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迴去的路上,我傷心至極,因為要強忍著眼淚,我胸口悶得無法唿吸,迴到家,燈是暗的,穆繁沒有迴來,我給小叔打電話,小叔說沒有見到他,他的手機也持續的接不通,我不敢往他父母那裏打電話。


    這個時候我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卻怎麽樣也哭不出來了。


    我連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甚至沒有了哭的欲望。


    唯一的感覺就是很冷,我裹上被子,還是冷得渾身打顫。


    其實,這正是我已經預料到的結局,雖然比我計劃的提前了幾天,雖然少了溫情而真誠的坦白,雖然沒有了請求原諒的機會,但這不正是最後的結果嗎?


    那些我想要留些紀念的過程沒有了,但結果是同一個,所以我真的哭不出來了。


    我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他會迴來的,我總有解釋的機會。


    不過,我又有什麽好解釋的呢,那些過去,沒有一件是假的,都是真實存在的。


    然後我就平靜了下來,我所能做的隻有等待了,等待穆繁的抉擇,等待命運的安排。


    所以說在自己真正放棄了之後,就沒有那麽多的牽掛了,那夜我真的是睡了一個無夢的好覺,這是這麽多天來沒有過的放鬆,除了有點冷。


    內心裝著那麽多隱痛,而外表還要假裝幸福的日子,我再也不用過了,雖然失落的是我的愛情,但坦然的卻是我的心,也許這樣更好,像小叔說的,坦白的生活,至少痛苦和快樂我不用再偽裝起來。


    我沒有再給穆繁打過電話,我隻是安靜的等待他迴來,這種安靜真的會讓我以為世界都靜止了,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我的希望也一天一天的消失,在第五天的晚上,穆繁迴來了,我聽到鑰匙開防盜門的聲音,一下子激動得像是患上了心髒病,一下一下猛烈跳動的心跳聲,讓我沒有時間思考,跌撞著從沙發上起來,站到了門口。


    我緊張的等待著,門開了,穆繁推開門看到的就是我,可是他卻以極快的速度轉移了目光,並且從我身邊繞過去,我比哭還難看的笑定格在臉上,因為他憔悴的樣子讓我笑不出來,穆繁默默地走進了臥室。


    我跟在他身後,不發出一點兒聲音,像個幽靈,看著他在衣櫃裏找著衣服,他的後背清瘦而單薄,我從前很少如此留意他的後背,因為穆繁總是把他的胸膛給我,就算是在我們每次說再見的時候,他也是等我先轉過身子才背過自己的身體,他沒有把背影給過我,隻是在今天,他無法麵對我的時候,才讓我留意到他的脊背也不是那麽的寬厚。


    我像夢遊一樣,慢慢移動到他的身後,不能控製地伸出自己的胳膊,輕輕用雙臂環住了他的腰,我很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身體一僵,接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在我的懷抱裏像一個大理石雕像,冰冷而堅硬。


    不要動,請你先不要動,隻要一下就好,就這一次,一下就好,我心裏默念著,害怕他從我的懷中抽身而去。


    穆繁像是聽到了,他真的不再動,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靜得讓我們的唿吸變得艱澀而沉重,像是快要熄滅的火焰,在頑強地用最後一絲力量保存生命的延續,我把臉輕輕貼在他的背上,穆繁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他更直的挺起了自己的背,在我的耳邊是惱人的嗡嗡聲,我聽不到彼此的心聲,我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穆繁,我們離婚吧。”


    我想,我是希望他聽不到吧。


    穆繁的脊背很明顯的鬆懈了下去,他柔軟的身軀給了我片刻的溫暖,我更緊地抱住他,他一直沒有說話,過了好久,他抬起頭說:“我們先冷靜一下吧。”


    他又變得僵硬的脊背讓我趴上去很難受,我慢慢放開了他,看著他收拾了自己的幾件衣服,頭也不迴去出去了,走到門口的時候,我望著他的背影說:“有時間,能和我談談嗎?”


    他停下來,“這幾天我要出差,等我迴來吧。”他說話的時候並沒有轉過身看著我。


    我對著那個不願意再看我一眼的人說:“你去吧,我等著你。”


    穆繁沒有動,站了一會兒,他說:“你做過我舅舅的情人,是真的嗎?”


    我眼裏湧出了淚水,不想讓他感覺到我的心也同樣在流淚,所以我隻是點了點頭,後來我意識到,穆繁背對著我,他看不見我點頭的,我隻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很平靜,“是。”


    “你認識我的時候就知道嗎?”穆繁的聲音有一種不確定的欲言又止,他是害怕我的迴答讓他無法承受。


    我咬著嘴唇,拚命地搖頭,終於搖掉了滿臉的淚,“不是的。”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肖陌丘,是我的舅舅。”穆繁的聲音有點異樣,他沒有他自己認為的那麽堅強。


    “在我準備和你結婚的時候。”我擦了一把眼淚,深吸了一口氣,假裝平靜地說。


    “你懷過他的孩子?”穆繁是聰明的人,他判斷得出來哪些事是最關鍵的,哪些事是最重要的。


    我欣慰地笑了說:“是。”我的解釋其實沒那麽重要了,我隻需要把那些片斷連貫起來,把那些因果排列恰當就可以了。


    “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那麽你,是真的,還是假的?”穆繁像是在問我,又像是在問自己。


    他不等我迴答就開門走了出去,外麵很黑,很黑很黑的夜,卻沒有我的內心更黑。


    我能告訴他,所有的都是真的嗎?那些我對他的愛和擁有,那些我極力想保持住的幸福,那些我奮力想挽迴的愛情,還有我拚命想留住的腳步,都是真的嗎?


