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令楷官複原職的聖旨下發的那一日,早朝之後,令楷便被請到金鑾殿,陪著皇帝下棋。


    “令楷,可知朕為何讓你官複原職?”皇帝一邊下棋,一邊問道。


    今日的令楷身穿緋色官服,顯得精氣神十足,他手中的白棋懸在半空中,迴應道:“臣不敢揣測君心。”


    “朕恕你無罪,你直說便是。”


    令楷將棋子落下,說道:“避免朝堂相爭,讓一切如舊。”


    皇帝頷首,落下一子,說道:“你說的沒錯,隻是還有一點,朕複你禦史中丞的官職,是為了讓你查清代杭一案,朕不願再看到有朝臣蒙冤,朕想你也是,所以此案交給你最為合適不過。”


    令楷拱手一拜,說道:“臣定不負使命,定會將此案查清,避免再有人蒙冤。”


    皇帝繼續注視棋局,說道:“好,該你落子了。”


    令楷微微一笑,落下一子,他說道:“陛下技高一籌,這盤棋是臣輸了。”


    “是你讓著朕,令歌就不會讓朕,”皇帝笑著打趣,“這幾日朕與他下棋可是輸多贏少啊,想來你們兩個平日裏沒少切磋棋藝。”


    令楷微笑點頭,神色緩和下來,“在玉門關時,臣閑來無事時便會陪著令歌一起下棋。”


    “朕倒是羨慕你們,隻是如今迴到長安,你們倒是比不得在遇仙山自在了。”須臾,皇帝看著令楷,目光變得沉重,“令楷,朕要你答應朕一件事。”


    “陛下請說。”


    隻聽皇帝說道:“從今往後,無論遇到何事,你都要優先考慮令歌,有機會更是要帶著令歌離開長安,迴到遇仙山,你可答應?”


    令楷當即應下:“臣遵旨。”


    皇帝點頭,說道:“朕看得出來,你待令歌是真心的,你也並非貪圖功名利祿之人,這次你迴長安另有目的,對嗎?”


    令楷並未否認,隻是默然。


    皇帝開始收拾棋局,同時說道:“不管你的心裏有怎樣的目的,隻要你能夠做到護住令歌,朕都不會管你,你可明白?”


    “臣明白,臣定萬事以令歌為先,護他一世周全。”令楷鄭重地許下承諾。


    “既然如此,你便出宮吧,那會朕讓令歌陪著景修去騎馬,這會他們也快迴金鑾殿了。”


    令楷聞言不免一愣,皇帝見狀,輕揚唇角,又道:“別多想,朕隻是怕他見了你,一顆心都要隨著你飛走,朕還想再留他一日,聽他給朕把小說話本說完,明日再讓他出宮。”


    令楷垂眸而笑,說道:“令歌陪伴陛下是應該的,臣告退。”


    走出金鑾殿,寒風乍起,讓久居暖室的人不免一顫。在宮道上,令楷恰好遇上迴來的令歌和景修,兩人麵色紅潤,正是騎馬迴來,景修見到令楷當即喚道:“景修見過韓先生。”


    令楷一笑,拱手拜道:“臣見過玉遲王和三皇子殿下。”


    “阿楷?你是要出宮了嗎?”令歌問道,看著眼前身穿官服的令楷他不免有些出神。


    令楷笑著點頭,說道:“是,陛下說了,殿下要是見到我可就不好了。”


    “怎麽個不好法?”


    “心都會隨著臣飛走,這是陛下的原話。”令楷一字一句地說道。


    令歌無言,隻是咳嗽一兩聲,示意景修還在此處,他看向景修,發現此時的景修早已側首過去,不知在看什麽。


    “臣告退,明日再見。”令楷笑眼盈盈,先行邁出腳步離去。


    令歌幽怨地瞪著令楷瀟灑離去的背影,須臾,他迴過頭對景修說道:“不理他,我們去陪陛下用午膳。”


    此時的景修早已麵紅耳赤,隻是低頭應道:“好。”


    令歌注意到景修的尷尬,便轉言提議道:“我問過韋先生了,從明日開始你可以休息三天,我帶你去我府上住,如何?”


