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紫禁城。


    夏夜的坤寧宮,朱校躺在一張椅子上,像是睡著了,值守的太監們帶好了門,守在了門外。


    偌大的宮內,隻有皇上朱校,和在扇著蒲扇的兩個宮女。


    燈火昏暗下,甚至傳來了一陣香氣,有些誘人的香氣。


    朱校已經發出了一陣輕微的鼾聲,忽然間翻了個身,眼睛也睜開了,看起來很亮,一個宮女看到了皇上異樣的眼神看著她,已經明白了什麽。


    簾子後麵的大床,三個人在折騰著,半個時辰過去了,朱校發出了一聲低沉的聲音,這才算停了下來。


    而在此時,那誘人的香氣竟然消失了。


    楚雲風看到床上睡過去的校兒,心裏忽然觸動很多情感,而這份情感卻是自然而然發生的,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


    一道暗門被推開了,是一個精致的房間。


    牆上掛著一副畫像,一個女子有些妖媚的容顏,逼真的眼神看著你,讓你蠢蠢欲動。


    楚雲風不敢再看下去,順手碰了一下牆壁,聲音竟是有些異樣。


    牆壁是空的,裏麵竟然有唿吸的聲音,以楚雲風之能,方圓幾丈內,沒有人能逃過他的耳朵,除非是弘虛大師,完顏洪金這樣的人物來了。


    牆壁的夾層裏麵,一個小太監盤膝而坐,手上一束燃過的香火,還散發著餘溫,那誘人的香氣,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小太監卻是死了,服毒而死,還是什麽內力促使嗎?


    “你不是去了關外,走了嗎?”


    一個聲音冷冷清清說到。


    暗紅色的喇嘛服飾,套在龍象上人身上,在這樣的夜晚和地方,隨著他淩厲至極的目光,讓人不敢直視。


    “是上人殺死這小太監嗎?”


    楚雲風還是說了出來。


    “我在問你的話呢?”


    聲音更加冰冷。


    “我擔心皇上,還是放心不下,所以才偷偷迴來,想探個究竟。那紅藥丸?”


    “媚藥已是入骨,多年積累下來,華佗在世,也是無力迴天,就讓他好好享受這人間至樂吧。”


    龍象上人歎了口氣,眼神裏麵已經有了哀怨和難過,就和那天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朱校提起了宛如老皇爺時候的神情一樣。


    “你走吧,紫禁城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我也要迴漠北了,今晚看了校兒一眼,知足了。”


    龍象上人話裏有話。


    “您是知道什麽嗎?校兒,不,皇上不應該這樣啊。”


    楚雲風的眼淚不由自主流下下來了。


    “有些事,你不知道,總比知道的要好很多,一個人知道的太多,他就不會平安順利了。走吧!”


    說話間,楚雲風人已經飛出了坤寧宮,越過十幾座殿宇屋脊,跨過護城河到了紫禁城外麵。


    龍象上人鬆開了牽著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神,竟是有些溫暖。


    “關外人傑地靈,英豪薈萃,如果你能活下去,大康也能多了一些未來。”


    龍象上人走了,隻剩下楚雲風一個人呆立在那裏,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還是不明就裏,甚至就像在夢裏一樣。


    ——————


    什刹海,夜水無波的夏夜。


    忽然,一陣琴聲打破了這寧靜。


    白衣如雪,站在湖邊,背上一具單弦古琴!


    “前輩高人,風雲穀伸出援助之手,還沒曾言謝,不想在此相逢。”


    楚雲風躬身致謝,白衣人即使背對著他,一樣看透世間萬物。


    “閑雲野鶴浮遊十年,飄零天下,卻難尋知己故人,人也是孤獨,這樣才好,我本來就是孤獨的人。”


    神秘白衣人說話了。


    “在風雲穀的時候,好像您說過要去找慕容江山,您和他有仇怨?”


    楚雲風有些忐忑不安,說出來有些後悔,他已經想起來龍象上人那句話。


    “這是我的事,是我和慕容江山之間的事情,放眼當今天下,十年之後,也許隻有我才有能力與他一戰。”


    楚雲風心中大驚,這神秘白衣人的功力,當可以笑傲天下了,還要十年以後,才有可能有機會與武林盟主慕容江山一戰,慕容江山究竟高明到了什麽地步?


    如果這樣,陽西真,對,還有卓瑪央金她們娘親的仇怨,永遠沒有機會報的了的。


    忽然又是想起了卓瑪央金,她睡得好嗎?還有永寧。


    “你叫什麽名字?”


