為錢唐是三吳之地,經濟較好,為了防止賊人作亂,守備一直以來便居高不下。


    東晉軍隊的核心是地方軍隊和外軍,中軍常常有名無實,如恆溫的荊州軍,軍力外重內輕,後來謝安為了鞏固中央,建立了大名鼎鼎的北府軍。


    錢唐縣兵戰鬥力雖然不強,隻夠守備,但打一些豪強是足夠了,王凝之親率五十部曲,來到朱氏別業捉拿了首犯朱三、朱玄二人及其餘士族。


    王凝之身為錢唐縣令、散騎常侍,這點威望是有的,一路上沒有士族敢反抗,就連霸道慣了的朱三兩人也是畢恭畢敬,詢問自己犯了什麽事。


    王凝之沒有迴應,兩人具體犯了什麽事,判什麽刑,要讓百姓們去說去決定。


    這場聲勢浩大的行動從清晨持續到正午,共計抓捕了約一百多名地主豪強和士族,全部用車拉到了縣衙門口示眾。


    來看熱鬧的百姓們絡繹不絕,但卻不敢公然指責他們的罪狀,而是私底欣喜的拍手叫好,這些惡霸們全都到齊了。


    為了消除百姓們膽小怕事的心理,王凝之將之前提供證據的一百多名百姓帶了過來,並為他們保駕護航。


    百姓們是不敢當麵指責這些惡霸的,害怕以後的報複,但一些家破人亡的百姓可不會管這麽多。


    他們紛紛上前訴苦起自己被禍害的經曆,講到以前血淋淋的現實,不由悲痛交加,咒罵著這些禍害百姓的惡霸。


    “鄉親們,我相信在場的每個人無不都深受其害,這群禍害整天屁事不幹,稍遇不順,便對我們拳打腳踢,視若牲畜,我弟弟的媳婦便被眼前這個混帳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至今不明生死”


    “鄉親們,這種豬狗不如的禍害為什麽還能存在?就沒有人懲罰他們嗎?以前或許沒有,但今天,大家都可以看出來,是有人可以懲罰他的!”


    曾經高高在上的地主惡霸,現在卻成為了階下囚,被批判的沉默寡言,這是他們應得的。


    越來越多的百姓被挑動心靈,想到自己曾經遭受過的種種壓榨,不由聲淚俱下,激起埋藏在心中的義憤填膺。


    漸漸地,每個人都開始訴說起自己的遭遇,愈演愈烈。


    現在,人們已經不需要人為煽風點火,隨時都可能吃了這些平日裏橫行鄉裏的惡霸。


    這是錢唐的百姓第一次發現,官府好像變了,以前從沒有過真正為他們著想的政令,不過是上下腐敗,官僚盛行罷了。


    今日的官府為何會變了呢,他們不得而知,但可以知道的是,官府這次辦了一件好事,為民除了禍害,從此基本上不會有人再明目張膽的欺負他們了。


    這是一場深得民心的行動,加強了百姓對官府的信任度,王凝之很欣慰,這使他的目標更明確了。


    謝朗、劉宏青等人看到這一切後,十分震驚,他們從來沒有想過,百姓的反應能有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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