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外,三人立在原地,兩年多未見,縱使有千言萬語,一時半會他們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湫龍,龐飛,”令歌主動開口,“你們是如何找到我的?你們不是在洛陽嗎?”


    龐飛解釋道:“從去年過完年之後,我和龍哥就離開洛陽了,打算來找你,隻是一路上亂黨餘孽不少,我和龍哥出手幫忙,所以耽誤了不少時間。”


    “而且每次打聽到你的下落前去尋你,你就已經離開那裏,不知去向。這一年以來,我和龍哥幾乎都跟在你的後麵,今日可算是追上你了。”


    看著龐飛的滿臉笑容,令歌微笑點頭,他對湫龍說道:“有勞湫龍如此掛念,這兩年我挺好的,你們無需擔心。”


    湫龍眉頭輕皺,他一直注視著令歌的麵容,發現在那裏,昔日的容光早已蕩然無存,有的隻是無盡的落寞。


    “令歌,你瘦了。”


    麵對湫龍的關心,令歌頷首,唇角淺笑,迴應道:“常年遊走在外,又如何不瘦?”


    “隨我們迴去吧,大家都很想你。”湫龍的嗓音不似從前的那般冷漠,而是無限柔情和擔憂。


    令歌卻是搖頭,說道:“抱歉,湫龍,我還不能迴去。”


    “迴去你也可以繼續找我師父,你不必如此折磨自己。”


    令歌抬起眼眸,與湫龍對視,隻聽他說道:“湫龍,就算我在折磨自己,那也是我應該承受的,比起師父和盛楠師姐她們的死,我所經曆的不算什麽,你就當我是在贖罪,好嗎?不要逼我,我不想虧欠誰……”


    “可是你如此在外顛沛流離,讓所有人擔心,就不虧欠大家嗎?尤其是韓……”


    “欠他的我一定會還,還請湫龍你迴去告訴大家,我會迴來的,我會償還一切。”


    “不是,你不用償還,沒有誰讓你償還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湫龍的神色逐漸激動,龐飛見狀,不免哀歎,一時間,她也不知該如何與湫龍一同勸說令歌。


    眼前的令歌,早已不是當年那位玉樹臨風,不諳世事的少俠,此時的他,滿目瘡痍。


    “跟我們走,我們迴洛陽,大家都在等你。”湫龍依舊堅定著。


    令歌見湫龍如此,一時淚目,他正欲開口執意拒絕,卻聽見客棧內傳來碗筷落地之聲,緊接而來的是掌櫃的求救聲。


    “快來人啊!出人命了!”


    令歌一驚,當即衝迴客棧,他一進去,就看見飯菜灑落一地——陸萍已倒在地上,


    “陸萍!”令歌大叫一聲,他當即上前攙扶起陸萍,發現陸萍緊捂腹部,痛苦不堪。


    龐飛亦在此時趕來,見狀立即催促令歌,說道:“飯菜有毒,快想辦法讓她吐出來。”說著,她便幫助令歌一同搶救陸萍。


    湫龍聞言,當即緊盯掌櫃,拔出長劍指向掌櫃,質問道:“說,是誰命令你下毒的?”


    掌櫃急忙辯解道:“不是我,我怎麽會下毒謀害大俠他們呢?我感謝他們還來不及……”


    令歌一邊運功替陸萍驅毒,一邊開口對湫龍說道:“湫龍,不要傷掌櫃,此事定然與他無關。”


    湫龍收迴長劍,當即帶著掌櫃往後廚走去,尋找線索真相。一走進後廚,他便見到廚子已經痛苦倒地,於是當即上前扶起廚子,運功搶救。


    “過來幫我。”湫龍迴過頭冷冷地對掌櫃說道。


    掌櫃點頭,立馬上前幫忙。


    “扶著他就好。”湫龍囑咐道,“可有其他人來過後廚?”


    掌櫃臉色蒼白,他思忖半晌,不安地迴應道:“有,早上有人來送菜,來過後廚。”


    “那人在何處?長什麽模樣?”


    “是一位年輕男子,戴著鬥笠,以前從未見過,他送完菜就走了,我當時並未多想……”


    湫龍緊皺眉頭,繼續搶救著廚子。


    許久之後,在他們的幫助下,陸萍和廚子都被搶救迴來,脫離生命危險。


    在客房裏,陸萍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令歌神色擔憂地坐在陸萍的床前,掌櫃則在一旁哭紅眼睛,感謝道:“多謝大俠救命之恩,多謝大俠明鑒,此事我真的不知情,該說的我都說了。”


    在掌櫃的眼裏,令歌雖然也總是神色淡然,不苟言笑,但是比起湫龍,令歌明顯更親和一些,因此,掌櫃這會也隻是看著令歌,不敢多看湫龍。


    “無妨,我知道掌櫃你是好人。”令歌迴應道,“你迴去看看廚子吧,再去請一位大夫過來,他們中了毒,還得有藥醫治才是,錢我出便好。”


    “錢還是我來出吧,”掌櫃慚愧地說道,“畢竟是在我店裏出的事,自然得我出錢。”


    令歌打斷道:“此事並非意外,也與掌櫃你無關,下毒之人是衝著我來的。”


    掌櫃神色一凜,不確定問道:“莫非是附近亂黨餘孽?他們不是都被鎮壓了嗎?難道有漏網之魚?”