    “好。”景修抬頭看向令歌,欣然答應下來。


    是夜,皇帝躺在床上,令歌為他念著故事,待故事念完時,令歌發現皇帝依舊精神飽滿,毫無睡意。


    “看來皇兄今夜精神很好,故事說完了還不曾困倦。”


    皇帝含笑道:“你說的故事一向精彩,朕又怎會困?”


    令歌一笑,謙虛道:“那還是筆者寫得好。”


    “明日你就出宮,又要幾日看不到你了。”皇帝歎息道。


    令歌安慰道:“那我明日不出宮,再多陪皇兄幾日。”


    卻不想皇帝拒絕道:“那可不行,朕已經答應令楷,說讓你明日出宮,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更何況朕是皇帝,他是朝臣,若是傳出去朕豈非要被笑話?”


    令歌訕笑,被笑話的恐怕是自己。


    “要是阿楷不說,又有誰知道?”


    皇帝笑道:“罷了,你還是迴去吧,帶著景修出宮玩玩。”


    令歌聞言點頭,他好奇地問道:“皇兄可有出宮微服私訪遊玩過?”


    皇帝一頓,須臾,迴應道:“去過,離上一次也有一年多了,當時在洛陽。”


    “皇兄可想出宮微服私訪?在長安城中好生遊玩一番?”


    皇帝來了興致,當即答應下來:“可以,不過得過段時日,最近政務實在繁忙,等有空之時,朕定與你出宮微服私訪。”


    令歌頷首一笑,說道:“那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皇帝微笑應道。


    翌日早晨,令歌帶著景修迴到玉遲王府,兩人坐在前堂之中,令歌打量周圍,問道:“怎麽不見望舒師姐和夢玨?”


    “雨潔約她們兩個出去了。”盛楠迴應道,“對了,令歌你在宮裏的這幾日,風澈兄成了太子的貼身帶刀侍衛。”


    “太子的貼身帶刀侍衛?”令歌甚是意外,“那意思是他現在去東宮值守了?”


    “對,聽說太子可是親自去秦府拜訪風澈兄,希望他成為自己的貼身帶刀侍衛。”盛楠迴應道。


    令歌點頭,他迴憶起那夜自己和風澈的對話,說道:“風澈兄本就有一番抱負,如此甚好。”


    盛楠歎息一聲,說道:“是啊,他們各個都有抱負,你家阿楷今日一大早就去禦史台了,說是要去查案。”


    景修原本正在靜靜地喝著茶,聞言也抬眸看向令歌,隻聽令歌迴應道:“他去就去吧,我要帶著景修出去遊玩,師姐你可去?”


    “去,就等你這句話。”盛楠一笑,當即站起身來,“事不宜遲我們出發吧,今日城中逛廟會。”


    來到街上之後,令歌對景修說道:“景修,你看看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盡管和我說。”


    景修點頭應下,話雖如此,但是一條路走下來,令歌覺得吃喝玩樂的樣樣新奇,景修卻依舊不開口說出自己可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倒是盛楠早已對眼前的各個攤子垂涎三尺。


    令歌無奈,便問起景修:“都不喜歡嗎?”


    景修搖頭,說道:“很喜歡,隻是我想不出來最喜歡哪一樣。”


    “是怕我破費嗎?”令歌笑出聲來,“沒事,今早出宮前皇兄可是塞給我了一袋銀兩,讓我這幾日帶著你好生遊玩一番。”


    見景修依舊猶豫不決,令歌便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一家一家地來。”


    景修眨了眨眼,還未反應過來,頃刻間令歌就帶著他來到一家小攤前。不等景修開口,令歌便為他買上一件可愛的小香囊,隨即係在他的腰身上,又往下一家走去。


    而後皆是如此,半條街下來,景修的全身上下便掛滿各種飾品,手中也拿著好幾串糖人和糖葫蘆,活像一個福娃娃。


    “皇叔……叔叔,別買了,我拿不下了。”景修無奈地喚道,卻發現在攤子前的令歌已經殺紅了眼,可謂是買的不亦樂乎,恨不得將整條街的飾品和美食都塞給景修。


    正當景修無奈之時,他察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迴首看去,發現那是一位豐神俊逸的年輕男子,在他的身旁還立著一位麵若桃李的女子,定睛一看,正是意明和甯霞。


