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雲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一身淋漓鮮豔,衣衫破爛,花裙撕裂,幾乎衣不蔽體,但兩眼卻格外炯炯有神,朝徐通揚崔一深深一禮,抽劍在手,說:


    “謝二位相助小女子練功。請二位高人看看我陶家的這套二十四路曹阿瞞,是不是差強人意。”說完,拿個架勢,以劍指天,嘴裏吟出一句“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挺劍向前,步履輕捷,直指徐通揚麵門。


    劍尖指到徐通揚鼻尖,徐通揚已經感覺到了劍尖的寒氣,卻一動不動,桃花雲收劍、後仰,嘴裏一句“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念出來,長劍脫手。


    她自己頭下腳上,雙腳亂踢空中劍,那劍圍著徐崔二人,盤來旋去。


    桃花雲並不實施攻擊,但是,那把劍上帶著陣陣罡風,刮過臉頰,有些火辣辣。


    情不勝愛,我心悲傷。


    何以解憂?宜室宜賬。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


    公子娶我,一身一心。


    曹操的那首名篇《短歌行》在桃花雲這裏,被篡改得麵目全非,成了下賤女人勾引地痞流氓的淫詞濫調。


    徐通揚崔一都出身高門大家,不但不可能不知道這首詩,二人還都可以倒背如流,見她劍法高超,一派大高手風範,又身姿婀娜,動作妙曼,心裏不禁大大讚揚,聽她吟誦流暢,語調憨甜,更是心生親近,但是,聽那篡改和淫穢之詞,又想一下子把她掐死,不留一線生機。


    崔一把軟鞭舉了一下,廢然垂下胳膊,徐通揚臉上顯出鄙夷之色,卻拍手叫好:


    “桃女俠,你家祖上,以古詩命名自己的劍法,真是別出心裁。女俠好劍法,自今日始,江湖上,多了一位一流高手,祝賀了。”


    桃花雲並不停下來:“謝謝公子美言!公子說小女子是一流,那自然必定是一流,說不定,還是超一流呢。對不對,公子爺?您看,桃花雲用這套劍,逼著公子爺,不娶我就殺了你,爺,你說,您是娶呢,還是娶呢?要麽,我這就投懷送抱,咱們倆夫妻雙雙,來一個文君夜奔?”


    徐通揚:“看來,你不能活著離開這裏,到了人世間,你這樣的做起惡來,能攔住的,沒幾個。再說了,你這麽瞎喊亂叫一迴,曹阿瞞就得在棺材裏再氣死一迴,這麽惡心一個千年死人,也太不地道了一些。”


    桃花雲聽了,也不說話,一邊舞劍,一邊嘴裏哼起了《短歌行》,劍招隨著輕飄飄的曲調,行雲流水一般,向外流淌。


    說不清是劍在唱嘴在舞,還是嘴在唱劍在舞,人、曲、劍三者融為了一體,流暢、清脆、靈動、跳躍、妙曼、輕盈……這不像是人之所為,反倒更像是一個天然存在。


    到了“公子娶我,一身一心”的“一心”,桃花雲一口血吐出來,收劍、拱手,兩淚齊流:


    “公子,一見之後,全身全心,一身一心,此身此心,就都歸了你了!今生今世,不再為任何一個男子牽腸掛肚!”


    在這種絕招麵前,徐通揚絕對稚嫩,毫無還手之力,心裏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正在不知所措,巫太章拉著包淩霄的手從半空落下,還沒到地麵,就一聲嗬斥:“桃花雲,你嫌自己死得慢?”


    桃花雲聞言跪下,驚慌失措:“仙主,我……我……”


    巫太章袖子輕輕一晃,桃花雲身上的大片血跡立刻消失,盡管衣裙破爛,卻也整潔平展。桃花雲見主子不再責怪,喜笑顏開:“謝仙主恩典!奴婢這就把《短歌行》再唱一遍?”


    巫太章:“連曹操你都敢欺負,那就別瞎擺弄了。我剛才教了三招劍法,待會兒吃過了飯,你就跟這位包姑娘比劃比劃,打不過,就讓她殺了你。我也懶得罰你了,你也是骨頭太過輕賤,連個罰的心情都提不起來。”


    桃花雲哭了:“仙主,奴婢再也不敢了!仙主讓我幹什麽都行,死也成,我一定好好改!這一迴,仙主您就看著,我這條癩皮狗,絕不敢再勾引徐公子!仙主,您別趕我走,我不走……”


    巫太章:“那就罰一個?”


    袖子略微一晃,桃花雲朝後滾倒,跌到地上又彈起來,橫著撞向一路小跑過來的杏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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