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則什麽時候進臥室的,謝炘都不知道。


    半夜迷迷糊糊醒來要喝水。


    陸行則早有準備,聽到身邊的人要爬起來,猛地睜開眼,沙啞開口,“乖,別動,水在這。”


    謝炘半眯著的眼睛慢慢睜開,一下對上陸行則也不太清明的眼睛。


    抿唇笑了下。


    喝了半杯水,又要下床去上廁所。


    陸行則下意識跟著起床,謝炘笑出聲,“攝政王不必如此,我又不是小孩子。”


    陸行則愣了下,人徹底清醒了,失笑:“哦,不是小孩子,那是誰大半夜做噩夢,哭了喊哥哥啊?”


    陸行則脫口而出,眼裏還帶著笑意。


    然而看著謝炘怔愣的表情,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消逝。


    “攝政王,你,你想起來了?”謝炘震驚又欣喜,一下坐到陸行則的麵前,握住他的手臂。


    陸行則皺了一下眉,想說什麽,但看著謝炘驚喜的神色,無奈點頭,“記起一些,但不全。”


    謝炘眼眶溢出淚光,開心的抱住他,“朕就說你是攝政王,你是陸不塵,你別怕,陸行則,你會好的,你就是你。”


    陸行則揉了揉他的腦袋,“好了,去上廁所吧。”


    謝炘確實有點急,連忙去上廁所,迴來後人徹底精神了。


    又開始問東問西。


    陸行則頭疼不已,罷了,他還是一一迴答。


    “所以隻記得一些是嗎?”謝炘也不算失望。


    陸行則“嗯”了一聲。


    他也記得了,霍羨是如何進拱討好謝炘的,哼!


    “那也不錯。”謝炘頓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那你是陸不塵嗎?”


    陸行則沉默了。


    最後一聲歎息,“我與他說來話長,但確實是一人。”


    可以他是陸不塵瘋了的那段時間裏保持的理智。


    陸不塵尋丹問藥要複活謝炘,時而正常時而瘋魔。


    後來陸不塵慢慢正常了過來,輔助新皇。


    實際上陸不塵早就好了。


    在十五歲之前,陸不塵一直沒有恢複記憶,恢複記憶後又被霍羨那蠢貨推倒在地,磕了腦袋,以至於恢複的記憶被砸沒了。


    而當時謝炘在重症監護室,遭受刺激的陸不塵就此長眠。


    沒有絲毫記憶的陸行則重新醒來。


    實際上他們就是一人。


    如今伴隨著陸行則記憶的複蘇,兩個記憶點融合,便不存在一半想起過往的陸不塵,一半什麽都不記得的陸行則了。


    簡單來說,就是兩個不同節點的陸不塵,因為記憶慢慢恢複,從而從兩個不同的節點合二為一,變成一個節點。


    也就是說沒有什麽陸不塵和陸行則,他們都是攝政王。


    且記憶慢慢同步後,陸行則便不會在有陸不塵出現給他造成的時間差。


    陸行則簡單和謝炘解釋後,謝炘似懂非懂,“所以,你的意思是,並非陸不塵突然出現,而是因為你有恢複記憶的征兆,把有記憶的那段過往想起了,所以才有了陸不塵出現你不知道?而現在你的記憶同步,所以意思就是你們出現的是時間線不同,導致了這個現象?”


    陸行則想了下:“差不多吧。”


    而他們之間的性格為何差異之大,還要從陸不塵去護國寺說起。


    不過這段過往陸行則就不打算跟謝炘說了。


    “好吧。”謝炘還想說什麽。


    被陸行則捂住了嘴,“好了,睡覺。”


    謝炘把他的手扒拉下來,“最後一個問題。”


    陸行則挑眉,“行,問吧。”


    謝炘:“秦明煦和梁沛迴去了嗎?”


    陸行則點頭:“迴去了,助理來接的人,放心。”


    謝炘這才安心的閉上眼,差點睡著的時候,突然問:“你今天和秦明煦聊了什麽啊?”


    陸行則抱著他聞了下,好香,“明日在和你說,現在已經很晚了,乖,快睡。”


    謝炘問完其實就快要睡著了,聞言含糊的嘟囔了一句“好”。


    然後就睡著了。


    他夢到了小時候,以及他的母親。


    謝炘的母親是個柔弱的女人,早些年的時候不會爭不會搶,在生下謝炘後,身子也變得極為羸弱。


    常年住在冷宮,夏日的時候沒有冰塊,冬日的時候沒有炭火。


    她的母家在她嫁給父皇時淪為棋子,在父皇登基後被視為眼中釘,短短幾年間迅速敗落,年輕子弟流放寒苦之地。


    女人存了死誌,卻意外有了謝炘,最後吊著一條命。


    所以她既愛自己懷胎十月的親骨肉,又恨這個讓她彌留人間悲苦萬分的孩子。


    那幾年母後和父皇作對,被打入冷宮,或許父皇對她是有感情的,所以沒讓他們餓死,或者被欺辱。


    但又或許是厭屋及烏,母後不喜他,連帶著父皇對他也沒有好臉色。


    所以謝炘在外被其他皇子公主欺負,也沒人給他撐腰。


    冷宮按時送來的吃食不多,倒是沒人敢克扣母後的吃食。


    但即便如此,謝炘仍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


    母子倆有溫情的時候,但更多是如履薄冰之時。


    後來母後有了謝書闌。


    那時候,小謝炘總會握著小拳頭想,倘若母後不喜弟弟,那他自己養。


    他有陸不塵,可以讓陸不塵養他和弟弟呀,以後長大了,陸不塵老了,他給他推輪椅。


    可是後來,母後生了謝書闌,重新得以晉位,她對謝書闌很溫柔,像一個母親。


    有一次他趴在微微打開一次的窗邊,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在說笑。


    她的神情那麽溫柔,抱著懷裏的嬰兒小聲的哄,唱著他沒聽過的童謠。


    真好聽。


    那時候謝炘特別不能理解,他不能理解母後為什麽不喜歡自己,也不能理解母後為什麽會喜歡謝書闌。


    他甚至覺得自己被這個他早早期待的弟弟背叛了。


    他想恨,可是他的恨對別人來說都無足輕重。


    而也正是這時,陸不塵不來皇宮了。


    隻有一個太監,每天給他帶來冷冰冰的食物。


    小小的謝炘總會一個人坐在桃花林下,邊吃邊哭。


    大約,他真的如別人所說是天刹孤星,他的到來,讓母後一家流放寒苦之地,謝書闌的到來,又讓舅舅他們得以迴來。


    就連陸不塵也會突然不喜歡他,離開自己。


    他沒有朋友,不受喜愛,可是怎麽辦,謝炘真的好難受。


    他好像遊離在這裏的孤魂野鬼,被所有人拋棄了一樣。


    眼淚從粉雕玉琢的臉上滑落,滴在單薄的小袍子上。


    身體一顫一顫的,邊打嗝邊流淚,又在眼淚落下的時候,用手背狠狠抹去。


    謝炘是被陸行則叫醒的。


    “謝炘,謝炘。”一聲聲的,聽起來好難受的樣子。


    謝炘慢悠悠醒來,有點不明所以,視線很模糊。


    有人似乎在親他,聲音焦急哽咽:“沒事了,不哭不哭。”


    哭?


    謝炘張嘴說話,聲音沙啞至極,“我沒哭啊。”


    他為什麽要哭,他才不哭。


    …………


    隔壁的小陸進度都快生娃娃了。


    這邊的大陸:點煙.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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