    我好像不敢確定了,在穆繁淡然的眼神中,我無法堅定我的情感。


    那些飄在我腦海深處的記憶,都變得模糊了,甚至是和穆繁相親相愛的日子也模糊掉了。


    這一次穆繁的消息來得很快,第三天的清晨,他打來電話,說他出差迴來了,又說忙完了他給我打電話,聲音不似那天迴家時那麽陰澀,雖然平淡得不帶任何感情,但足以讓我確定,他像他說的那樣,冷靜下來了。


    見麵的地方是隨機選擇的,是離我的咖啡廳不遠的一個音樂茶座,我想我的咖啡廳,穆繁是不想再去了,我也害怕在那裏見到他,我們需要的隻是一個不受打擾的安靜的空間,可是這樣的地方除了家裏還有哪兒更合適呢,有著夫妻關係的兩個人也有不能在家裏說出來的話。


    穆繁的意思我明白,我們要在陌生的地方,像陌生人那樣的去交談。


    我到的很早,因為我除了這件事以外,沒有什麽別的事情,隻有這件事結束之後我才能做其它的事情,而穆繁是那麽準時的踩著點進來的。


    雖然他冷靜下來了,但是他的臉上有讓我無法釋懷的憔悴,原本很好的肌膚,像蒙了一層灰,眼睛也失了神般找不到焦距,好看的嘴唇幹涸地泛著一層死皮,陽光一般的穆繁被陰雲遮住了神采。


    這些天來我也沒有照過鏡子,我不知道我的狀態比穆繁好得了多少,但他的樣子又讓我本來無畏的心中莫名地顫動了一下。


    我低下頭,雙手握住茶杯,熱熱的溫度傳到了我的指間,淡綠色的茶葉在水中輕柔地翻滾著,像盛開的花慢慢地落入杯底,我為自己點的是綠茶,也為穆繁要了同樣的東西,但是他無所謂,本身他就不喜歡喝茶,那麽不隨便的一個人,今天卻對服務員說了隨便,可能他是真的不在乎了。


    所以在我抬起頭來的時候,我的傷感有點無法控製地想衝出眼睛,但是對上穆繁的冷漠,我成功地掩飾住了。


    我還在握著那杯茶,仿佛手一離開那個溫度,我就會被這冷冷的空氣凍住,可是,這裏真的很冷嗎?


    “穆繁……”我想說對不起,可是又不知道怎樣說出口,“你……恨我嗎?”


    穆繁搖了搖頭,“我隻是覺得很可怕,瞞著我那麽多秘密的你,還能那麽自然的在我麵前說那些謊話,這讓我覺得很可怕,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真的東西。”


    我真的是一個連說謊話都不用事先想好的人,他說的沒錯,對此我無話可說。


    穆繁的憂鬱是我不曾見過的,其實他完全可以暴跳如雷地指責我,但他沒有,“其實你的過去對我來說並不是那麽重要,讓我害怕的是,你那麽處心積慮地欺騙我,我是你的丈夫,是你最親的人,可是你卻什麽都騙我,什麽都瞞著我,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隻有我不知道。”


    “穆繁,我不去騙別人卻單單來欺騙你,難道你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嗎?我是那麽害怕失去你,如果時間退迴到我認識你的時候,我還是會這樣做,哪怕隻能和你在一起一天,我也不後悔。”


    我杯子裏的水已經喝光了,而穆繁一口也沒有動,我把背慢慢靠在椅子上,仰起頭,讓快要下來的眼淚迴去。


    這個動作持續了很長時間,才成功地讓我恢複了平靜,走進這裏的時候,我就告訴過自己不要流淚。


    我說:“穆繁,和你在一起的那麽多個日子,我都沒有坦誠地對待過你,那麽就讓我今天坦誠地麵對你吧,我也不想做一個有太多秘密的女人,尤其是對你,因為對一個自己深愛的人長久的欺騙,真的是一件折磨人的事,能對你說出這些話,我真的很慶幸,因為你至少還給我說話的機會,如果我說我是想在結婚紀念日向你擔白這些經曆的,你一定不會相信,是啊,那些事情早一天和晚一天知道,又有什麽區別呢。”


    我捏了捏自己的額頭,被人發現和自己坦白應該是有區別的吧,不是有這樣的話嗎,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輸就輸在了這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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