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


    林予懷沉著了許久之後,又歎了一口氣,抬頭看著我的臉,隨後一字一句地對著我說道:“她...死了。”


    轟!桌上的紅酒瓶摔落在地,紅色的汁液彌漫整個出租屋裏,出租屋的地板上紅酒液慢慢升起。


    我的眼前在一陣錯亂之後,終於鎮定下來,我說:“林叔叔,我不喜歡這個借口,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實你可以直說的。”


    “孩子,是真的,我們要接受的現實。”


    林予懷的手微微顫抖,對著我輕輕說道。


    “她怎麽...死的?因為什麽?”


    我腦海裏突然出現了那天夜裏在長橋大橋上看到的林熙,轉瞬又消失在我的眼前,那天橋下的江水裏,隱藏的另外一個世界。


    她去找了嗎?


    “在高慧嫻的房子裏,割腕,向陽找到她的時候,已經晚了。”


    “我不信...”


    我搖著頭,看見地板上的紅酒飛快地升起,充滿整個房間,將我淹沒在苦澀的酒精裏。


    “孩子...”


    “你們真的太冷血了,你們這些人真的太可怕了,竟然咒我的林熙去死,我不信,我就不信,我偏不信,林熙一定活著,一定還活著!”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打斷了林予懷的話。


    眼淚和酒水混合在一起,讓我有了溺水的知覺,我真的在水中。


    沒有痛苦,沒有悲傷,隻有窒息,我感覺胸口一陣苦悶,無處排解的苦悶像是積鬱在胃裏的水,我終於承受不住彎下腰吐了出來,這個狀況太過緊急,我連垃圾桶都沒有拿過來。


    吐出來之後,我終於好了許多,像是被救活了一樣。


    “楊光,我不是冷血,我的一雙兒女,女兒死了,兒子被抓了起來,我也很難受,但是難受不能解決問題。”


    林予懷看著我的模樣,眼裏有些不忍,他繼續說道:“情緒和感情,並不能解決問題。”


    我仰著頭看著林予懷,腦袋裏一片空白,什麽都不想說,隻是堅定地告訴自己,林熙一定活著,如果連我都認為她死了,她就真的死了。


    心誠則靈,心誠則靈,這個世界一定不會那麽糟糕的。


    “孩子,等你什麽時候學會了不再感情用事的時候,來找我。”


    林予懷站起身說道。


    “找你?你把我的林熙還給我?”


    我不解道。


    他一定是把我的林熙藏起來了,我一定要找他!一定要把我的林熙找迴來。


    “向陽因為這件事情,被抓了起來,我不想你也用同樣衝動的方式處理這件事情,孩子,我對你從來沒有惡意。”


    林予懷對著我說道,他的語氣,像極了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輩。


    我呆呆地看著他,看著他走出這間出租屋,他打開門的瞬間,紅色潮水褪去,我看到了站在門口亭亭玉立的林熙。


    讓我魂牽夢縈的身影在劇烈的敲門聲中,消散開來。


    隨後這林熙的身影出現在臥室門口,她對著我微笑著,始終沒有說話。


    “林熙!”


    我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來,喊著她的名字。


    她依舊沒有說話,抬起手,對著我再次微笑道,我看到她的手上,有一個觸目驚心的創口,從這一道創口開始,她的皮膚上的血色肉眼可見地消失,直到臉部都蒼白了起來。


    我吵著她奔去,她的身影又再次消失。


    ......


    這種幻覺與現實之間的交錯不知道持續到了什麽時候,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掛著吊瓶。


    身旁是秋霽月。


    “你在上班的路上暈倒了,然後就被送到了醫院裏,醫生說你最近沒有休息好,沒什麽大問題。”


    “那你怎麽來了?”


    我揉了揉眼睛,朝著四周看了看,失望地發現,林熙的身影並沒有出現。


    “今天是咱們短視頻第一集的拍攝啊,正好我給你打電話,知道了你在醫院裏,就趕了過來。”


    “是嗎?”


    我瞪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我看了一眼還有半瓶的葡萄糖說道:“迴去拍攝吧,我沒什麽事情了。”


    “這是最後一瓶,我和許總請了假的,拍攝的事情不著急。”


    秋霽月又柔聲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這幾天不見,你怎麽變得這麽憔悴?”


    我搖了搖頭,不想說話,將手上的針管拔掉,在秋霽月的驚愕目光裏,坐起身來。


    “走吧,不要耽誤了工作。”


    我再次揉了揉眼睛,可惜林熙再也沒有出現過,似乎一切都是一場虛幻的夢。


    林熙的死亡是假的。


    林熙是假的。


    我是假的。


    世界也是假的.


    ...


    原本是空空如也的城市,什麽都沒有過,就像是那一陣借來的風,吹起因果,吹開煙火,最終我還是不得不將它還給天空。


    拍攝的第一個場景是在學校。


    秋霽月飾演梁詩雅,而另外一個由徐正推薦來的男網紅扮演著大學時候的徐正。


    我坐在攝像師的身旁,看著一片火熱的拍攝現場,心情有些寥落,這裏是我的大學,我和一個女孩子的半數青春都在這裏度過,我的東邊是紅色塑膠跑道圍繞的綠色操場,我的西邊是一條種滿了香樟樹的步行道。


    步行道的盡頭是我曾經住過的宿舍,路過我的宿舍樓走上一個大坡,拐兩個彎,就看到林熙居住過的宿舍樓。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現在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竟然能如此平靜,平靜得沒有半分情緒。


    或許是我們的故事實在平凡,就像我吐出的煙圈,風一吹,終於會慢慢地歸於遺忘,那些曾經的曾經,就像最終沒有出現過一樣。


    “楊光,你怎麽這麽一會兒抽了這麽多煙?”


    拍攝完鏡頭的秋霽月走到我的麵前,歡快的臉色立刻寫滿了擔憂。


    “很多嗎?”


    我側過頭,看著一地的煙頭,才發現,這一上午就這麽過去了。


    “這樣抽煙對身體不好的。”


    “身體好不好不缺這一口,走吧,我請你去吃學校食堂。”


    我微笑著站起身,對著她說道。


    “沒有開學,食堂沒有營業的。”


    秋霽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隨後開口說道。


    “是嗎?”


    我愣了兩秒,看著她,然後說道:“走吧,我請你吃武漢最貴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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