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婉婉走後,我結了賬離開了燒烤攤,因為家裏的一通電話,整個人像是再次被拖入了一灘爛泥之中。


    我在泥足深陷中難以自拔,如我和陸婉婉所說的感性,哪怕我明知道一切都不會改變,卻又做不出任何的舉動,的確是我缺少理性又感性過剩,才會被變質的親情壓迫得喘不過氣。


    痛苦讓我開始怨懟,成長過程中每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曆堆積成雪山終於有一次崩塌在我麵前,冷峭且帶著棱角的冰柱將我整個靈魂都串了起來,我深恨為什麽我會生長在這樣的環境裏,為什麽又要麵對如此艱難的人生。


    我活得足夠辛苦,卻又從來沒有放棄過努力,我這樣的人,到底前世如何萬惡不赦才會降生在這樣煎熬的人間地獄裏。


    到底應該怎麽做才能解脫命運的枷鎖,這塵世裏相愛的情侶千千萬,幸福的家庭那麽多,為什麽唯有我和林熙,活該被折磨?


    ...


    獨自朝著鸚鵡洲長江大橋走去,此時正值仲夏的夜裏,到處都是在江邊乘涼的人群,我坐在和陸婉婉曾經相識的橋墩下的一片灘石上,望著波瀾不驚的東流水。


    兩側橋墩的水流朝著中間聚攏而形成綿長且奇異的雙列旋渦,被傾斜到湖裏的是整個城市的異彩斑斕,偶有夜泳的勇士一個猛子紮下去,幾秒之後又從深不可測的江水裏探出頭去,我想開口問問他江底是不是有一個真實的世界,卻看到他早已經隨著江流朝著遠方追逐而去。


    在抽完一根煙後,我拿出手機,給周明建打去電話,周明建依舊很好說話,並沒有多問緣由,就批複了我兩天的假期,隻是在閑扯了幾句之後囑咐我不要耽誤許總交下來的任務,我忽然想起這些天他都很少在公司出現,導致我的工作都是和許靜溝通的的。


    完成了請假之後,我忽然又想起明天似乎是我的廣告在匠心文化各個平台上的公號上第一次投放,雖然這個程序並不需要我負責,但是我還是需要關注一下的。


    將心思拉迴到俗事裏,我終於沒有太多的矯情的情緒。


    迴家的路上,我突然很想給林熙打一個電話,在這俗世人間,城市的車水馬龍裏,我手持的電話踽踽獨行,在猶豫之間,林熙的電話卻先我一步打了過來。


    “楊光,想我了嗎?”


    她的聲音總能讓我感覺到安定,哪怕明知道她現在不在武漢這一座城市森林裏,卻又總感覺她就在我身邊。


    “嗯,正想跟你打電話,你就打過來了,是不是心有靈犀?”


    “因為心有林熙而心有靈犀嗎?”


    林熙輕輕地笑著,笑聲像是蝴蝶,蝴蝶飛過我心底雪山融化成的滄海,水麵褪去地裏長出大量的玫瑰花,玫瑰花盛開,我的心裏隻剩下一大片的花海。


    “嗯,心有林熙,那我最愛的林熙,你現在在做什麽?”


    來自靈魂的愉悅讓我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起來,連說話的語氣也開始變得輕佻起來。


    “坐在湖邊,看月亮,想你。”


    林熙輕聲迴答道,如真的心有靈犀一樣,我的腦海裏開始浮現出她坐在湖邊的模樣。


    我抬起頭看著月亮,月色已經被城市的霓虹打亂,隻能看見朦朧的霜華,這讓我有些意興闌珊,責怪這座城市的繁華實在是不解風情了,我開口說道:“武漢到處都是五顏六色的廣告燈光,都看不清楚月亮了,你們那裏的月色一定很美吧?”


    “月色很好,可是我不想看月亮了,我想看你。”


    林熙在說完之後,迅速掛斷了電話,微信鈴聲隨後響起,是她發來的視頻。


    我看著手機屏幕上出現的那張熟悉的臉,瞬間感覺心頭有些酸楚,強忍著眼淚在手機的屏幕上點了一下,生怕林熙看到我脆弱的模樣。


    “給你看看武漢的月亮。”


    我將手機的攝像頭對著天空,朝著鏡頭裏的林熙說道。


    “傻瓜,我們看到是一樣的月亮,你把攝像頭調迴去,我想看你。”


    林熙嬌嗔道。


    我在一瞬間的情緒衝擊中早就穩定了下來,將攝像頭翻轉過來對著林熙問道:“那就是烏鎮的運河嗎?”


    “不是,是西湖,我在杭州,明天下午從蕭山機場迴武漢。”


    林熙抿著嘴笑著,視頻裏我看見她的眼睛裏閃爍著星光,星光渲染之下,這座城市的晚風也開始溫柔了。


    “太好了,終於能再見到你了。”


    我像是孩子一樣在人行道上蹦跳,放肆地開懷大笑著。


    “傻瓜,明天來接我吧,我怕明天迴去公司之後好多事情要處理,就沒時間陪你了。”


    “嗯,好的。”


    ...


    和林熙的視頻一直持續了半個小時,直到終於又有不解風情的蠢貨跟她打去電話,我們終於依依不舍掛斷了通話。


    我被愛情的幸福衝昏了頭腦,乃至迴到出租屋裏,竟然連書都看不進去了,索性打開電腦,就著這份甜蜜開始構思起短視頻裏的戀愛場景。


    因為短視頻題材的是大學校園的愛情故事,我非常慶幸在我的大學時候能遇到林熙,這讓我對於愛情的甜蜜有了無窮的靈感,甚至和林熙的愛情對於我來說是一種救贖。


    走出我生長的小縣城來到武漢上學之前,我是怯懦而自卑的,高中時候不是沒有女孩子向我表達傾慕,隻是對於將愛情觀的構架在父母之間永無休止的爭吵之下的我來說,愛情這東西實在過於奢侈且縹緲。


    哪怕我在人群裏表現得足夠外向,和小女孩在一起的時候卻總是有一些恐懼,我甚至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姑娘們脾氣爆發時候的瘋狂模樣,於是慢慢地我讓她們失望了,而她們卻沒有讓我失望。


    林熙的出現,讓我看到了愛情的另一番模樣,她會在我發脾氣胡亂指責的時候默不作聲,等我慢慢冷靜下來的時候放下女孩子的自尊起身抱著我,會在我因為瑣事暴躁狂怒的時候緊緊握住我的手,將我拉到安靜的操場上將她的耳機塞在我的耳朵裏。


    我無法想象如果沒有遇到林熙,我的生活該有多麽地糟糕。


    或許我真的永遠學不會愛別人,也學不會愛自己,然後再某一個平常的日子,我會遇到和我一樣倒黴的姑娘,然後渾渾噩噩地走進婚姻的殿堂,在永無休止的爭吵裏,順理成章地生下一個倒黴的孩子,生活循環往複,最終所有人都不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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