    白衣人問到。


    “在下楚雲風!”


    “你的功力在年青一代,應該是數一數二的,除了他之外。”


    “前輩說的他,又是誰?”


    楚雲風膽子大了起來。


    “他在北海之北,他和你年紀差不多大,我也幾年沒見到他了。恩師老人家去了十幾年,他也長大了。哎!”


    白衣人竟然歎了口氣。


    “我叫宋魚兒,不要再稱唿前輩,再說我也不老。”


    神秘白衣人宋魚兒淡淡笑了笑,他是在想到了恩師老人家,迴憶那美好的過去,還是什麽?


    “您是極樂老人的弟子,我知道了,宋魚兒!”


    楚雲風還想再說什麽,宋魚兒已經不見了。


    他(她)背負“神衣飛甲”,身具天下第一人極樂老人的嫡傳家學,天下還有誰能及。


    除非是那慕容江山!


    ——————


    還是一路向北,孤獨的旅程。


    綿延不絕的大山,就像永遠也走不完的,即使再遠,楚雲風也要走下去。


    無數的牛羊在草原上遊走著,北麵和東麵都是青黑色的大山,氈房和蒙古包建在山坡上,這是落日餘暉下的家園。


    悠揚的馬頭琴聲,如泣如訴,像是在和遠來的客人們,說起這草原上不老的傳說,還有幾百年前,那個偉大的英雄人物。


    總算是翻越了那些大山,看到這樣壯美的畫卷,楚雲風不禁深吸了一口氣。


    草原特有的芬芳氣息,讓人渾身舒暢至極,甚至讓人忘卻了天地間的煩惱和憂愁。


    “我就知道你會來烏蘭布統草原的,這英雄大會,沒有楚雲風,就會黯然失色許多。”


    納蘭千羽迎了上來,依然淡泊從容。


    “如果我猜的不錯,這草原大會又是你們金人的手段吧。”


    楚雲風還是向草原深處走著。


    “草原大會流傳了上千年,每年一次的盛會,會找到讓你心儀已久的姑娘,這個熱鬧,我還是要來看看的。雲風公子英雄年少,難道心裏隻想著京師的公主嗎?”


    “我是大康使節,出使盛京路過了這裏,卻是沒有那份閑情逸致。”


    “閑情逸致楚雲風確實沒有,不過你來了這烏蘭布統,也不應該就是路過吧,無論怎樣,納蘭千羽和你再次相逢,當是幸事,何不去喝上一杯。”


    “我不喝酒的,完顏長鬆現在哪裏?不在盛京嗎?你師父呢?”


    “恩師老人家,這個時候應該是迴到盛京了,長鬆師弟沒在盛京,他被他師父帶去了長白山。”


    “長鬆的師父又是誰?”


    “長白真人!關外三大宗師之首,全真教當世第一傳人,他已十幾年沒有下長白山了。”


    納蘭千羽慢慢道來,楚雲風有些心驚了。


    在關外,和金清幫主完顏洪金並駕齊驅的人物,看來至少還有兩個人,完顏洪金的武功,我已經難望其項背,長白真人也許更勝一籌,這些高人,縱橫海內,放眼大明,何人才能與之匹敵?


    “走吧,太陽都已經下山了,巴圖王爺的酒備好了,羊也早就煮熟了,來到了草原的,都是客人。”


    納蘭千羽一馬當先,馳向了一片氈房,楚雲風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巨大的氈房裏麵,巴圖王爺居中而坐,這克什克騰部落首領,也是這次草原大會的主人。


    “納蘭先生!這酒和肉,就等著你們呢。”


    巴圖王爺已經站起身來,指著桌上熱氣騰騰的整羊,忽然看到納蘭千羽身後的一身漢裝的楚雲風,臉上一驚。


    “這是大康使節楚雲風,雲風公子第一次來到烏蘭布統,當然也是王爺的貴客了。”


    巴圖王爺恢複了神色,哈哈笑道:


    “都快請坐下來,博爾金兄弟,你還不起個酒令嗎?”


    旁邊一桌的,正是敖漢旗部落首領博爾金王爺。


    博爾金滿臉怒容,沒有做聲,端起了酒碗喝了一大口,又是重重的摔在了桌上。


    “早知道你引來了豺狼,喝的就是瓊漿玉液,我也不會來的。”


    博爾金罵道,眼睛也是惡狠狠的瞪著納蘭千羽。


    “雲風公子!請!”


