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黎心知對方隻是客套一下,這世界這麽大,茫茫人海,兩個毫無關係的人,哪能那麽容易就遇見呢。


    霎時間,巨大的灰心包裹住她。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您。”


    老爺爺朝她揮手致意,“親愛的小姐,您不該這麽垂頭喪氣,您的每一天都該是陽光明媚的。”


    宋知黎勉強彎了彎嘴角,“謝謝您。”


    “可我還沒有向他道謝。”


    老爺爺轉身的步子一頓,對著宋知黎不確定道:“我記得少爺衣角上有一處髒汙,您……”


    老爺爺沒直說,但宋知黎立刻就領悟到話中的意思。


    她羞愧地低下頭,“對不起,是我不小心弄髒的,當時我看他要走,太著急才伸手的。”


    老爺爺看見她愧疚的樣子,笑得更加和藹了。


    “您有所不知,少爺的潔癖很嚴重,平時就連我們這些親近的人也沒法碰他。”


    宋知黎猛地抬起頭,連碰都不讓碰,她還用她的髒手抓了他那麽長時間!


    現在想來,剛剛他一定是對她的行為忍無可忍了,才會轉身就走。


    甚至寧願忍著傷口的痛也不願意跟她坐同一輛車……都是她不好!太冒昧了!


    “實在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有潔癖!否則我絕對不會失禮拉住他的!”


    老爺爺笑著皺起眉頭,他明明是想安慰小姑娘的,怎麽好像讓情況越變越糟糕了。


    “您不必放在心上,不知者無罪,想來少爺也不會生您的氣。”


    “怎麽可能會不生氣……他肯定就是生氣了才會突然就離開。”宋知黎喃喃自語著。


    “連道歉的機會都不留給我……”


    老爺爺和善道:“這個應該是您誤會了。”


    “有可能少爺今天心情不好,他不想聽人說話的時候,老爺夫人的話也不會聽。”


    “希望您不要因此介意。”


    連父母的話都不聽,感覺是個相當任性的人啊……


    宋知黎迴憶起紀司南剛出現在巷子裏的話,他好像是說過他心情不好,所以真的跟她沒有關係?


    宋知黎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裏又忍不住失落。


    大概是因為,她這麽在意的人卻絲毫不在意她的緣故。


    可她怎麽能要求一個第一次見麵的人在意她呢,她的想法也太過分了些。


    宋知黎同老爺爺作別,勸誡自己接受救世神明從她的世界消失。


    就是這一次相遇,是她和紀司南故事的開始,也是她暗戀的開始。


    緣分真的像老爺爺說的那麽奇妙,事情發生後沒多久,宋知黎真的再次見到了他。


    那時她才知道他的身份。


    她曾預料過他大概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卻沒想到會是那樣顯赫的世家。


    遙遠得仿佛是生活在另一個世界的人。


    盡管如此,宋知黎仍舊把他的存在當做一種美好的動力。


    為了不斷靠近他這個目標,她用盡力氣讓自己越變越好,最終如願跟他考上同一所大學。


    暗戀在大學四年的時光裏變得悠遠綿長。


    紀司南仍舊不知道她的存在,也不知道她心裏那份小心翼翼的感情。


    對紀司南來說,所有奇妙的宛如命運般的相遇,除卻第一次,都是她用盡力量的靠近。


    隻是當事人,完全不知道而已。


    宋知黎蜷縮在車邊,在極短的時間內,她迴憶完她愛上紀司南的整個過程。


    同樣也是她完完全全的、完整的少女時光。


    紀司南真的乖乖聽了她的話,自從她說了要遠離他,他就再也沒有試圖靠近。


    宋知黎的心動,由此慢慢平息。


    隻是和第一次見麵說了一樣的話而已,竟然就能讓她慌亂到這種地步。


    話是一樣的,可說這句話的人,卻完全不一樣了。


    她喜歡的,或許一直是當初救下她的那個少年,而不是現在冷冰冰的社會精英。


    宋知黎忽然來了興致,她開口問紀司南,“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問過你關於見義勇為的事。”


    紀司南轉眸看她,似乎沒想到她會主動開口跟他搭話,態度還這麽友好。


    簡直就像夫妻間正常的閑話一般。


    紀司南陷入迴憶,眸色微亮,“記得,你當時一定要知道各種細節,還不停問我,對被救下的那個女生什麽感覺。”


    被紀司南說起曾經的任性,宋知黎有些不好意思,她輕咳一聲道。


    “我還有個問題,需要補充說明一下。”


    紀司南定定地看著她,眼神專注,“你說,隻要我記得,我會迴答的。”


    宋知黎低頭,長睫掩下眸中的期待。


    “你見義勇為那天是真的心情不好嗎?”


    紀司南一時沒想通她為什麽會這麽問,“心情不好?我上次跟你說過我當時心情不好嗎?”


    宋知黎眨巴眨巴眼,毫不心虛,“你別管這些,就說是不是。”


    紀司南微微蹙眉,“實在是太久遠的事了,我記得不清楚。”


    這個答案,毫無疑問讓宋知黎十分失落。


    可她憑什麽要求他記得一清二楚呢。


    這件事對他們兩個人而言,意義本就完全不同。


    其實仔細想想,他跟她之間的關係也一直都是這樣,完全不對等。


    對她來說非常重要的事,對他來講,不過是尋常。


    對她來講,像是開啟命運的鑰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對他來說,隻是平常的一天。


    那天他隻是突發奇想救了一個人而已,他並不在意這件事,也不在意被救下的這個人。


    這麽多年一直念念不忘的隻有她這個被拯救者。


    大概就是這種強烈而持續的不對等,漸漸消磨了他們之間的愛。


    宋知黎失落的表情實在過於明顯,讓紀司南沒法忽略。


    他頓了頓,補充道:“但我想我應該不至於心情不好,畢竟這麽些年我也沒遇見過能讓我心情不好的人。”


    他想讓宋知黎開心起來,同時也在說他的真心話。


    “除了一個你。”


    宋知黎猛然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


    她幾乎就要以為他看透了她的小伎倆,識破了當年的她和如今的她是同一個人。


    但紀司南隻是彎起唇角,漆黑的眼眸中都含著真切的笑意。


    “我要是那天遇到的是你,說不定就真的心情不好了。”


    這一刻,宋知黎終於深切體會到老爺爺說的:


    緣分,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


    時間過去這麽久,她能跟紀司南坐在一起討論曾經發生的事情本身就很神奇。


    而他還呆呆的,不知道自己曾經救下的女生,如今就坐在他對麵。


    更不知道,她是懷著怎樣深切的愛意,在這段時光中一點一點,向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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