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坳的水是山上流下來的泉水,這麽優質的水源,整個莽國也不多。


    木黎華喝了幾口煮沸泉水泡的茶,忽然聽到遠處隱約有人喊道:“木黎華將軍!”


    “何人在喊叫?”


    唿延吉一愣,“不知道啊!”


    兩人對視了一眼,急忙走出營帳,就看到有不少的兵士正翹首向山腰上看去!


    喊話的當然是何小官,這小子手上還拿了一個竹筒當做擴音器,大聲喊道:“將軍,我敬你是個漢子,現在投降於我,便不殺你!快快舉起白旗!”


    木黎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算是威脅嗎?在山腰上兩百步之遙能威脅到自己嗎?


    他知道即便自己喊話山上大抵也是聽不到,更加有些不知所措。


    “這八成是個神經病……將軍,咱們迴帳喝茶,不必理他!”唿延吉道。


    木黎華卻沒有動,沉聲道:“何小官……他姓何!”


    唿延吉大驚!


    “快!”木黎華命令道,“上山把他給我抓下來!”


    “領命!”


    眼見著兵士正要上山,何小官微微一笑,大聲喊了一句:“開炮!”


    一瞬間,地動山搖!


    二十門紅衣大炮同時開火,炮彈如同炸雷一樣在營中炸開!


    有人瞬間被炸得四分五裂,有人當場失聰,捂著腦袋在地上掙紮,馬匹驚了,四處逃竄,帳篷被火點燃,營地裏一片火海!


    更駭人的是,有的樹上也掛著被炸裂的半拉身子……


    木黎華直接將唿延吉撲倒在地,奮力護住。


    也許是天意護佑,第一輪炮擊沒有炮彈砸到兩人,稍稍有了喘息的機會,木黎華厲聲喊道:“快!撤!保護世子!”


    剛剛走出幾十步,第二輪炮擊開始了,能逃出來的已經顧不得身後的人間地獄!


    怎麽可能顧得上,活到這把歲數,也沒見過這麽多的天雷轟頂!


    難道那個姓何的小子真有神助?


    天亡我北莽也!


    唿延吉痛心疾首,這會兒竟然想了很多,迷迷糊糊中被一個兵士扶上馬,在馬背上歪歪扭扭差點跌落在下來!


    “停!”何小官舉起了旗幟!


    山穀間安靜了,趴在山石上的老黃換了個姿勢,道:“逃走的也不少,不知道那木黎華是不是還活著!”


    “下去看看吧!”


    何小官語氣沉重,作為前世的特種兵,他非常清楚這種大炮的威力,可以想象到下麵有多慘烈……


    …………


    騎馬逃出月牙坳幾十裏之後,唿延吉才忽然嚎了一聲,然後跌落馬下!


    木黎華急忙下馬扶起他,喊道:“世子!世子殿下……”


    身後跟過來的大概一百多名兵士呆呆地看著他們,似乎還沒有迴過神來……


    饒是經曆過幾場惡戰的老兵,也沒有見過這個陣勢啊!


    在那個迷信的時代,很多人還將這看成天雷。


    天降天雷砸到自己身上,肯定是遭了天譴了!


    “誰有水!”木黎華吼道!


    終於有一個兵士跑過來,遞過一個水袋,“將軍,我這有!”


    喂了幾口水,唿延吉終於緩過來,呆呆地看著木黎華,“將軍……這是啥呀?真的是天雷嗎?”


    “殿下,這肯定是黑膠崖用過的那種神器,不要嚇唬自己了,敵人隻是用一些奇技淫巧之術罷了……”


    “可是……幾萬大軍……就這麽完了?”


    “不……不會的,肯定還是有不少人逃出來的!你們,列隊!咱們暫時敗了,不能輸了精氣神!”


    唿延吉知道這是安慰自己的,第一次出戰,就遭此慘敗,還有何顏麵再迴烏蘭亞托?還有何顏麵再做這個世子?


    也許二弟說得對,莽國根本沒有實力跟宣國硬碰!


    遠處傳來馬蹄聲,走近了才看到打的是何家軍的旗幟!


    “快!保護世子!”木黎華抽出了短刀!


    來者正是郭穣!


    他環視一周,看了看還得坐在地上的世子殿下,然後將目光落在了木黎華身上。


    這個年邁的悍將,即便深陷絕境也沒有絲毫懼意,滿頭的花白頭發披散著,雙目如炬,像一個隨時可以撲上來咬人的獅子!


    郭穣沉聲道:“木黎華將軍,晚輩知你不甘受辱,自己上路吧!”


    木黎華忽然冷冷地笑,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操起短刀朝郭穣身上砍去!


    可惜他畢竟不如那弩弓快,一名兵士射出的短箭瞬間紮在了他胸口上!


    緩緩跪倒在地的木黎華低頭看著射中自己的箭矢,用盡全力說了一句:“告訴我……那天雷……是……是什麽?”


    “前輩,那不是天雷,那叫紅衣大炮!”


    “紅衣大炮……老夫輸了……”


    木黎華費力地將彎刀橫在自己的脖子上,用力一劃……


    郭穣和眾將士下馬,異口同聲道:“送老將軍!”


    莽國最著名最驍悍的將軍就這樣戲劇性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不要再抖了,我知道你是莽國的王子,而且是被立為世子的大王子……委屈你跟我們走吧!”郭穣將唿延吉拽起來,交給幾名兵士。


    “你們……你們要殺我嗎?”


    “不知道!這要由我們主公決定!”


    “你們主公,就是……那個姓何的?”


    “何小官!”


    郭穣說完愣了一息,伸手指指那百餘名幸存的莽軍兵士道:“你們都迴去吧!將木黎華將軍的屍體帶走好生安葬!然後告訴你們的王,他的世子我們帶走了,想要迴去,就來青州跟我們談!來人,給他們一輛馬車!”


    一百多名鬥誌全無的兵士,垂頭喪氣地拉著木黎華的屍體,緩緩離開。


    “帶上他,去月牙坳!”郭穣斜瞥了唿延吉一眼。


    “是!”


    月牙坳那邊正清理戰場,何小官不願這些兵士曝屍荒野,起碼要有基本的掩埋,還有一部分人在運送紅衣大炮,看著郭穣隻帶了一人過來,已經猜出了個大概。


    “這人是?”


    郭穣答道:“他就是莽國世子唿延吉!”


    何小官嘴角勾笑,“有他足夠了!其他人呢?”


    “木黎華將軍自盡了!莽國幸存的兵士,走散的肯定占大多數,跟隨木黎華的大概有一百多人,我放他們迴去了!”


    “好!這些幸存的兵士迴到烏蘭亞托,會將紅衣大炮描繪的比實際還可怕一百倍!流言能嚇破很多人的膽!”


    “正是!”


    “我們的外圍安全嗎?”


    “目前沒有發現其他莽軍,葉公子也朝這個方向開進了一些,暫時是安全的!”


    何小官歎了一口氣,“看看這裏……你說我死了會下地獄嗎?真的不要再有戰爭了!”


    郭穣不知如何迴答。


    一旁喝酒的老黃道:“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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