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蘭箏一點點引導著治療異能流向手臂,從手上流到接觸著的明岑身上,治療著他的傷。


    好在異能者的身體素質和恢複能力,都是隨著異能等級的提升而提升的。明岑的傷勢恢複得比上一次治療要快上不少,內傷基本都治愈了,腿上的骨頭也在治療之中接續迴去。


    顧蘭箏擔心其他人的傷勢沉重,不能耽擱太久的時間,在確認明岑沒有性命之憂後,隻剩下一下不算嚴重的傷勢,就先停止了治療。


    由謝懷瑜托起她放在明岑身上的手,然後拿起另外一隻手,放在了另一邊的莫硯身上。


    顧蘭箏檢查了一下莫硯的情況,他身上隻有一處大出血的傷口,其餘的都是內傷居多。


    在治療了莫硯身上危及性命的傷勢之後,謝懷瑜就托著她的手,先停止了對莫硯的治療。


    明岑被陸振移到了另外一邊,把季夏移到了原來明岑的位置上。謝懷瑜確認顧蘭箏沒有問題後,托著她的手,小心地放在了季夏身上。


    季夏的內傷有些嚴重,顧蘭箏先治療了他體內的傷勢,還有他斷裂的肋骨。


    原本體內過剩的能量,在一連串的治療消耗之下,已經去了七八成。剩下的能量也不再是龐大到可以在她體內橫衝直撞了,逐漸融合進了身體裏,支撐著治療異能。


    在治好季夏的燒傷傷口之後,沒有來得及修複他身上的傷痕,顧蘭箏就已經精力枯竭,感覺到達了極限,頭暈眼花了起來,身體也在不受控製地顫抖著。


    謝懷瑜第一時間就發覺了她的情況,確認季夏沒有性命問題後,就輕輕地握著顧蘭箏的手,把她的手移了迴來,小心地把她攏在懷裏。


    顧蘭箏完全脫力,閉上了眼睛,治療異能被動地運轉著,修補她破破爛爛的身體內部。


    她的身體被結晶龐大的能量衝撞過,即使維持住了生命,但是那些能量造成的傷害也是相當嚴重的。


    現在顧蘭箏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篩子,到處都是破洞,稍不注意很可能就會崩潰,治療異能一刻不停地在補著破洞。


    不過這顯然是一個耗時的大工程,至少顧蘭箏自己預估了一下,未來有很長一段時間,她的身體會是這種處處漏風的狀態,估計她要當一段時間的殘疾人了。


    不過也確實證明了江止說的那句話,有的東西隻有她能用,在人類的範圍裏。要是其他人去用那顆結晶,隻怕是指甲蓋大小的結晶裏蘊藏的能量,就足以讓一個異能者爆體而亡。她也是因為有治療異能,還是異能等級已經不算低的前提條件之下,才能維持住一邊瘋狂進水一邊瘋狂倒水的平衡,保住了一條命。


    隻是當一段時間的殘疾人這種代價,換夏晨風他們幾個人不出事,顧蘭箏覺得這個交換還是可以接受的。


    顧蘭箏感覺到謝懷瑜把臉埋在了她的肩膀位置,身體微微地顫抖著,有溫熱的觸感再一次打濕了她的肩膀。


    顧蘭箏的手被謝懷瑜握在手裏,她微微動了動手指,在謝懷瑜的手心裏輕輕撓了撓。


    謝懷瑜唿吸聲停頓了一下,握緊了她的手,用壓抑著情緒的聲音說道,“對不起。”


    還沒等到顧蘭箏反應,又有溫熱的液體落在了她的身上。


    “好像在我們身邊,你總是受傷。”謝懷瑜沉默良久,才用壓抑的語氣說道,他的聲音很低,帶著哭過後的沙啞,“之後迴到安全區,我帶你迴謝家。由謝家保護你的安全,隻要謝家不倒,就會竭盡全力地護著你。你不用再跟著我們出去………”


    他的話還沒說完,顧蘭箏感覺到自己恢複了一些力氣,她控製著力量去牽動手指,用手指圈住了謝懷瑜的手指,讓謝懷瑜一下停住了,安靜下來等著顧蘭箏下一步的動作。


    顧蘭箏閉著眼睛,等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聲音微弱地說道,“謝懷瑜,我想看著你。”


    謝懷瑜的頭從她肩膀上起來,保持著低頭的姿勢看著她。


    顧蘭箏調整了一下麵向,看向了謝懷瑜,他的眼眶微紅,嘴唇抿得發白,臉色也白得嚇人,頭發淩亂著被血打濕了,血液幹涸後頭發凝結成一縷一縷的,臉上還有不少細小的傷口,看著頗為狼狽。


    “謝懷瑜,救我會死的話,你會救嗎?”顧蘭箏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輕聲問著他。


    “我會。”謝懷瑜毫不猶豫地迴答。


    “那天受傷,你可能會失去右手的時候,你有後悔過嗎?”顧蘭箏靠在他的懷裏,微微抬起頭看著他,圈住了他的手指。


    “我隻後悔那天帶著你冒險。”謝懷瑜握緊了她的手指,語氣沉重,“我是見證過人類末路後死的人,對我而言,死亡並不是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看著你死去。如果我們就此分開能夠保證你的安全,那我能夠接受陪在你身邊的人不是我。”


    他的眼神哀傷而沉重,臉上閃過幾分掙紮,卻依舊堅定地說了下去。


    顧蘭箏露出一個笑容,語氣虛弱卻堅定地說道,“人類如果最終都會走上末路的話,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謝懷瑜抿著嘴,沒有說話。


    “比起被人安排保護在基地裏,獲得一時的安全,直到末路的到來。我更希望在有限的時間裏,按照我的想法去選擇怎麽過。即使這些選擇可能會讓我受傷,甚至可能會讓我死去。”顧蘭箏捏了捏謝懷瑜的手,力氣相當微弱,卻讓謝懷瑜唿吸都放緩了。


    她緩了緩,繼續說道,“在末世前的人生裏,我常常是沒有任何選擇的。但是末世之後,全部都是我選擇的。是我選擇跟著你們,選擇去信任你們,選擇救你們,都是我自己做的選擇,所以結果如何,我都能接受。”


    “而現在,我也做出了選擇,我依舊選擇你。”顧蘭箏和他對視著,即使兩個人臉色蒼白,形容狼狽,臉上都是血汙,但謝懷瑜看著她亮若星辰的眼睛,依舊有了想落淚的衝動。


    他低下頭,靠近了顧蘭箏,看著她慢慢地閉上眼睛,落下了他們之間第一個吻,是帶著血的鐵鏽味和淚水的鹹澀的味道。


    天光撒在他們的身上,如同一層金色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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