    令歌搖頭,說道:“掌櫃放心,並非亂黨餘孽,而是昔日與我有恩怨之人,這才連累了你們,你且安心做生意,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掌櫃點頭,不再多問,隻是轉身離去。


    “會是誰?莫非是陛下?”湫龍開口說道,他眉頭緊鎖,不願想象下去。


    “我想不會是他,”令歌搖頭否認道,“他乃天下之主,若是他要對我動手,何須如此費心下毒?直接派人刺殺我就是。”


    湫龍頷首,又道:“可惜下毒之人早已不知去向,斷了線索。”


    “無妨,總會有真相的。”說罷,令歌目光流轉,重新看向昏迷的陸萍,歎道:“說到底,始終是我連累了她……”


    龐飛說道:“殿下你無需擔心,陸萍體內的毒已經排出,想來要不了多久就會醒來。”


    令歌點頭,稍稍安下心來,眉眼間卻依舊是難以掩藏的慚愧和疲憊。


    “殿下你去休息,這裏有我照看就好。”龐飛提議道。


    令歌婉拒道:“不了,我在這守著吧,她要是醒來看不見我會害怕的。”


    龐飛微微一笑,替令歌倒上一杯茶水,說道:“殿下你對陸萍姑娘真好。”說罷,龐飛又拿起陸萍包袱上的一本書,朝著令歌走過來,“竟然是夢玨寫的《洛陽時下新文》,果然夢玨寫的東西大家都愛看。”


    令歌接過茶水和書本,看著書上的內容時,他不免目光一滯。


    龐飛注意到令歌的神色有異,於是湊過去一看,說道:“是關於殿下你自己的內容,怎麽了嗎?”


    令歌合上書本,輕輕一歎,說道:“一直以來我都對陸萍隱瞞著自己的身份,告訴她我叫林歌,還請你們暫時替我保密。”


    “啊?”龐飛驚訝道,“那我那會喚你‘殿下’,豈非已經暴露了?抱歉啊令歌,我不知道此事,我不是故意的。”


    “無妨,”令歌安慰道,“原本就不應該隱瞞她的,想來她已經起疑了,待她醒來,我會親自告訴她真相,向她道歉。”


    一時間,令歌惘然,他迴憶起這兩年多以來與陸萍的朝夕相處。如果沒有遇上陸萍,此時的自己會是什麽模樣?令歌不敢去想象。


    湫龍上前輕拍令歌的肩膀,嗓音低沉溫柔,說道:“無需多想,她會原諒你的。”


    令歌迴過頭看向湫龍,麵露微笑,說道:“多謝,隻是她原不原諒我,我都能夠接受,湫龍你無需擔心。”


    湫龍眼眸微垂,留下陰翳,此時此刻,令歌越是雲淡風輕,他越是心如刀絞。


    待陸萍再醒來時已是兩個時辰之後,見陸萍醒來,龐飛長舒一口氣,道:“謝天謝地,可算是醒過來了。”


    令歌見陸萍有話想說,便安撫道:“適才飯菜裏被人下了毒藥,我們已經幫你把毒排出體外了,你先安心調養,我向你保證,等你身體康複,我會告訴你所有的真相。”


    陸萍眨眼示意,答應下來,她相信令歌,因為令歌對她從不食言。


    陸萍想坐起身來,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隻能躺在床上,令歌看出她的擔憂,便安慰道:“別多想,過幾日你的身體就會恢複,到時候我們去長安,你不是說過嗎?從前你父親說要帶你去長安看看的,如今,你可以帶著他去了。”


    陸萍再次眨眼示意,而後垂下眼眸,陷入從前的迴憶。


    “這樣吧,我來照顧陸萍,”龐飛提議道,“你們兩個男子在這也不方便,先出去吧,看看大夫來了沒有,還有,再去煮一些清粥。”


    令歌點頭應下,對陸萍說道:“放心,我就在外麵,不會棄你而去的。”


    陸萍微微點頭,目送著令歌起身離去,一時間,她陷入沉思,林歌究竟是誰?《洛陽時下新文》上的玉遲王可否就是林歌?她隻覺腦袋昏沉不已,遂閉上雙眼,不願再去多想。


    房間外,令歌和湫龍緩緩地往樓下走去,湫龍開口問道:“令歌,你要帶著陸萍去長安嗎?”


