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黎意識到桑理即將開始長篇大論,而且還很有可能是他虛構出來逗她玩的,她果斷選擇了拒絕。


    “別,我對這個故事沒興趣,按照你的說法,你跟江導演不是親戚關係,那她就是你母親的手帕交?”


    想說的故事被噎死在喉嚨裏,桑理委屈地點點頭,“可以這樣說。”


    宋知黎一臉了然,“直接這樣一句話總結不就得了麽,多麽有效率,既節省你的時間又節省我的時間。”


    桑理委屈噠噠道:“我以為黎黎你想聽這個故事呢,裏麵可是包含了我可愛軟萌的兒童時光哦。”


    宋知黎雲淡風輕道:“我知道,江導演說過,你小時候是個小胖墩。”


    桑理瞬間表情凝固,整個人像陷入石化般,“其實江姨說的也不完全對。”


    宋知黎挑眉,“你小時候不是個小胖墩?”


    桑理的臉燒紅起來,“也不能這樣說,隻是胖這個東西……它隻是一個人一時的狀態是吧。”


    “你不能直接用一個胖字就概括我的整個童年時期。”


    宋知黎眼看著江導演那邊的動靜,隨意敷衍道:“你的意思是你童年時期有不胖的時候?”


    桑理支支吾吾起來,“也不能這樣講,我糟糕的體重情況是一直上中學才發生改善。”


    宋知黎全神貫注地看著江導演,“中學?為什麽會是中學?那個階段發生什麽事了嗎?”


    桑理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絲毫變化,他輕輕說:“我母親去世了。”


    宋知黎敷衍點頭,“原來如此。”下一秒她猛然轉過頭盯著桑理,艱難道。


    “你剛剛說什麽?”


    “我的母親在我上中學的時候去世了。”


    桑理的表情看起來清清淡淡,簡直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一般一樣。


    宋知黎難以相信地看著他,內心全是對她剛剛反應的懊悔,“抱歉……”


    她深知,親人的逝去從不是一時驚天動地的暴雨,而是餘生每逢想起便會侵蝕內心的潮濕。


    即使桑理看起來這樣雲淡風輕,但他至少經曆過許多難以放下的潮濕時刻。


    母親這個形象在宋知黎心中的記憶全是模糊的,但它們無一例外,都充滿著溫柔。


    是柔順的頭發上散發的馨香,是寧靜的麵容上溫和的笑臉,是哼唱的童謠中柔軟的嗓音。


    在宋知黎心中,母親帶給她的全是美好,那些美好讓她念念不忘,每次想起都忍不住熱淚盈眶。


    即使她已經失去母親這麽多年,母親帶給她的這些美好也足以讓她在並不美好的社會裏成長為一個正直善良的人。


    桑理看著宋知黎自責的麵孔,低聲道:“不用自責,我已經習慣這件事很久了。”


    宋知黎現在總算明白那句——不要探聽別人過多秘密的含義了。


    她是從另一個與主流觀點相反的方向理解的,當知道的秘密越多,說明對這個人的了解越多。


    再看這個人時,就難以根據內心一開始的喜惡做出判斷,而是會被那些秘密影響。


    簡而言之,一個人身上的秘密是一層層的濾鏡,對於這些濾鏡,每個人的喜惡又不盡相同。


    比如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人一直隱藏著他殺過人的秘密,當這個秘密暴露出來時,大家對他的評判就會因此發生改變。


    有人會覺得這個老實人的老實一直都是假裝的,即使他受過這個老實人的恩澤、得到過他的幫助,那也一定是老實人對他別有居心,畢竟老實人殺人了。


    殺人的人能是什麽好人,他們對這個秘密濾鏡會產生這樣的解讀。


    但還有人則不然,他們會覺得老實人殺人一定是被逼急了,做人不能一味老實,骨子裏還是得有血性。


    因此他們看待這個秘密濾鏡則會給老實人附上勇敢反抗的精神。


    人看人,千人千麵,對待人身上的秘密同理。


    經曆不同的人對這種秘密濾鏡抱有的評價不同,因為他們各自代入了這個秘密中的不同角色。


    覺得老實人殺人變態,骨子裏是害怕自己的生命也因此受到威脅;


    覺得老實人殺人勇敢,骨子裏是自己活得憋屈,生活裏存在想恨而不敢恨的人。


    同情有秘密的人也是這個道理,骨子裏他們是在同情自己。


    宋知黎現在再看桑理就免不了受失去母親這層濾鏡的影響,她幾乎要將桑理劃為同類。


    下一刻她驚醒過來,她對桑理產生同情?隻怕桑先生還不屑於要。


    宋知黎整理好內心的情緒,及時轉移話題。


    “這樣說來,你跟江導演的關係還真不是一般親密,確實得開口叫姨。”


    桑理也不想緬懷在過去的悲傷之中,他笑道:“但就是這麽近的關係,我跟她提這個要求,她都不見得能答應……”


    “現在你知道網上大家對她的評價,所言非虛吧。”


    宋知黎深以為然,在這一點上,她很佩服江導演,“人是感性動物,江導演能做到不被情緒所影響真的很厲害。”


    “就是有一個問題,有些冒犯,我不知道能不能問?”她猶豫著開口。


    桑理巴不得她多問點關於他的問題,他把家底交給她都行!


    他閃著星星眼,“問吧問吧,我很歡迎黎黎你問!”


    宋知黎一看就知道桑理又誤解了,“這個問題不是關於你的,而是江導演。”


    桑理聞言麵色略顯失望,他自我安慰道:“江姨跟我關係這麽密切,了解她當然也算了解我啊!”


    “行吧行吧,你說了算。”宋知黎被他折騰得沒辦法,“你願意這樣認為就這樣認為。”


    桑理已經看過宋知黎和紀司南、甚至是她和封風的相處,他總感覺黎黎對他們的態度比對他好多了。


    有喜有怒,而不是像現在這個一切都無所謂、仿佛在努力劃清楚界限似的。


    初見他的表現真的有這麽差勁嗎?讓黎黎一個勁地遠離他?


    宋知黎眼瞧著自己還沒開口,桑理不知道想到什麽自顧自開始委屈上了。


    她身邊除了萌萌,難道連一個正常人都找不出來麽?


    宋知黎開口單刀直入,“你跟江導演相處這麽久,難道沒有發現她身上的異常麽?”


    桑理懵圈,“什麽異常。”


    宋知黎壓低了聲音,“你沒發現她變臉很快?而且是一般人做不到的快,情緒切換太絲滑了!”


    桑理愣愣道:“沒發現啊,江姨一直都這樣,很正常啊。”


    宋知黎歎息一聲,她忘了她麵前這個家夥也是個精分的主。


    屬實是問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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