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冬日,正月二十四,清晨。


    寧遠城內外,驚天動地的炮聲和呐喊聲,驚醒了剛剛睡著的楚雲風。


    外麵傳來的呐喊聲越來越大,楚雲風知道老汗王的大軍已經開始攻城了,急忙出了袁不換的帥府,往北麵城牆奔去。


    雪還在下,比昨夜更大。


    地上白茫茫一片,和彌漫在半空中的黑色煙霧,一黑一白仿佛兩個世界。


    街上的百姓拿著一些工具,也在奔向北麵,都是一樣的大氣凜然,渾然不懼生死。


    寧遠城北門,楚雲風奔上了城牆。


    幾萬大赤國金人騎兵,縱馬如飛,呐喊著向這邊衝殺過來,幾萬騎兵後麵,是幾百輛大車拉著的雲梯和推楯車,還有上萬準備攻上城牆的步兵,跟在騎兵後麵向寧遠城衝來。


    打過來的炮火,早就引燃了城牆上的城樓,軍民們拎著水桶往來忙著滅火,還有一些人,在往城上搬著棉被桐油等易燃的物品。


    寧遠總兵袁不換鎮定自若,藏身在垛口後麵,這時金兵已快衝到了護城河邊上了。


    “大家別動,讓金人先衝過來,待他氣竭了,我們出擊九是。”


    袁不換一邊說著,一邊接過搬上來的東西,堆放在城樓垛口邊上。


    楚雲風從未見過如此驚心動魄的場麵,心裏亦是緊張,忽然想到了卓瑪央金,又是難過起來。


    大隊金兵已經到了護城河邊上,不停的往幾丈寬深的護城河,扔放著成捆的稻草。


    有些地方很快就堆放平了,金兵又在稻草上麵鋪好了木板,藏在推楯車後麵,拉著雲梯衝向了寧遠城牆。


    一身赤膊的常有火看到金兵開始攻城了,目呲欲裂,急得不住的大吼。


    “大人!金兵都開始往城牆上爬了,我們還不打啊。”


    常有火實在是憋不住了,跑過去說到,


    袁不換狠狠瞪了一眼常有火,俯身看到向城牆上爬著的金兵,迴身大聲喝道:


    “兒郎們,先向護城河外金兵放箭,再往城牆下麵扔棉被倒油,再放火箭燒。”


    瞬間,無數露娜士兵從寧遠城牆探出身子,引弓搭箭射向護城河外的金兵,大赤國金兵看到漫天箭雨,抵擋不住紛紛後退。


    這時候城牆下麵的攻城金兵,也被扔下去著了火的棉被燒的慘不忍睹,剩下沒燒死的拚著命爬過護城河,往迴逃去。


    金兵一邊退著,一邊往城牆上放箭,城樓上的軍兵也是死傷眾多,看到金兵退了已經有一兩裏遠,袁不換又是喝道:


    “炮手點炮,給我狠狠地打。”


    北麵城牆的五門紅衣大炮,震天的響了起來,飛過去的炮彈炸在了退兵之中,金兵算是徹底亂將起來了。


    老汗王站在十六匹馬拉的大車上,看到退兵慘狀,急著和完顏洪金說到:“這是敗兵如山倒,趕緊想想辦法啊。”


    完顏洪金臉色鐵灰,應了一聲,向旁邊喝道:


    “鐵木辛克,你帶兩萬人繞過寧遠城正麵,西邊明軍守衛一定有漏洞,你去給我攻寧遠西城門,人要是上不去,就推火藥過去轟塌城牆。”


    鐵木辛克應了一聲,引兵向北到了山腳之下,又向西麵衝去。


    城樓上的袁不換看到金兵退到了兩三裏外後,沒過一會又是唿喊著向寧遠城殺了過來,皺了皺眉捋著胡子輕蔑的說到:


    “還是剛才的辦法,放他們近一點再打,我看老汗王有多少人不怕死的。”


    雙方從清晨一直打到正午,寧遠城下和護城河裏麵已是屍骨如山,死傷的金兵流出來的血,甚至都融化了河麵的冰。


    寧遠城牆上也是傷兵無數,哭喊之聲連綿不絕。


    楚雲風看的是毛骨悚然,旁邊的二師兄常有火一邊射著箭,一邊哈哈大笑。


    這時,一騎快馬在城牆上的馬道,由西邊疾馳而來,到了近前一個軍兵滾下馬來就急著喊到:


    “大人不好了,西南城牆那邊金人攻的很猛烈,金兵已經把城牆根炸了個缺口了。”


    袁崇煥怒道:


    “副總兵大人呢?他怎麽給我守的城。”


    “大人在呢,他也受了傷。”


    軍兵嚇得臉色蒼白,都不敢去看袁不換。


    ——————


    寧遠城西南城牆。


    鐵木辛克的兩萬人馬幾乎都蜂擁在城牆下麵,牆根處已被炸開了一丈餘寬的大洞,洞口外麵,左乾坤鬆骨道人和幾百脫光了上身的軍兵,在和金兵拚死打鬥著。


    楚雲風和三千軍兵到了,看到是這樣一副場景。


    眼看這幾百號人就抵擋不住了,這時趕來的援軍從洞口衝了出去。


    金兵慢慢的被逼退過了護城河,左乾坤已經是殺紅了眼,帶著那光著膀子的幾百軍兵衝過了護城河。


    鐵木辛克久攻不下,心裏堵著一口氣,看到左乾坤衝殺過來,舞著大槍就向左乾坤刺去,左乾坤長刀在手,舉手撩天,就隔開了刺過來的大槍。


    二人一個在馬上,一個在地上,槍來刀往,瞬間就打了四五十招,左乾坤戰鐵木辛克不下,心裏不禁有些焦躁,他卻是不知道,馬上鐵木辛克比他更急。


    二人又打了十幾個迴合,鐵木辛克一槍刺來有些破綻,左乾坤大刀交到了左手,右掌擊開鐵木辛克的大槍,縱身飛起,右手變掌為指,就點向了鐵木辛克左胸,鐵木辛克大驚失色,扔掉手上大槍,一個後仰就從戰馬滾落下去,左乾坤跟著左手刀就向地上的鐵木辛克劈了下去。