    令歌迴應道:“這是她父親生前和她的心願,她父親是在戰場上犧牲的。說起來,此事也是因我而起,帶她去長安也算是贖罪。”


    “我陪你們一起去,”湫龍提議道,“你也看到了,有人要對你出手,有我在,一路上也好保護你們。”


    令歌停下腳步,搖頭拒絕道:“不行,如今我們還不知道那人是誰,可是我總有預感,那人來自長安,若是我們同時現身長安城,隻怕會打草驚蛇,倒不容易找出那人是誰。”


    “可是……”


    “湫龍你不必擔心,”令歌安撫道,“我想經此一事,那人暫且不會輕舉妄動。若是你放心不下,這段日子你就先和我們住在此處,容我再想想……”


    湫龍點頭應下,說道:“也好,此事蹊蹺,是得多思慮一番。”


    片刻,令歌抬眸看向湫龍,問道:“湫龍,那年我們離開長安之後,宋君逸和解元釋的勢力可有盡數鏟除?”


    湫龍頷首,同令歌繼續往樓下走去,說道:“我們離開長安的那一夜,宣政殿內,韓相手刃宋君逸,並告訴群臣,支持陛下登基者,前塵往事可既往不咎,所以在那之後,長安城隻有宋家和解家被滿門抄斬,其餘人倒也安然無恙。”


    湫龍一頓,問道:“你懷疑是宋君逸他們的殘餘勢力在作祟?”


    令歌迴應道:“不排除這個可能,畢竟這一兩年以來,各地時不時會有叛軍餘孽作亂,擾亂社稷安穩,也許這背後就有那些人的手筆。”說罷,他深深一歎,又道:“湫龍,我總感覺長安城會有大事發生,但願是我多慮了。”


    湫龍眉目一凝,卻也隻是安慰道:“先別多想,等陸萍好一些,我們再離開這裏,一同想辦法應對。”


    令歌頷首,他看向湫龍,提議道:“湫龍,今夜我們難得重逢,不如喝些酒,你跟我說一下這兩年以來,大家過得如何。”


    “好,”湫龍點頭應下,“我去找掌櫃借廚房,給陸萍煮清粥,再給我們做幾道下酒菜。”


    “我來幫你,”令歌含笑迴應道,“別忘了還有龐飛,再單獨給她做些吃的。”


    “她能喝酒的。”湫龍的神色不似從前那般冰冷漠然,愈發有了人情味,令歌看在眼裏,隻覺心中生起久違的暖意。


    良久,令歌和湫龍相鄰而坐,麵前的桌上布滿酒和菜肴,龐飛從樓上下來,坐在令歌的對麵,說道:“陸萍已經喝完稀飯歇下了。”看著一桌子飯菜,龐飛欣喜不已,說道:“好久沒吃到龍哥做的飯菜了,我不客氣了,你們也快吃。”


    令歌含笑點頭,他端起酒碗,與湫龍一敬,龐飛見狀,也當即端起酒碗向他們二人一敬,說道:“真是想不到,有一天我們三個人能單獨坐在一起喝酒吃飯。”


    令歌微微一笑,又敬向龐飛,隨後他將碗中酒一幹而淨,隻覺一股熱流在胸腔間蕩開,他說道:“是啊,能和你們在此重逢,也是我想不到的,今夜可得好好珍惜。”


    湫龍飲下碗中酒,並未言語,隻見他眼眸低垂,若有心事。


    “殿下,你當初離開洛陽後,折雪姐的遺骸可有安置好?安置在了何處?”龐飛問道。


    令歌眸色一時黯然,他迴應道:“在燕京鄭府的一棵大樹之下,我把她的遺骸深埋在了那裏。若是有機會,你們可以去看看她。”令歌迴憶起折雪昔日的音容,隻是那樣的絕美容顏和舞姿早已冰封,永遠地留在北國。


    龐飛點頭,浮現哀婉之色,說道:“多謝殿下,日後我們會去看她的。”


    “皇後和傾大人的遺骸呢?陛下是如何處置她們的?”令歌開口問道。


    龐飛一愣,隻聽身旁的湫龍說道:“當初陛下下令,要將她們兩人的遺體挫骨揚灰。”


    令歌眉頭輕皺,他迴憶起傾秋和折雪的模樣,隻覺人如其名,一位似秋日落葉般沉寂蕭然,默默地見證著春去秋來,另一位則似冬日飛雪般飄動冷冽,不顧一切地在天地間消融著自己。


    湫龍繼續說道:“後來,為了穩住時局,韓相勸說,讓陛下對外宣稱皇後是為先皇殉情,將她們的遺骸送入感業寺安置,為國祈福。”