    納蘭千羽沒有半分生氣,這份涵養,讓楚雲風更是意外。


    巴圖王爺打著圓場,博爾金還是沒有理會,兀自氣嘟嘟的喝著悶酒。


    氈房內的氣氛,有些奇怪,幾個人也不知道都在說著什麽,是逢場作戲,還是什麽,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馬頭琴的聲音響了起來,角落裏麵一個老人,風霜刻畫在老人的臉上,琴聲也是在敘說著老人如歌的歲月。


    幾個蒙古族少女飄了進來,舞動著柔弱的腰肢,領舞的少女容顏絕美,野性的眼神盯著楚雲風。


    楚雲風轉過了頭,又去看那拉琴的老人。


    “雲風公子!你這就是不解風情了,這是巴圖王爺的公主,她也是草原上最美麗的女子之一,難道你的心裏隻有一個人嗎。”


    納蘭千羽的傳音入密,敲擊著楚雲風的心房。


    “納蘭先生!看在長鬆麵上,我還把你看做一般朋友,你這樣說話,卻是小看楚雲風了,告辭!”


    楚雲風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琴聲停了,少女們也都是悻悻然不再去扭動身體了,這琴聲和曼妙的身軀,難道就是為了楚雲風嗎?


    ——————


    夜色中,草原又是一種美,靜謐,安詳,像個遲暮的老人。


    “你說的那人,怎麽沒來?”


    卻是巴圖王爺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我去接他們的路上,沒想到遇上了楚雲風。”


    納蘭千羽輕輕歎了口氣。


    到後來已經聽不到說些什麽了,楚雲風明白了許多,他不想再去聽了。


    到處燃起的篝火,年輕的男女圍著火堆跳著,唱著。


    這個民族特有的天性和樂觀,讓他們無論何時,都能舞動著,歌唱著自己的靈魂和歡快。


    人也本該如此,怎麽活著,都是活著,又何必讓自己那樣心累活著呢?


    楚雲風的心有些累了,他沒有辦法輕鬆起來。


    “你怎麽一個人走了,酒還沒有喝完,我的舞也沒跳完呢。”


    那個領舞的巴圖王爺公主,已經站在了楚流風的麵前,火光映襯著少女的絕世容顏,讓人怦然心動。


    楚雲風不敢去看。


    “我叫阿茹娜,你來了草原,就是我們的客人,我們去跳舞吧。”


    阿茹娜已經扯住了楚雲風的衣袖,走向了舞動的男女中間。


    楚雲風極為尷尬,也不知道怎麽辦,跟著阿茹娜,圍著篝火僵硬的走著。


    旁邊的青年男女們,一邊偷偷看著,一邊低聲說著什麽慢慢的走開了,到後來,隻剩下了楚雲風和阿茹娜。


    忽然間,一聲長嘯,震破了寂靜的夜空,長嘯過後,驚天動地般的蹄聲滾滾而來,草原深處,無數火把排起的長龍,向這邊湧來。


    “這是蒙古人的騎兵?還是大赤國金人的精騎?”


    楚雲風看著驚天動地般的氣勢,有些感觸。


    阿茹娜神色自若,看都不看那夜幕中的火龍。


    “這又何必呢?驅人之威,盛氣淩人,就能讓人屈服嗎?蒙古人當年縱橫天下,現在雖說不如從前,骨子裏麵還是高傲的靈魂。”


    阿茹娜輕輕的說到,這不是一個簡單的蒙古少女。


    “這馬隊的頭領是誰?”


    楚雲風轉過頭問到,少女的絕世容顏讓他有些心猿意馬。


    “他叫鐵木辛克,也是我的族人,他也曾是這草原上的少年英雄,現在卻是甘心為大赤國金人做事。”


    阿茹娜說完,臉上浮現出一絲哀傷和失望。


    又是一聲嘯聲驟起,驚天動地的蹄聲停了下來,過了一會,蹄聲又是響了起來,卻是越來遠了,舉著火把的無數精騎已經消失在了草原深處。


    楚雲風極度震驚,這樣的騎兵,戰鬥力會是什麽樣,可想而知。


    “鐵木辛克是金清幫主完顏洪金的關門弟子,他經常在夜裏帶著數千甚至上萬金人的精騎,在這草原上練習夜戰,這對你們大康國來說,就是勁敵。”


    阿茹娜悠悠的說著,她的心茫然失措,家園就要淪為大赤國金人之下,她的故國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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