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掌櫃的注視下,這位少年終是踏上了一條不歸路。年年皆是如此,卻無一人認真聽入心中。


    頂著風雪,羅天佑戴著厚實的裘帽雙腳踏在厚厚的積雪中,用力拉動著這輛高出自己數倍的大車。


    當掌櫃的將雪地裏已經凍成冰塊的殘食鏟入木桶中,當他再抬頭時,隻見兩道深深地車轍印子再不見少年身影。


    來到小鎮邊緣,羅天佑打量著腳底焦黑鬆軟的泥土,而後將目光放向遠方。


    那是一片森林,與尋常青蔥茂密的森林不同,生長在放逐之地內的樹木,更像是被雷電劈過一般,通體呈現一片焦黑色,像死掉的樹木一般,不見葉子生長,不見樹木搖曳。真是充滿死寂的地方。


    隻是剛抬腳踏上這片土地,便是一股刺骨的陰冷襲來,饒是這位少年穿上了厚厚的棉衣也於事無補。


    少年打了個冷戰,渾身立起雞皮疙瘩。


    “這個地方讓我很不舒服,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青壽坐在高高的車上,警惕地打量著周圍陌生的一切。


    “奇怪就對了,這要是與外麵的花花世界一樣,怎能配上絕地二字呢。”羅天佑開朗一笑,連忙催動起萬念死火以此來抵擋這份刺骨的陰冷,而後繼續拉動大車。


    “喂~我說羅天佑,你就沒發現~這鬼地方好像一丁點元靈之氣都沒有!”青壽一躍坐在羅天佑的裘帽上大聲嚷嚷著。


    羅天佑身體僵了一下,自打踏入放逐之地以來,甚至都沒有注意過身邊變化。若是沒有元靈之氣作為補充,待靈體枯竭後,那麽自己就會像凡人一般,必須過著一日三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難怪瑕叔會在臨走前讓自己買了一車的水源與幹糧。當時羅天佑還沒怎麽多想,可眼下終於恍然大悟起來。


    “青壽你要是變大點,邁的步子也就大了,這樣一來我就不用辛苦拉車了。”羅天佑的目光落在這棵六寸小的青壽樹精上,眼裏閃爍著精光。


    聽著羅天佑的要求,青壽很是聽話地去變成那百丈高的精怪來。


    濃鬱的綠色光暈將青壽籠罩,可無論這小小樹精怎麽努力嚐試,即便將臉都憋的紅彤彤了,六寸還是六寸,高不了百丈。


    青壽很是泄氣地攤了攤手。


    “變不了,我被這方天地壓製了。”


    羅天佑開心一笑,想起兒時與好友做拉車遊戲,一人做大王,兩人肩拉繩綏,且高唿“大王車駕,萬民迴避,不得直視。”等霸氣口號。


    天真,童趣,都在舊時。


    “哈哈~變不了就算了!就讓我認認真真做個拉車的車夫,青壽你可要坐穩了別被我的速度甩下來了。”


    因為放逐之地內沒有元靈之氣,導致羅天佑身上燃起的萬念死火也萎靡了很多。雖仍舊感覺寒冷,少年堅信隻要跑起來了,身體就暖和了。


    這是娘親教自己的。


    在這一片充滿死寂的土壤上,冒出一個歡快充滿活力的少年,無論怎麽看都是很不搭的。


    青壽盯著開心不已的羅天佑,拉著大車跑的飛快,不由地感歎起來。


    “小娃娃就是好,總是一副幹勁十足的樣子。”


    成精已有千年之久,這是它見過的唯一一個少年,能在絕地如此歡蹦。雖然青壽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墓中度過的。


    就這樣少年不知道跑了多久,跑的滿頭是汗,卻仍舊不覺得累一樣。


    “喂~青壽,等我見到我娘親了,我有好多話要同她說,到時候你可別偷聽呀!”羅天佑大聲喊道,在這死寂的空曠之地,有迴音不斷。


    青壽六手環抱,擺出一副我還不願意聽的樣子。


    “切~你到時候將我趕的遠遠的,但凡我要是聽到了一句,那本青壽樹精就和你姓。”


    “哈哈,跟我姓你也不虧!對了~青壽你有娘親麽?”羅天佑喘著粗氣大聲詢問道。


    “你的醫術都看到狗肚子裏啦~我青壽樹精怎麽會有娘親。”相識這麽久,青壽早就知道羅天佑的脾性,偶爾相互開開玩笑並沒有什麽。


    羅天佑歪頭一想,想起醫書中青壽樹乃雌雄同體的記載,倒是自己一時開心忘乎所以了。


    “你真可憐。”羅天佑搖了搖頭出口打趣著。


    “你才可憐。”青壽不甘示弱迴道。


    “我們人族有一句話叫做,有娘的孩子像個寶,你懂不懂寶這個字的含義。”羅天佑不以為然道。


    “還寶呢!你都多大啦!再過個兩年,你與那個叫詩囈的女孩都能生出小娃娃來了。”青壽看著這麽大一隻的羅天佑不屑道著。


    聽青壽提及詩囈,羅天佑停下了奔跑拉車的身體,臉上洋溢的笑容更燦爛了。


    “那也是我的寶!”


    “你的寶?你說詩囈,還是你們以後的小娃娃。”青壽沒聽明白便問著。


    “都是。”羅天佑大叫一聲,身體又快速奔跑了起來。


    樹精與人類一樣擁有七情六欲,雖然沒有人類那麽豐富的,但是他能感覺出羅天佑真沒那麽大膽。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肉麻,這話你敢不敢當著詩囈的麵說。”


    “敢~”羅天佑仰天大喊道。


    青壽嘿嘿一笑,將羅天佑此言此舉用特殊手段烙在腦海中,準備待他日見到詩囈時再放給她看看。


    在兩人嬉笑聲中,不斷深入放逐之地。


    在這裏不見日月,唯一的日月交替還是在身後漸行漸遠的小鎮上。


    天空灰蒙蒙與焦黑的土地樹木遙相唿應,給人的感覺就是壓抑。


    兩天時間已過,連續的趕路讓羅天佑的手臂酸痛不已。


    他靠在一棵堅硬的死樹幹上,青壽則殷勤地為他揉按著酸楚的手臂。


    稍作歇息,羅天佑又立馬架起藥爐開始熬煮湯藥。


    一碗熱乎乎湯藥捧在手心,而這久違溫暖卻轉瞬即逝。


    羅天佑盯著這碗冰冰涼的藥水,隻能一咬牙,一口飲下。


    藥水冰涼寒徹心肺,凍的羅天佑渾身直打擺子,最後隻能借助口腔餘溫,細細品嚐這最後一口湯藥。


    “這地真古怪!好像越往裏走就越冷。”青壽乃是樹精,對於這些死樹的感知是極為敏銳的,也能在上麵發現一些細微變化。


    羅天佑點了點頭,從車上拿出一件大襖子給自己裹上,然後搓了搓有些凍僵的雙手,再覆蓋上一層薄薄的屍火。而後拉動著大車,沿著地圖所示繼續前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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