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表弟的幫助下,他有了可以商量的人,對未來有了更好的規劃。


    十九歲那年,他被父皇指派到工部當個五品的小官,可他兢兢業業,從來沒有半句怨言,贏得了不少官員的好感。


    他不急不躁,慢慢建立人脈。


    二十歲那年,父皇給他指婚,王妃是靖安侯府嫡女雲錦兒。


    靖安侯府是個沒落的三等侯府,從這門婚事就能看出父皇對自己的敷衍。


    很多人都以為他會心生怨恨,畢竟他才是嫡長子。


    可是娶了雲錦兒他並不覺得委屈,即便他瘋狂地想坐上那個位置,想為母後報仇,他也未曾想過攀附有權有勢的嶽家。


    他的妻子,應該是自己喜歡的女子才行, 他不願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當年,父皇就是為了鎮國公府的權勢才娶了母親,結果造成母親和自己的悲劇。


    即便身在泥沼,也要向陽而生。


    湊巧的是,他曾經在宮宴上見過雲錦兒,在一眾貴女中她並不起眼, 可是她溫柔嫻靜,不急不躁,麵對其她貴女的羞辱也不卑不亢,是個進退有度的好女子。


    果真,娶了雲錦兒之後,他們夫妻琴瑟和鳴,在他兩年後,錦兒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他很高興,給孩子取了個小名,名喚“念兒”。


    他如今當了父親,可心裏還是掛念著自己的母後,以此來紀念她。


    隨著他們的一步步籌謀,他聯係上了鎮守西北的大將軍莫淮山,沒想到,隻是幾封簡單的書信,卻讓錢右相懷疑他們有勾連,十五萬大軍埋骨劍門關。


    莫家軍慘死的原因,他也是後麵才知道的。


    生了兒子後,他更用心經營人脈和討父皇歡心。


    對於父皇,他以前有過期待,有過孺慕之情,可自從父皇年複一年對他無視,他早就放棄了他的期望。


    但是,要想在宮中生存得好,要想坐上那個位子,他必須討好父皇。


    果真,在他的努力下,父皇漸漸對他沒有以前那樣冷,生了念兒之後,父皇越來越喜歡念兒,也對他漸漸有了幾分父親的關懷,隻是,這遲來的單薄無力的父愛,他已經不稀罕了。


    隨著高升和何力陷害威遠侯府的事情被揭穿,威遠侯府東山再起,他才知道,原來莫弈辰是他的親弟弟。


    母後當年被人所救,拚了性命才生下了這個弟弟。


    他心中百味雜陳,莫弈辰做的糊塗事他已然知曉,一個是幫助自己多年如同戰友般的表弟,一位是他血脈相連的親弟弟,他隻能小心調停二人的關係,一起為了心中的目標而努力。


    好在二人達成共識,大業未成之前不會內鬥,他才放下心來。


    有了莫弈辰的幫助,他在朝中走得更順。


    表弟也越來越得父皇寵信,幾年的時間裏,他們找到不少二皇子做的混賬事,並有意無意地讓這些事暴露出來。


    父皇知道後,對二皇子漸漸不如以前信任,對而他因為辦差得力,逐漸被父皇委以重任,他終於走到了和二皇子旗鼓相當的位置。


    三十歲那年,二皇子作死發動宮變,想坐上皇位,他覺察到不對,離京時和表弟商議對策,宮變時,莫家軍及時趕到,終於獲得勝利,如願當上太子。


    一年後,局勢逐漸穩定,他也能獨當一麵,於是迫不及待地去鄞縣找自己的母後,自從知道母後還活著,他已經忍了快五年。


    看到母後的那一刻,他跪在地上對母後行跪拜大禮,淚如泉湧。


    此刻,他不是威嚴的帝王,而是普通的人子,三十歲的人哭得雙肩顫動,如孩子一般。


    他知道母後失憶了,可是母後看到他的第一眼,顫抖著手摸著他的臉,哭著道:“孩子,你受苦了!”