    眼看鐵木辛克就要被左乾坤的刀斬為兩段,這時一股淩厲的劍氣到了後背幾尺之處。


    左乾坤隻好收迴刀勢,刀柄後擊,兩股大力相交,左乾坤晃了一晃,向前走了兩三步才穩住了身形,一個道士也站在了麵前。


    “看來手底下有些能耐的,難怪敢去老汗王的中軍大帳。”


    左乾坤看到偷襲自己的,竟然是長白真人的師弟烏蘇海,自己也險些吃了虧。


    黑水老怪這時奔了過來,哈哈怪笑道:


    “神衣門的左乾坤,和烏蘇先生是棋逢對手啊,你們可以好好切磋一下。”


    索無常有些幸災樂禍,心想先看著你倆打,我再坐收漁翁之利。


    刀劍縱橫,烏蘇海和左乾坤都是海內一流高手,功力也是相差不多,二人打了幾十招,左乾坤的刀勢越來越是剛猛,楚雲風站在不遠處看著,眉頭緊鎖。


    四周的明軍士兵和金兵混戰作一團,鬆骨道人和鐵木辛克又鬥在了一處。


    沒過多久,左乾坤和鬆骨道人都露出了敗相,這邊的左乾坤麵色凝重,在烏蘇海劍氣的籠罩下,手上的長刀越來越是沉重,人也不住的後退,鬆骨道人唿吸急促,腿上像是中了一劍。


    忽然間嘯聲驟起,楚雲風從鐵木辛克上方越過,右掌掌力帶走了鐵木辛克的寶劍,先解了鬆骨道人的圍,人已到了烏蘇海身前,左掌大力擊出。


    烏蘇海知道楚雲風內力不在自己之下,不敢大意,急忙撤迴寶劍,攻向了楚雲風。


    攻過來的楚雲風掌風甚是霸氣,嘯聲更是高亢,烏蘇海已經先自心怯了幾分。


    前幾日二人剛剛打了一場,楚雲風手上憑著大槍,優勢也沒有今日多,烏蘇海有些不解,他哪裏知道楚雲風就是以內力見長,習了弘虛大師的內功心法,加上服了千年菩提,楚雲風的內力,已經超越了海內絕大多數一流高手。


    轉眼五六十招過去了,楚雲風空手對敵,掌力愈來愈是雄渾,烏蘇海已經漸漸不支。


    左乾坤鐵木辛克和鬆骨等人都在一旁看著,黑水老怪索無常臉上神情卻是有些恍惚,他想不到一年時間,楚雲風已經到了如此境界,心裏一樣的忐忑不安。


    “我還打什麽,再打下去就會敗在楚雲風掌下了,索無常這些人都是喜歡看別人好事。”


    此時的烏蘇海想到這裏,一邊收了劍氣,一邊說到:


    “雲風公子內力深厚,烏蘇海又領教過了,他日我們外找機會切磋就是。”


    烏蘇海這麽一說,楚雲風想到烏蘇海畢竟是長白真人的師弟,還是留些麵子給他,於是也撤了掌力。


    “烏蘇先生既然這麽謙虛,我們今日點到為止。”


    鐵木辛克和索無常有些不知所措,怔怔的站在那裏。


    “鐵木辛克,你還不撤兵嗎?”


    楚雲風已經喊了過來。


    看到大康國幾千援兵到了,破城的希望已經不複存在,兩萬軍兵又死傷了幾千人,鐵木辛克麵色陰沉,悻悻然調轉了馬頭,眾多金兵打了半天多了,早就是精疲力竭,都是一窩蜂的向東北方向退去。


    當晚,除了留守城牆之上的將領們,袁不換召集眾人聚在了中軍帥帳。


    燈火下,袁不換命人殺了幾隻公雞,把雞血倒進了一排酒碗裏麵,帥帳眾人皆是捧起了酒碗。


    袁不換神色凜然,慷慨激昂。


    “今日血戰,承蒙眾將士和各位江湖朋友齊心協力,寧遠城得以安然無恙,山海關方麵的援兵遲遲不來,寧遠左右各軍又在原地待命,城中現有的兩萬人馬就是我們的全部力量,明日再戰會更加兇險,希望大家一心殺敵,人在寧遠城在,城破除非人死。”


    說完,袁不換率先喝掉了碗裏麵的雞血酒,眾人也是紛紛幹掉。


    袁不換又刺破了手指,在一塊白布上麵用血寫到:“誓與寧遠共存亡”。


    眾人看到後,幾乎都是淚流滿麵。


    此時,楚雲風又是想到失蹤了的卓瑪央金,還有孤身犯險的陽昆侖。


    外麵的風雪又大起來了,帶著唿唿的聲音,在這樣的夜晚,讓你熱血沸騰,永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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