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緩緩地抬著頭,神情恍惚地望著眼前緩慢行走的美婦人。


    隻見那美婦人身著素衣,可素衣之上卻有著,許多早已幹涸都已經變成褐色的血漬。


    再往上看去,一支木簪挽著在陽光底下微微發黃且油光發亮,又參雜著許多細小沙礫的頭發。頭發挽的有些鬆垮,許多短碎發,長長的還有些彎曲的長發,也都散落在瘦弱的細肩上,它們大多三三兩兩地粘連在一起。隨著美婦人身體的移動,頭發也有些僵硬地晃動著。


    那木簪作為唯一的裝飾品,也隻是毫不起眼地斜插在鬆垮的頭發中。


    而後小男孩的上下嘴唇微微動了動,發出了細若蚊蠅的聲音。但是後麵這一聲,比一開始那一聲還是要大上一絲絲。


    “娘,我渴~”


    幹裂的嘴唇因為缺水而泛起白皮,又因為說話時嘴巴微微的張合,小男孩幹裂的嘴唇立馬就滲出了鮮紅的鮮血。


    小男孩伸了伸舌頭,舔了舔被鮮血浸紅了的白色死皮,一股鹹腥味瞬間充斥著整個口腔。


    走在小男孩前麵的美婦人,聽見小男孩說出的話,身體忽然愣了一下。然後美婦人連忙抬手擦了擦有些紅腫的眼睛,而後緩慢轉過頭來。


    這已是美婦人在這些天裏,不知道到多少次偷偷流淚了。本來和諧美滿的家庭,卻因為一場戰爭導致自己家破人亡。


    羅家在西格國黑石城可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因為盛輝帝國大兵壓境,加之黑石城城主府的威逼脅迫,羅家隻能被迫參戰。


    麵對盛輝帝國兇悍的進攻,黑石城僅僅堅持了不到半個時辰。最終黑石城城破,羅家家主戰死在家門口,族人死傷十之八九,那些剩下的羅家家眷老弱婦孺等,也都成了盛輝帝國的俘虜。


    “佑兒渴了?”


    美婦人看著嘴唇還在往外溢血的兒子,臉上滿是心疼。


    羅天佑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美婦人又望了望走在兒子羅天佑身後的老人。那老人打小便被好賭的父親賣到了羅家,從小便在羅家長大,也為羅家辛苦勞作了大半輩子。


    走在天佑身後的老人,自然也是聽見了小少爺說自己渴的話。在這荒無人跡的沙漠,缺水缺糧,大人或許可以再堅持堅持,可羅天佑畢竟還小。不光身形小,手腕上還綁著粗重的鐵鏈。走路都是踉踉蹌蹌,給人感覺隨時會摔倒一樣。


    這些都是老人看在眼裏的。


    在沙漠中的這一個月,不知有多少人,倒在了這片黃色的世界。時而的狂風裹挾著滿天黃沙,將那些幹瘦的屍首掩埋。走在這條死亡之路上,時不時能看見人類殘缺的肢體或軀幹裸露在黃沙之外。


    有些運氣不好的,被那夜晚出沒的元獸叼了去,在元獸強大的咬合力下骨骼碎裂、血肉橫飛,至死不得全屍。


    老人望著主母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


    “啪。”


    忽然一聲鞭子抽打的聲音響起。


    “日了個仙人,都幹嘛呢?”一位身穿黑色布衣的人類修士,身下騎的是一轉元獸赤陀。與那些裝備精良的黑甲人相比較的話,這些身穿黑色布衣的,更像是打雜幹些苦力活的人。


    “迴稟大人,他好像死了。”走在隊伍最後麵的幹瘦中年人,朝著黑衣士兵微微俯首雙手抱拳小聲說著。不過那中年人男人,看向黑衣士兵的眼神有些閃躲。


    一條鐵鏈可綁二十人,也就是以二十人為一隊。


    “啪,啪~”又是兩聲鞭響。


    隻見那鞭子狠狠地抽打著,那位半跪在沙地上,已經沒有唿吸了的老媼。


    “老不死的東西,快起來。”黑甲人一邊大聲訓斥著,一邊揮舞著手中的皮鞭。


    修士手中的力氣,又何止是平常人所能比擬的。


    僅僅隻是一鞭子下去,老媼身穿的粗布衣連同著皮肉瞬間撕裂開來,剩下的幾鞭直接將老媼滿背抽打的血肉模糊。


    看見老媼在自己的鞭打下不為所動,黑衣修士熟練地抽出腰間的佩刀,朝著老媼的右手揮刀砍去。


    砍下去的瞬間,白晃晃的刀具微微擦到了黑漆漆的鐵鏈。即便是在白天,也可以很明顯的看出鐵鏈上迸出的火花。


    沒有了鐵鏈的束縛,失去了右手的老媼便徑直麵朝黃沙栽倒了下去。


    這對於她來說倒也算得上是一種解脫。


    這邊的引來的動靜,自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雖然這種事每天都在沙漠中上演。


    “林叔,那老媼也是羅家的老人,要是沒有這場戰爭,她本可安享晚年。”


    美婦人看著在老媼倒在沙地上,心中又是一陣難過。


    “那老媼年輕的時候還當過家主的奶娘,沒想到…”說到這,林老聲音有些哽咽,將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林老惆悵的望著老媼的屍首,不免有些迴憶又再一次湧上了林老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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