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來了,水來了,200萬省下了,李天長也被開除了。


    趙長青親自找他談的話,沒明說為什麽開除他,隻表達了深切的無奈和惋惜,並且有意無意的提及會幫他留意外地的機會。


    李天長失魂落魄的躺在出租房的土炕上,直勾勾的看著天棚上糊著的那張82年的報紙。


    他剛被開除,就被從家裏趕了出來。


    那是公房,公家的、學校的。


    既然已經不是老師,自然沒資格再住。


    短短十多天,他失去了所有。


    公職、媳婦兒、家……


    現在他什麽都沒有了……


    不對,他還有五百塊錢。


    手從褲兜裏抽出來,攥著錢。


    混了大半輩子,就剩這些了。


    雖然他隻工作了幾天,但長福廠還是給他結了一整月的工資。


    長福廠其實真不錯,工作輕鬆,錢也不少,除了老板之外都很好打交道……


    張慶三!你等著!


    “李老師?李老師?李老師在家嗎?李老師~~”


    正在發狠的李天長掙紮著起身抬起頭就看到窗外高南安的笑臉。


    高南安單手拄著拐,另一隻手還拎了一大堆小菜和一瓶酒。


    “來看看老師,”他舉高手裏的兜子晃了晃,“喝點兒?”


    渾濁的淚水奪眶而出,劈裏啪啦的砸在炕席兒上。


    “喝點,喝點,必須喝點……”李天長哽咽著說道。


    一燈如豆,昏黃的的燈光揮灑在蒙著一層油泥、看不出本色的炕桌上。


    花生米、火腿腸、豬耳朵……


    幾樣下酒小菜下麵墊張報紙,鋪在炕桌上。


    邊上擺著兩隻二大碗,紅旗小燒裝得滿滿的。


    “老師,對不起啦,實在是頂不住了~~”高南安扶著酒碗一臉的愧疚,“長福廠不是我家的,那仲大衛又跟……哎,就算是我家的……哎~~~”


    “高南安,你對得起老師,老師要謝謝你!”李天長端起酒碗咕咚一大口。


    duang!


    酒碗被墩在炕桌上,酒水四濺。


    “婢養的張慶三,還有仲大衛!你倆等著!你倆等著!”


    李天長紅著眼睛發狠。


    “老師,你可不能走極端呀~”高南安放下酒碗,拉著李天長的胳膊,一臉急切。


    “除了極端,我還有路嗎?”李天長歪著頭,似笑非笑的看著高南安。


    “我明天就去買把刀,我!”他麵皮抽動,咬牙切齒,“他家我以前可沒少去!”


    “老師,暴力解決不了問題,你教給我們的……”高南安急切的勸道,“你還年輕,你還……”


    砰!


    李天長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嘶聲喊道:“他不該死嗎?啊?不該死嗎?”


    “該死,該死,當然該死!老師你消消氣,消消氣……”高南安溫聲安撫。


    “哼!”李天長冷哼一聲,氣兒消了少許。


    “可老師你就這樣跟他拚命也不值當啊~~”高南安小心翼翼的勸道。


    李天長一時語塞。


    他哪有拚命的勇氣?隻不過酒壯慫人膽吹吹牛逼罷了。


    吧嗒~~


    牆上一塊灰泥脫落,砸到炕席兒上,碎成兩半。


    我他媽咋混到這個田地呀?!我他媽還活著幹啥?!


    呆呆的看著那塊灰泥,聯想起自己的遭遇,李天長頓時悲從心起,淚水洶湧而出。


    “我非~得~弄死他不可~~~”


    “樹挪死人挪活,”高南安拉著李天長的手,口不擇言,“咱就說孔子吧……衛國混不下去咱帶著子路去魯國呀~~”


    李天長淚水漸收,愣愣的看著高南安,眼裏漸漸煥發光彩。


    孔子?子路?


    上士殺人用筆,中士殺人用刀,下士殺人懷裏揣磨盤。


    筆呀!用筆!


    高南安拍拍李天長的胳膊:“咱們去南方混好了再迴來收拾他,啊~”


    高南安絮絮叨叨的勸著,李天長半眯著眼迴想著張慶三的黑料。


    長福廠的事兒、貸款的事兒……


    仲大衛!


    對了,還有……


    “最近你看到安宏圖了嗎?”李天長突然問道。


    “啊?見過兩次~說是一直想要查卷兒,但都沒查成~”高南安摸摸鼻子搖搖頭,“我看他精神都有點不正常了~~”


    李天長眯著眼睛緩緩點頭,不知道心裏在想著什麽。


    高南安看著沉思中的李天長也笑了。


    ---


    仲大衛背著手誌得意滿的看著銀行評估人員圍著堆積如山的原木忙碌。


    第二批十萬方紅鬆原木的貸款程序已經走到了評估抵押物環節,貸款金額依然是2000萬。


    與上筆貸款相比,這筆隻是普通的抵押貸款,融資成本低了一半兒還多,預計實際能到手1800萬。


    這1800萬下來,把台灣老家那邊50萬美元的高利貸一清,再還上龍江那邊剩餘的400萬貨款,差不多還能剩下1100萬。


    留200萬維持工廠正常運營,剩下的900萬是考慮參一股遼西的那幾個鐵礦還是給自己的長壽進出口公司增加個電器的經營項目?


    電器這行尤其是進口電器好像賺頭也不小……


    其實繼續深耕木材行業也不錯,這行非常吃人脈和公關,而自己已經開了個好頭,搭上了龍江。


    萬一龍江明年再從大毛那搞20萬方呢?再大膽些,自己就沒可能跳過龍江,直接去騙大毛?


    仲大衛吸吸口水。


    一票頂五年呐!給個皇帝都不換!


    木材行業成本的大頭在於原料、稅負和融資,其他的諸如運營成本、人工成本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原料成本方麵:紅鬆原木進貨價290\/方,再加上拿指標的公關成本20\/方,總成本大概在310\/方。


    稅負呢?按仲大衛現在的操作模式-長福微利賣給長壽,長壽再銷售賺取利潤和退稅,稅負成本是負的!


    沿海城市稅負本就比吉春這邊低十多個點,再加上那邊出口有巨額退稅,然後再玩點花頭,算下來仲大衛不但一分錢稅沒交,還賺不少。


    至於融資成本嘛,內地實在是太高了!


    仲大衛想起第一批那2000萬的貸款,不禁一陣肉疼。


    好在過了今年,以後就不缺資金啦……


    仲大衛看著遠遠走過來的高家父子,得意一笑。


    內地運營和人工成本真是他媽太低了,每方都合不上10塊錢!


    對了,長福廠是租的,還有20萬的年租金……


    如果維持現在的生產狀態,那年產能就能達到28萬方,平均到每方的話就是----6分多錢!


    利潤呢?


    成品平均銷售價490\/方。


    其中有8萬方是正常成本,也就是310+10+0.06=320.06,就算320吧~


    這部分利潤有2560萬!


    至於從龍江那搞到的20萬方嘛……


    融資成本、匯率損失成本、公關成本全往多了算,也溝不到180\/方!


    這這一票,就賺了六!千!二!百!萬!


    哈哈哈哈……


    大陸真是寶地呀!孤注一擲帶著全部身家來白鷺江是自己這一輩子最英明的決定!


    他媽的自己從13歲開始沿街賣檳榔,幹到50多歲省吃儉用也就攢了300多萬。


    到大陸短短一年,一不小心差點兒就億萬富翁了?


    不行,龍江那邊必須緊緊抓住!


    他眯著眼睛看著越來越近的高家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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