    “景修?還真的是你。”意明又驚又喜,細細地端詳著景修,“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你怎麽會在這?還買了這麽多東西。”


    “我……我是跟著……”


    景修欲言又止時,隻聽身後的令歌喚道:“景修,過來試試這串手鏈,景……”


    令歌和盛楠迴過身的一刹那,幾人都愣在原地,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對方,心中的躊躇不安讓他們不知如何言語。懷疑與期待交織著,難以理清,竟在心中成了一個結,束縛著他們。


    須臾,意明低頭對景修笑道:“你繼續玩,我和你嫂嫂先走了,有時間可以來府上找我玩。”


    說罷,意明便牽著甯霞的手往前走去。直到意明牽住自己的手的那一刻,甯霞的目光才從令歌的身上離開,隨著意明離去。


    令歌默然垂眸,須臾,他招唿著景修:“過來試一試這串手鏈。”


    景修喏喏點頭,走到令歌的麵前,任由令歌打扮著自己。


    看著景修的可人模樣,令歌不免一笑,說道:“不如我們去落音樓吧,也把東西好好地整理一下,怪我,一不小心就把景修你打扮成一個小福娃娃了。”


    景修笑眯雙眼,應道:“無妨,多謝皇叔。”


    來到落音樓時,令歌卻發現夢玨和陳先生等人正愁容滿麵地坐在椅子上,也不見有客人前來聽戲聽書,令歌頗為擔憂地問道:“發生了何事?怎麽都這般模樣?”


    夢玨長歎一聲,道:“我沒力氣了,讓陳先生說吧。”


    陳先生稍稍打起精神,對令歌說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們落音樓被飛賊光顧了。”


    “飛賊?”令歌下意識地心中一驚,“可有丟了什麽要緊的東西?”


    “這兩日的櫃台中的銀票和銀兩被劫走一半。”夢玨唉聲歎氣地說道。


    令歌開始擔心疑慮,隻希望這位飛賊不是衝著遇仙而來,他問道:“可有報官?”


    陳先生點頭,說道:“今早發現時便報官了,說是待會就派人過來。”


    “等等吧,實在不行我們自己抓。”令歌說道,他總覺得這位飛賊不簡單。


    “對,我們自己抓!”夢玨從椅子上跳起來,“我倒是要看看是哪個飛賊敢偷我落音樓的錢!”


    話音剛落,他們便聽見門外傳來腳步之聲,迴首一看,正是兩位長安府的捕快。


    “湫龍?”


    盛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男子容顏俊毅,膚呈小麥色,身姿頎長,冷峻的眉目讓人不敢靠近,隻是在見到令歌和盛楠之時,男子的雙眼中不免生起漣漪變化,不是旁人,正是湫龍。


    令歌亦是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應對,隻見湫龍微微頷首,移開目光,向陳先生問道:“可是你們報的官?”


    “正是,”陳先生頷首應道,“今一大早,我發現櫃台裏的銀兩銀票有一半被人盜走了。”


    “昨日打烊前可還在?”湫龍問道。


    “在,打烊前賬房先生還特意清點了一遍。”


    “那便是入夜之後被人盜走的,”湫龍分析道,“近日長安城有飛賊出沒,想來都是這位飛賊所為。”


    湫龍迴過頭,對身邊的捕快說道:“你先迴去,上報也是那位飛賊所為,這裏有我勘察便是。”


    那位捕快離去後,湫龍便看向令歌,拱手拜道:“臣拜見殿下。”


    “湫龍,你怎麽會成為捕快?”令歌不解地詢問道,轉念一想,他又道:“罷了,當我沒問,看來還得有勞你幫我們抓迴這位飛賊了。”


    湫龍頷首,迴應道:“殿下放心,臣定會將飛賊捉拿歸案,歸還落音樓錢財。”


    “你可有什麽辦法?”令歌問道。


    湫龍思忖片刻,說道:“這幾日這位飛賊已在長安城連犯數案,每次犯案都隻是盜走一半,為了不打草驚蛇,官府暫時還未有所行動,不過看來,他如今作案是有跡可循的。”


    “此話怎講?”