    “再加上皇後當初留下懿旨,自廢皇後之位,所以一些朝臣也不好再說什麽。”


    令歌聞言,迴憶起皇兄生前的一幕幕往事,鼻子不禁酸脹,他說道:“當初迫於形勢,我沒能在皇兄的靈前盡孝,等日後迴到長安,我再去好好地祭拜他。”


    說著,令歌又為自己倒上一碗酒,準備飲下。


    “令歌,當初皇後為何要自廢後位,點火自焚?”湫龍開口詢問道,“抱歉,這個問題實在困擾我許久。”


    令歌搖頭,他放下酒碗,盡量不去迴憶皇後在火海中的模樣,須臾,他淡然地迴應道:“她想用自己的死換宋君逸他們扶持我登基稱帝,報複所有人,實現她的夙願。不過在我看來,她自焚更多的原因是皇兄逝世,其實她很愛皇兄。”


    說到此處,令歌不免一歎,眼眶濕紅。


    “在你之前,她還見過我師父,對嗎?”湫龍追問道。


    “對,無人知道他們交談過何事,不過事到如今,再去追問又有何意義呢?如果有來生,隻願皇兄和皇後不要再錯過彼此……”


    令歌深深一歎,又道:“罷了,今夜多說一些開心的,辰玉師姐怎麽樣?還有小涵?她們可還好?孩子們的名字叫什麽?”


    “她們一切都好,”湫龍迴應道,“小涵生下了一個男孩,名叫蘭安。”


    蘭安?令歌陷入沉默,隻是重新端起酒碗,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好名字。”令歌含笑誇讚道,“辰玉師姐和侍辰師兄的孩子呢?叫什麽名字?”


    湫龍迴應道:“也是個男孩,叫洛瑜。”


    “瑜乃美玉,此名甚好。”令歌讚歎道,眉眼間的笑意漸深,“想來師伯可疼愛瑜兒了,巴不得捧在手心裏。”


    龐飛一笑,說道:“是啊,洛伯隻要醒著,就幾乎圍著瑜兒轉,那精氣神可好了。”


    令歌含笑,不再飲酒,隻是吃著菜,靜靜地聽著龐飛講述著和瑜兒有關的故事,除此之外,還有著意明和憶霞的故事。


    “瑜兒滿月之後,小王將軍帶著憶霞和馬嬸嬸在洛陽住了半個月,之後才告辭迴長安過年。臨走前,憶霞可舍不得瑜兒了,都想把瑜兒抱迴長安。”


    令歌笑意深深,他迴憶起憶霞的笑顏,說道:“我記得,憶霞今年四歲了,時間可真快啊,當初見到她的時候還是在宮裏,她那麽小,我把她抱在懷裏,她叫我舅舅,誇我好看。”


    “真想再抱抱她,當初和意明在潁州說好的,要迴長安看她……”


    湫龍黯然,他開口說道:“令歌,你有所不知,憶霞她很想你。當初她一到書局,就問我們為何你不在,她很想見你,她和我們一樣,都在等你迴去。”


    令歌側首過去,擦拭著突然流下的淚水,他苦笑道:“小家夥的記性還真好,我有她那麽大的時候可不記事的。”


    隻是越笑,令歌就發現淚水越是洶湧而至,一顆心疼得厲害,整個人也止不住地顫抖著。同時,他的腦海中更是浮現出年幼時在遇仙山的歡愉記憶,與此時此刻形成最痛心的對比。


    “殿下……”龐飛心中一驚,她從未見過令歌如此,隻能無助地看向湫龍。


    湫龍濕紅眼眶,他伸出手輕拍著令歌的脊背,試圖安撫著令歌的情緒。


    若是韓清玄在,若是這一切從未發生過,會不會有另一種結局?至少令歌不必遭受如此磨難,湫龍心想著。


    “湫龍,我沒事,真的……”令歌止住淚水,穩定住心緒,盡量讓自己看上去麵含笑意,“你做了一桌子的菜,可得多吃一些,我真的沒事。”


    湫龍微微頷首,放下手臂,重新看著麵前的飯菜,陷入沉默。須臾,他端起酒碗一飲而盡,目光落在令歌的身上,說道:“令歌,明日一早,你隨我上山,我有話要對你說。”


    令歌看向湫龍,不知湫龍所為何意,卻也隻是點頭應下。


    此時,外麵傳來一陣沉悶的聲響,湫龍和龐飛警惕地看過去,想起身前去一探究竟。


    “無妨,是雪融化的聲音。”令歌用手杵著頭,側著身子,凝視窗外漆黑的夜色,想象著積雪消融的場景。


    “寒冬去了,暖春來了。”令歌繼續說道,他流轉眼眸,目光落在幽幽的燭火之上,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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