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淩霄雙手捧過巫太章的洗塵,捧劍過眉,躬身、前遞,讓巫太章取劍。


    巫太章搖手推開:“這劍,已然姓包,不再姓巫。它有靈性,認了新主,我不能用了。”


    說著,雙流下流,大有痛惜之色。


    徐通揚從袖子裏拿出四根小木棍,雙手捧給巫太章,說:“此棍應該是巫姑娘之物,已經在外麵的小溪中把血跡洗幹淨了,不妨以此為劍。上麵的藥,估計不能完全洗淨,說不定,拿著它演練,還能增進功力呢。”


    巫太章一把抓住四根小棍子,翩翩而起,舉而橫掃,嘴裏念念有詞,仔細聽,卻是李商隱的一句“劍外從軍遠,無家與寄衣”。


    隨著劍招的洶湧而出,包淩霄也抽劍在手,隨著巫太章揮灑盤旋,嘴裏更是大聲吟誦:


    百戰沙場碎鐵衣,城南已合數重圍;


    突營射殺唿延將,獨領殘兵千騎歸;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


    傳聞一戰百神愁,兩岸強兵過未休;


    城頭鐵鼓聲猶振,匣裏金刀血未幹;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髑髏皆是長城卒,日暮沙場飛作灰;


    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


    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


    但得將軍能百勝,不須天子築長城;


    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


    九月匈奴殺邊將,漢軍全沒遼水上;


    馬毛帶雪汗氣蒸,五花連錢旋作冰;


    騮馬新跨白玉鞍,戰罷沙場月色寒;


    安得壯士挽天河,盡洗甲兵長不用;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玉帛朝迴望帝鄉,烏孫歸去不稱王;


    天涯靜處無征戰,兵氣消為日月光。


    十八句征戰之詩,李白、杜甫、高適、岑參、張籍、李頎、曹鬆、常建、胡皓、王昌齡齊聚一堂。


    每句兩招,三十六路巫家劍,居然把這麽多詩人的豪邁激昂、悲壯雄烈匯聚其中。


    這巫太章不僅僅是一代武學大宗師,也是一位熱血奔放的七律擁躉。想來,她的文化功底,也來自巫氏的家學淵源。


    徐通揚和崔一對望一眼,都點頭認可:巫太章劍法之高,當今天下,應該難覓抗手。


    本來,巫太章舞完收劍,已經屏氣凝神,四根小棍,也分別握在兩手,垂在大腿兩側,似有話要說。包淩霄也收劍凝立,等著巫太章再有什麽最後交代。


    三人怎麽也沒有料到,巫太章雙手緩緩舉起四根小棍,珠淚滾滾中,滿眼的哀怨傷痛,慢慢吟出下麵幾句:


    “生亦何歡?死亦何傷?昨夜秋風入漢關,朔雲邊月滿西山。更催飛將追驕虜,莫遣沙場匹馬還……清秋新霽與君同,江上高樓倚碧空。酒盡露零賓客散,更更更漏月明中……”


    第一句,是莊子那句名言的改良版;前一首,是嚴武的《軍城早秋》;後一首,是劉駕的《望月》。


    看來,從軍城清晨的豪情滿懷,到明月高樓的曲終人散,手裏剩下的,隻有這四根用來殺人傷人的幹幹癟癟的小棍子。


    今生一事無成,今生心意難平,這是巫太章給自己的蓋棺論定。


    包淩霄正要向前,攙扶巫太章,卻見她手裏的四根小棍一齊冒煙,正要唿叫,嘴都沒來得及張開,巫太章已經變成了一股濃煙。


    這裏沒風,一向沒有最小的清風刮過來,即使快步奔跑,也不過帶動一點兒很短的波動,迅速就平息下來。巫太章的煙,卻順著流玉坊洞開的洞口,飄然而去。


    徐通揚帶頭追出來看,身後站著崔一包淩霄,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巫太章的黑煙越來越淡,直至完全消失。


    巫太章已經沒了,包括她的魂魄,但是,她還在這個白龍洞裏,隻不過,那些細煙已經不是巫太章,變成了完全徹底的另外一種物質存在。


    徐通揚一下子坐在地上:“犁庭掃穴的不是我仨,是巫太章自己。”


    包淩霄把洗塵入鞘,轉身進流玉坊,出來的時候,兩手托著四個酒壇子,輕輕一抖,一壇飄向崔一,兩壇飄向徐通揚,二人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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