    他知道母後就算失憶,那份血脈親情的悸動也會讓母後記得他。


    對於秦槿昊,他是感激的。


    他還記得幼時自己生病,其他太醫愛搭不理,經常是秦太醫趕來給他醫治,對他很慈愛,還時不時帶些宮外的玩意兒和糕點逗他開心。


    當年自己被帶離母後身邊,也是秦太醫偷偷帶他去見母後,這份恩情他一直記得。


    他並不覺得母後嫁給秦太醫有何不妥,父皇對母後不好,讓母後日日以淚洗麵,能有這樣一位情深義重的男子照顧他,他也放心了。


    更何況,若是沒有秦太醫,母後和弟弟早就死在大火之中。


    在鄞縣隻待了七日,他享受到了難得的溫馨和寧靜。


    秦太醫廚藝很好,每日他都會幫秦太醫打下手,一起做飯,母親則笑眯眯地擺碗筷,他覺得這樣的日子是他二十多年來沒享受到的快樂。


    他當上太子的第二年冬天,父皇駕崩,他登上了帝位。


    政務繁忙,他沒有時間去看望母後。


    兩年後的春天,他收到秦太醫的急信,母後病重。


    他讓趙言卿和幾位信得過的大臣輔政,自己帶上妻子和他們的一兒一女還有莫弈辰悄悄去了鄞縣。


    病榻上,蕭恆看見母親幹癟瘦削的模樣,心疼不已,讓妻子和兩個孩子給她行禮。


    母親看見雲錦兒和孫子,喜得拉住他們的手一直說“好,好,想不到我也有能看到兒孫滿堂的一天。”


    母親告訴他們,她這兩日忽然想起了往事。


    她此時病入膏肓,手若枯枝,青勁爆起,拉著他和莫弈辰的手道:“對不起,我沒有盡到當母親的責任,讓你們兄弟倆受苦了。”


    蕭恆和莫弈辰眼睛都紅了。


    莫弈辰第一次見到她就覺得親切,後來秦太醫告訴他,她才是自己的母親,他心中酸澀難忍,想喊一聲“母親”,可是知道她失憶,一直都沒喊出來。


    此時,他再也忍不住了,流著眼淚道:“母親,兒子不孝,未能侍奉您左右,兒子從未怪過您。”


    蕭恆哽咽道:“母後,兒臣隻怪當時太過年幼,沒有及時保護您。”


    秦槿昊握著她的手,安慰道:“眉娘,你看,兩個兒子多孝順,他們不曾怨過你,你就安心吧。”


    “昊哥,謝謝你這麽用心地嗬護我,記得我們的約定。”


    趙如眉聲音微弱,臉上帶著微笑,在秦槿昊懷中安詳地離去。


    她的身子自從中毒後差了許多,常年不離湯藥,若非秦槿昊傾盡全力調理,她也活不了這麽多年。


    能夠和他相伴二十餘載,已經是上天恩賜,她已經賺到了,此生無憾。


    小小的農家院子哭聲一片。


    蕭恆和莫弈辰心中悲痛,秦槿昊像失了魂一般不吃不喝,一下子蒼老許多,喪事由他們兄弟操辦。


    翌日,等他們起床安排喪葬事宜時,卻發現秦太醫和母親並排躺在躺在棺中,和母親十指相扣,麵色平靜。


    蕭恆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然沒氣了。


    棺材外是一個黑色的瓶子,裏麵還有幾粒藥,他服毒了!


    兄弟二人在鄞縣為他們選了一處風景優美的風水寶地為作為墓穴,二人同葬。


    安葬的那日,陽光正好,風兒輕輕拂過他們的臉,像母親的手溫柔擦拭他們眼中的淚。


    鳥鳴清澗,流水潺潺,新葉初萌,林間的樹葉颯颯作響,似乎自己幼時一般,母親柔聲的安慰。


    淚眼朦朧中,蕭恆看到不遠處母親和秦太醫手拉著手向他們揮手,此時的母親年輕很多,恢複了健康,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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