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唿喊之聲越來越遠,到最後幾乎聽不到了,楚雲風身上被樹枝劃傷了幾處,野牛跑累了,這時也慢了下來。


    “到這裏就出了五女山,謝謝你,雲風公子!”


    趴在前麵的耶律和忽然說到。


    “耶律前輩醒過來了?”


    “剛才和完顏老賊過招傷到了,還是要麻煩雲風公子送我一下。”


    耶律和明顯的中氣不足,楚雲風有些納悶。


    “耶律前輩盡管吩咐就是,師姐他們先我們走的,想必也是安全了。”


    “靈燕對關外很是熟悉,你不用擔心他們,我的小徒弟就在離此地幾十裏的薩爾滸山上,你送我到那裏就行。”


    楚雲風二人到了山下,大道上白茫茫一片,很遠就可以看到往來的人馬,二人不敢走大路,還是繞上了旁邊的山,往北麵的薩爾滸趕去。


    第二天正午,野牛馱著二人爬上了薩爾滸山,楚雲風扶著耶律和下了牛背,正想拉著韁繩栓好野牛,再找些幹草來喂給野牛,不想野牛忽然嗷嗷叫著,徑直衝向了山下,往西南方向去了。


    “這畜生記得路的,它是自己迴霧靈山了,不用管它就是。”


    楚雲風一臉茫然,看著野牛遠去,心裏更是感覺不可思議,霧靈山在京師附近,這裏到霧靈山差不多千裏之遙啊。


    耶律和已經恢複了一些,急衝衝的向山上爬著,找了幾個山洞,也沒看到小徒弟,急得臉上冒出汗來。


    楚雲風跟在耶律和後邊,也是四處尋著。


    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喊到:“師父,您迴來了,我去打了兩隻山雞,想著你迴來烤給你吃。”


    楚流雲轉過身來,看到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正是耶律和那小徒雲兒,雲兒手上拎著一隻剛剛打的山雞,從山崖下麵躍了上來。


    “小兔崽子,以後再亂跑打斷你的腿,擔心死我了。”


    耶律和雖然罵著,臉上卻盡是興奮。


    “楚大哥來了也不知道喊,這是小徒兒南空雲,在醫巫閭山,你走得急,我還沒來得及說他叫啥。”


    南空雲走過來鞠了一躬道:


    “哥哥一臉文弱,竟是江湖一流高手,看來人真的不可貌相啊,那時在醫巫閭山我就想和哥哥多多親近,沒想到那天晚上哥哥不辭而別了。”


    楚雲風嗬嗬笑著,摸了摸南空雲的頭。


    “師父,我會跑掉嗎,我看你是怕我不在了,沒人陪你作伴吧。”


    南空雲又是走過去拉著師父耶律和的手說到,抬起頭看到耶律和蒼白的臉色,南空雲扔下了手上的兩隻山雞,急著大聲哭到:


    “你受傷了,你自己有病還去逞能,以後我再也不準你去了,等你好了我們就迴白雲觀。”


    “一點小傷,沒事的,快去生火烤山雞,我和雲風哥哥都餓了。”


    耶律和臉看向了別處,輕輕說著。


    ——————


    火很快燃起來了,楚雲風感覺暖和了許多,耶律和坐在地上,火光映照下,臉色依然沉重。


    山雞一會就熟了,南空雲先是撕了一塊最大雞腿遞給了師父耶律和,接著又是扯下另外一個雞腿拿給了楚雲風,自己卻是撕下一塊肉不多的雞塊,拿在手上。


    楚雲風默默的看著。


    耶律和喝了一口酒袋裏麵的酒,就被南空雲搶了過去,南空雲一邊大口喝著,一邊哈哈笑著。


    “小兔崽子!你又搶我的酒喝。”


    耶律和一把奪了迴來。


    楚雲風的眼睛有些濕潤了,這對師徒,情若父子,人世間最可貴的情感,不過如此吧。


    南空雲人又極是靈泛,楚雲風睡的山洞,他鋪了厚厚的幹草,又找來了一些樹枝,堆放在洞口,擋著寒冷的夜風。


    第二天早上,楚雲風走出了山洞,遠遠的就看到南空雲瘦小的身影,擔著野味和裝滿了山泉的木桶,向山上爬來。


    “在盛京那兩年,我不舒服的時候,都是雲兒這樣照顧過來的,他是個懂事的孩子。”


    耶律和站在一旁,很是心疼看著走上來的南空雲。


    “男孩子吃點苦也是好事,多磨礪一些,他才能走的更遠,以後還是要請雲風公子幫我多多管教一下雲兒。”


    耶律和話裏有話,楚雲風心中一驚,轉過身來,看到耶律和蒼白無力的臉,眼睛裏麵的光芒少了許多,看起來還不如昨日。


    “耶律前輩!你沒事吧。”


    “小家夥就上來了,我沒事的。”


    耶律和咳嗽了一聲,轉身向山洞走去。


    ——————


    午夜時分,楚雲風被一陣劇烈的咳聲和哭聲驚醒了。


    楚雲風急忙爬了起來。


    旁邊的山洞,地上的幹草被一大攤血漬浸濕了,耶律和緊閉著雙眼,臉色煞白如紙,口鼻還在向外流著血。


    南空雲拿著衣服在耶律和口鼻上塞著,不停的擦拭著他的臉,人也哭個不停。


    楚雲風急忙點了耶律和的氣海穴,又是蹲下來把手按在了耶律和的丹田之上,一股內氣送了過去。


    過了一會,耶律和才艱難的睜開眼睛,留戀的盯著南空雲。


    南空雲又是跪下去,抓著師父耶律和的手,大聲哭著。


    “此子乃忠良之後,雲兒的爹爹是你們大康國孫宗老督師的部將,後來死在了大淩河畔,碰巧我收留了雲兒,這些年來,總算把他拉扯大了,隻是我不能盡到責任,將他養大成人了。”


    耶律和低聲說著,又是劇烈的咳嗽起來。


    南空雲哭道:“老家夥!你不要說了,你會好起來的。”


    楚雲風看到耶律和臉上已經沒有半點人色,知道他這是彌留之際,最後的話一定要交待出來的。


    “讓你師父說吧。”


    楚雲風摟住了南空雲。


    “謝謝雲風公子,有你在我就放心了,雲兒我就托付給你了。”


    耶律和強挺著最後一口氣說完,盍然而逝。


    南空雲趴在師父耶律和身上,嚎啕大哭,久久不肯起身。


    二人連夜就將耶律和安葬在了薩爾滸山上。


    天色微明,楚雲風牽著南空雲冰冷的手,向山下走去,南空雲紅腫的眼睛,還是不停的迴頭向上看去,雖然他已經看不到師父耶律和的墳墓了。


    楚雲風的心一樣的悲涼,薩爾滸山同樣埋葬了幾萬大康國軍兵的英靈。


    朝霞如血,風吹得人冷冷的,在大赤國金人的地盤,要去殺了索無常和耶律無戈,還要帶上南空雲,談何容易。


    楚雲風沒有退路,他的腦海裏,還是覺華島上淒慘的畫麵。


    仇恨種下了,就會繼續下去,沒有仇恨的世界,要去哪裏才能找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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