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過了很久才接通,那邊的似乎正在午睡,聲音透露出一絲甜膩嬌軟,帶著長長的尾音:“喂...”


    我沉默了片刻道:“楊柳,我是楊光,石橋驛的,你應該喊我堂哥的。”


    “啊?是你啊?”


    那邊傳來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過了許久,她好像收拾好了慵懶,語氣恢複了平淡,帶著一絲傲慢道:“有什麽事情嗎?”


    “有點事想請你幫忙,你下午方便不,我們見麵聊?”


    “行,你來找我吧,咱們聊聊,我住南湖這邊。”


    楊柳考慮了一下,迴答道。


    “行,咱們加個微信,你把定位發給我,我現在過去。”


    加上了微信,讓我有些詫異的是她住的地方,竟然和林熙買的這套房子是同一個小區,但是她的房子並不是像我一樣的八十九平小戶型,而是在一棟臨湖的疊拚別墅。


    想了想,在附近的超市提了一些禮品扔進了後備箱,我朝著南湖林語開去。


    這些天裏,我一直沒有去過那個小區,甚至很多時候,我都會自我迴避,不讓自己去那些前塵往事。


    並不是我不思念,隻不過這份思念實在談不上多厚重,就像這個季節的落葉一樣,一片一片看起來稀稀落落。


    汽車開過城市的路,路延伸分岔出更多條路,每一條路都隻有一個方向,就是向前。


    每一條向前的路旁都載著無數的樹,每一棵樹每天都會落下數不清的落葉。


    我們本來是一棵樹的兩朵並蒂葉,她於我之前落下,化作光消失於陽光中。


    樹還是一直茁壯生長,而我也一直牽扯在樹幹之上,等待著不期而遇的秋天,感受著她化作的光將我縈繞著,我擁抱著她留下的愛情,就像是溺水者擁抱著周邊無邊無盡的汪洋。


    汽車開進南湖林語,順著導航,我看到了楊柳發給我的別墅,她的那輛奧迪tt正停在門口的車位上。


    這裏應該就是開發商宣傳的一線湖景所在,當然我當時夢寐以求的那套房子也是一線湖景,隻不過一線和一線存在著博大精深的區別。


    將車停在tt的旁邊,我撥通了楊柳的電話。


    “楊柳,我在你家門口。”


    我簡明扼要地說道。


    “你怎麽進來小區了?”


    楊柳的語氣愕然中也帶著一些責怪。


    我思索了片刻,才猜出她應該是有顧慮的,她給我發來定位之所以詳細大概是為了炫耀一下她住的別墅,而不是想讓我這樣唐突地擅自拜訪她家。


    電話裏沉默地尷尬著,楊柳開口打破了這份尷尬:“你等我一下吧,我馬上就下來。”


    “好。”


    將車開離了車位,我在稍離別墅遠一點的樹下,眺望著遠處的湖水。


    不得不說,這裏真是一個品味孤獨的好地方,靜謐而愜意,湖麵波光陣陣,樹下清風徐徐,可惜隻是這是下午而非傍晚,並沒有如同蛋黃一樣的落日,天空裏也沒有成群結隊的海鷗。


    可惜此時此刻,再沒有一個人會站在我的身邊,點綴眼前的風景,彌補人間的不足。


    大概二十分鍾過後,我的微信終於響起來了。


    “你在哪裏?”


    語音電話裏,她的語氣沒有掩飾的不耐煩,對此我並不奇怪,富在深山有遠親,在楊柳的眼裏,我是遠親,我媽也是。


    遠是事實,親是因為富的前提而存在的。


    “湖邊,你走出門口的輔道就能看到了,我旁邊有個觀景亭。”


    我淡淡地說道,盡量平息心頭的冷意,保持著神態自若的平靜。


    “你在那裏站著不要亂跑,我馬上過來。”


    她匆匆地掛斷電話,沒一會兒,噔噔噔地高跟鞋和地麵碰撞的聲音響起。


    “楊光?”


    楊柳的聲音詫異,我轉過頭看著她正在細細打量著我,和我停在路邊的車。


    她偏著臉,朝著我粲然笑道:“這是你的車?”


    “嗯。”


    我點點頭說道:“主要是有點事想拜托你,要不咱們就在前麵那個觀景亭裏聊會?”


    “請你喝下午茶吧,從側門出去很近的。”


    “行。”


    將車輛掉過頭,我正朝著小區外麵開去。


    果然很近,開車不要五分鍾,就是南湖萬豪酒店,將車停在酒店門口,我走下車跟著輕車熟路的楊柳走進酒店裏。


    在服務員的指引之下,在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落地窗前,我終於俯瞰到了這個城市的季節分明。


    楊柳點了一個下午茶套餐之後,將菜單地遞給了我:“有沒有想要點的?”


    我輕笑著搖頭坦誠道:“我沒有下午吃東西的習慣,你看著安排,一會兒我負責買單就行。”


    楊柳有些詫異於我的直言無隱,饒有興致地問道:“堂哥,你不是普通的上班族吧?”


    “算是創業族,不過比上班族強不了太多。”


    “哼,你騙不了我,剛才看你開車出小區的時候,車牌識別是業主呢,你也住在這個小區裏?”


    “是在這裏有套小戶型,不過沒打算住這裏,楊柳,有個事情要麻煩你一下。”


    我語氣平和地說道。


    “嗯,沒想到我身邊竟然還隱藏著一個大佬呢,什麽事情你說,不過我不一定能辦到。”


    她的聲音綿軟,甚至帶著一絲不合時宜的撒嬌意味。


    “之前你迴老家不是說你開了一家公司嘛,我媽就說讓我去你的公司上班,迴頭你就說我在你公司上班,給我安個經理的職位就行。”


    “啊?你在武漢混這麽好,怎麽不告訴伯伯他們啊,你直說你在武漢開公司,有車有房不就行了啊,幹嘛還這麽低調啊,怕我們這些親戚沾你的光啊?”


    楊柳歡快地笑道。


    我知道這是玩笑,想了想抬起頭看著她妝容精致的臉說道:“我沒有打算瞞著誰,隻不過創業有風險,我這一沒根基二沒人脈的,說不定哪天就得從頭再來了,與其說給他們一場空歡喜,不如不說。”


    楊柳點了點頭,目光微沉,側過臉看著窗外,低聲說道:“你比我聰明,你是不說真話,我卻不得不一個又一個謊言掩蓋最開始的那個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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