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是元家滿門入獄的時候。


    第30章 親吻


    「從漠北到上京需要五個月。」


    謝錦衣在笑,卻不知是自嘲還是嘲笑她。


    五個月的路程,他隻用了三個月就迴來了。為什麽?因為他蠢。


    他又一次因為她而犯蠢了。


    元家傾倒的消息傳到漠北的時候,他剛剛打完了最後一場仗,本該是最值得慶賀的一夜,他卻毫不猶豫地下令連夜拔營迴京。


    哪怕他一再告誡自己不能和她糾纏不清,可想到她陷入危險的時候,所有的怨恨在她的安危麵前都顯得那麽的不堪一擊。


    他甚至飛鴿傳書給俞淮,讓他幫著找她的下落。知道她落入教坊司,又被康王買下時,他險些要急瘋了。


    就在他準備去要人的時候,她卻陰差陽錯地被康王送到了他的府上。


    那一刻,他慶幸之餘,又恥笑自己。


    明明她是背棄了他們的感情,明明她已經有了新歡,可放不下的人是他,一次又一次對她心軟的還是他。


    嗬,這不是愚蠢又是什麽?


    謝錦衣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元鳶眼裏的茫然,他當然知道元鳶不懂這句話的意思,而這些事他也沒打算讓她知道。


    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


    謝錦衣垂眼,冷冷地道:「你的未婚夫很快就迴來了,你自由了。」


    元鳶眼裏的茫然被錯愕取代,可謝錦衣沒有再去看,直接轉身離去。


    腳步聲跟著他響起,袖子突然被人扯住。他沒有迴頭,可拽在袖子上的力道顫抖著,那樣輕的力道,隻要他稍稍用力就能輕易掙脫。


    可他卻使不上力。


    身後是元鳶低啞的聲音,像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阿錦,我真的沒有想過去找傅雲初,你相信我好不好?」


    攥在袖袍上的手指那樣纖細柔弱,每一次顫抖都明明白白地彰顯了她此刻的不安。


    謝錦衣下頜微顫,唿吸也紊亂著,可他的眼神是冷漠的:「我給過你解釋的機會。」


    可那麽多次的機會,她每一次都辜負了他,每一次都讓他覺得自己是那麽的可笑。


    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他也是人,他也會累。


    攥在袖子上的手指僵住,最後無力地鬆開,身後的聲音是那麽落寞:「對不起。」


    他說過今日解釋不清,他們就到此為止,所以這句話是認真的。元鳶始終低著頭不敢去看他,她知道她做了太多傷害他的事,他不原諒她也是理所當然。


    況且他自有他的錦繡前程,她也有她無法逆轉的命運,不和她牽扯在一起也是好的。


    也許,他們終究是錯過了。


    「我會走的。」


    如果他這般恨她,那她會遠遠地離開。是她負了他,他怎麽對她都可以。


    他不想再見到她,那她便走。


    水光凝在蜷曲的睫毛上,模糊了衣擺的花色。她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耳墜搖晃,銀鈴輕響,橘黃色的燭影搖曳在她隨風而動的裙擺。


    像宣紙上畫出的美人,仿佛隨時會消融在月色裏。


    謝錦衣的目光掠過她眼底的水光,在一瞬間變得淩厲。


    他在心裏嘲諷自己,她哭了又如何?為什麽他一定要為她的眼淚而心疼?


    難道還不能看清她麽?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她的眼淚都是流給他看的,因為她料定了他會捨不得。


    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她一哭,他就服軟。


    嗬,也許他真的是徹底栽在她手裏了。


    風聲不止,吹散了元鳶肩頭的青絲。可她眼裏的淚水噙著,用了最後一絲倔強忍住,她想維持住他們之間最後的體麵。


    「證明給我看。」


    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響在耳畔,元鳶眼睫一顫,隔著一層迷濛水光看向身旁的謝錦衣。


    「你不喜歡傅雲初,那就證明給我看。」他始終麵無表情,「我說過我隻相信我親眼看到的。」


    元鳶沒法在他眼裏看到任何多餘的情緒,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麽。五年的時間太久,久到他們都變成了另外的模樣。


    可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謝錦衣,是她無論如何也不想再一次錯過的人。


    好像有一根藤蔓在她心裏紮根,很快抽芽、茁壯,最後卻是一邊給她慰藉,一邊牢牢地將她的心纏繞、收緊,近乎窒息。


    可謝錦衣無動於衷,淡漠地看著她。


    久久的無言後,他意料之中地笑了一聲:「做不到就……」


    他的話消失在元鳶突然靠近的動作裏,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她要做什麽,下一瞬她便閉上眼,踮起腳尖。


    緊接著薄唇覆上一層溫涼,柔軟又笨拙。


    謝錦衣微睜了眼,可唇上的觸感是那樣真實,而與他唿吸可聞的人也實實在在的是元鳶。


    她緊閉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皎潔的月色潑在她的臉上,那似梅花綻開的紅暈在他眼底一覽無遺。


    像很多年前她被他直白的話逗得羞紅了臉,連脖頸都透著淡淡的粉色。


    謝錦衣始終沒有任何動作,垂下眼皮,任由她笨拙地吻他。


    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碰了碰他的唇,可這樣的舉動對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而言已經是最大的極限。


    再往下她不會,也不敢。


    元鳶始終閉著眼不去瞧他此時的神情,可她覺得脖頸燙得厲害,甚至連睫毛都覺得熏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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