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舒揣著明白裝糊塗,笑道。


    “孫女不明白祖母您什麽意思。”


    “你這丫頭…嗬…你父親有愧於你娘,你這根刺啊,不僅是紮你父親心上去了,也狠狠紮在了莊氏心上。”


    瞧著吧,這府裏熱鬧的日子,才剛開始。


    秦歌舒淺淺笑著,推著老太太在青石板道上慢慢走著,在這府裏,老太太才是最聰慧的。


    這根刺不僅要紮,還要紮的深!


    翌日,白花花的二十兩月銀送到了瑞安居秦歌舒的手裏,莊氏身邊的王嬤嬤親自送來的。


    “歌舒小姐,這可是從咱夫人和小姐身上克扣下來的,還請您省著點花。”


    哪個小姐的月銀有她的多?真當自己是個寶貝了!


    王嬤嬤眼皮子一垂,竟還教訓起秦歌舒來。


    掂量了一下錢袋子的分量,秦歌舒薄唇微勾,帶著張揚笑意,隨手一拋叫梅香接了住。


    “姨娘要是舍不得,大可不必在父親麵前逞麵子,直接拒了就是。”


    “歌舒小姐這說的哪的話?我家夫人可從沒說過半個不舍。”


    王嬤嬤端著架子,垂眸瞧著坐在藤椅上的秦歌舒,隻瞧著她托著下顎,微微打了個嗬欠,捏過一柄水墨團扇,尾指微翹,漫不經心的把玩著,端的是大家閨秀之姿,哪還似之前那潑皮女霸王?


    難不成,經過老太太這些日子一調教,還真就改了性子不成?


    正愣神,忽而聽得秦歌舒冷笑出聲。


    “省著些花?那這是姨娘的意思,還是嬤嬤你的意思啊?”


    “老奴不敢。”


    “那就是姨娘的意思了啊…”


    “歌舒小姐,話可不能亂說。”


    “嗬…嬤嬤活了大半輩子,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竟連點規矩都不懂,姨娘平時就是這樣縱容手下的?怪不得縱出一個個欺主刁奴!”


    冷斥一聲,秦歌舒此話不僅斥了王嬤嬤不懂規矩,還一並連莊氏都給斥了進去。


    王嬤嬤也不是第一次在秦歌舒這吃虧了,這主子嘴皮子利索,她是見識過的。


    幹脆行了禮告辭離開。


    倒也算識趣,沒繼續留著自找沒趣。


    待王嬤嬤走後,梅香一臉欣喜的將銀子捧到秦歌舒跟前。


    “小姐,多了一倍呢。”


    秦歌舒入府才多久?這次不過是第二次拿月銀,這點兒還不夠塞牙祭的。


    之前那五百兩,是她將之前秦正送來的一些布匹首飾拿出去典賣了換來的,錢財雖是身外物,可隻要活著,就不能缺。


    “收著吧,你看著打點。”


    言罷便起身往外走去,梅香連忙追問道。


    “小姐,您又要出府?”


    “疾風要出去放風。”


    她看啊,要出去放風的是小姐自個吧,在這院裏,就是憋不住。


    秦歌舒本就是放蕩不羈慣了的性子,這方圓之地,本就拘泥不住她,心情好了要出去溜溜,心情不好了,更要出去溜溜,更何況,現在還有了一匹寶貝良駒,騎馬招搖過市,或是郊外縱馬狂奔,都是她所鍾愛的。


    茶館勾欄這些地方最是消息流傳廣泛的地方,秦歌舒大堂挑了張方桌坐下,抬手倒茶,台上說書人,拍著驚堂木,說著話本裏的傳奇將軍。


    秦歌舒耳朵靈,左右聽著議論紛紛。


    “聽我家老爺說,今兒早朝,陛下大發雷霆,好像說是北邊鬧了蝗災,禍害了好一片莊稼。”


    “哎喲,那今年不是又要鬧饑荒了?這日子可不好過。”


    百姓們茶餘飯後愛聊的不就是這些,誰家養了外室,誰家公子逛窯子被抓了,到誰家豬肉漲價了,有的沒的,瞎嘮。


    “可不?而且,我還聽說,咱東宮那位儲君,下了朝堂被陛下當眾責了,就跪在那金鑾殿前,脫了外袍,就這麽粗的棍子,啪啪的往身上砸。”


    那人說的有模有樣,邊說著還邊比劃著,簡直要比台上說書的說的還精彩。


    有人不信,搖頭道。


    “說的跟你親眼見著了一樣。”


    “嗐,你還別不信,我有親戚在宮裏當差,咱這儲君不受陛下待見,這天底下,誰不知道啊?”


    這倒是,比天子更難當的,是儲君,近一步是君,是天子,退一步,便是萬劫不複。


    多少人虎視眈眈著他的位置,他沒有退路,他的退路隻有死。


    而他更無法輕易前進,被天子猜忌甚至忌憚…


    在父子親情之前,他們更是君臣。太子,是最有可能撼動天子位置的人。


    當今天子那易猜忌且暴躁易怒的性子,別說本就不待見太子,就算他疼愛的五皇子雍王犯了錯事,也照樣被責罵。


    “咱這太子,可真是夠可憐的,可這北邊鬧蝗災,跟太子有什麽關係?”


    “傻子都知道沒關係,這前些日子,太子殿下不是去大澤福國寺為咱們乾國百姓祈福,祈禱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這才幾日,便鬧了蝗災,陛下就責是太子殿下祈禱不誠,才招至上蒼懲罰。”


    “嗐…咱在這瞎操心太子殿下,人太子殿下用得著咱操心嘛?”


    “哈…”


    幾人的話,也就自己說說,圖個樂嗬,根本沒放在心上,秦歌舒也就聽了這麽一耳。


    隻道那太子也是倒黴,而這國君如此荒唐,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唉,我還聽說,饒是北邊鬧了蝗災,陛下還是沒鬆口少征收稅銀,上頭都不鬆口,下麵還不知道要怎麽禍害呢。”


    “噓,這話可別說了,掉腦袋。”


    幾人噤了聲,四下瞧了瞧,確定沒人注意,很快便將話題轉移,聊到哪家姑娘身上去了。


    倒是秦歌舒,將這點記在了心上,紅唇微揚,執起杯子輕抿一口,正欲起身去東巷,忽而身邊落坐一人,直接抬手拎起水壺,為自己倒了杯茶,二話不說,直接一杯茶水牛飲下肚。


    “你這是渴了多久?”


    楚晏未接話,隻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牛飲而下,這才放下茶盞,幾日不見,這小子似乎憔悴了些,臉色不好看,秦歌舒精通藥理,關人氣色便能察覺出一二。


    “你這是,舊疾複發?”


    楚晏搖頭,漫不經心道。


    “沒,被我老子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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