    湫龍解釋道:“他會盜竊兩次,第一次是銀兩銀票,第二次會是珍貴之物,想來他今夜或是明夜會再次光顧落音樓,我們可以守株待兔。”


    令歌點頭思忖,隨後他淺淺一笑,對身旁的景修說道:“如果真是這樣,今夜皇叔我就帶你捉賊。”


    景修瞪大雙眼,開始滿心期待起來。


    之後,落音樓繼續開門迎客,一如往常,好似並未發生偷竊案一般。夜裏,最後一場說書結束之後,落音樓便打烊關門,整棟樓的蠟燭也盡數熄滅,唯餘寂靜。


    在離落音樓不遠處的一個屋簷之上,令歌正坐在此處,獨自一人看著夜色漸漸深重,若有所思一般。


    寒風突起,不免讓人感到寒顫,令歌彎曲雙腿將自己抱住,同時,他驅動翎羽真氣,以抵寒冷。此時,令歌發現自己的身上多出一件黑色披風,迴頭一看,他發現正是湫龍前來。


    “多謝。”


    湫龍並未言語,隻是坐在令歌的身旁,與令歌一同注視著不遠處的落音樓,須臾,他說道:“樓裏都悉數布置好了,隻要飛賊來偷竊定然跑不掉。”


    令歌正垂眸看著身上的披風,聞言點頭,並看向湫龍,道:“有勞了。”


    之後,兩人再次陷入沉默,隻是聽著夜風不斷唿嘯。


    良久,令歌鼓起勇氣看向湫龍,說道:“湫龍,謝謝你,當年幫了我那麽多的忙,支走宋君逸可調遣的錦衣衛,趕到刑場替我解圍,一直沒有機會對你說一聲感謝。”


    湫龍看向令歌,與令歌四目相對,他的神色變得溫和,說道:“都是我應該做的,說起來你也於我有恩。”


    令歌微微頷首,說道:“這兩年小蝶在王府過得很好,你放心。”


    “我知道,”湫龍重新凝望夜空,“時不時地我會去看她,看得出來,她已經將王府當成了自己的家,你們都是她的家人。”


    令歌端詳著黑夜裏的湫龍,他忽然想起,今年的湫龍已有二十九歲,年近三十。


    比起當年,湫龍的麵容已經多出歲月的痕跡,也許這兩年以來,湫龍一直遊走在大江南北替皇後做事,與小蝶相聚的時間少之又少。一時間,令歌的心中生起萬般的無奈和傷感。


    令歌流轉目光,亦看著黑夜,他說道:“湫龍,之前我和盛楠師姐說起過你,其實當初我們早已把你當做家人,即使你曾經手染鮮血,至少此時此刻,我也依舊把你當做自己的兄長,因為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你隻是被人利用。”


    湫龍看向令歌,眼中宛如有光閃過,他說道:“過往雲煙不必再提,多謝令歌能夠體諒我,還願意將我視為家人,除了小蝶,我也沒有什麽家人,直到遇上你們,我才有了家的感覺。”


    “至於我手中沾染的鮮血,有朝一日我會償還的。”


    令歌隻覺鼻翼一酸,他看向湫龍,說道:“既然將你視為家人,我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才是。”


    “多謝,我會的,”湫龍頷首應下,“你也是。”


    令歌點頭,他重新看向落音樓,不再言語。不知過去多久,正當令歌都有一些昏昏欲睡之時,隻聽一道叫喊聲劃過夜空。


    “捉賊啊!”


    “怎麽會?難不成?”令歌突然站起身來,“飛賊白日裏便已經混進去了?”令歌和湫龍當即飛奔在房簷之上,借用輕功往落音樓頂層的方向趕去。


    此時,頂層的一個廂房之中,夢玨正拿著一個鍋鏟追趕著飛賊,大唿道:“小賊!膽敢來偷你姑奶奶的東西!看我打不死你!”


    飛賊的雙手已被塗抹特製膠水的瓷瓶牢牢地粘住,怎麽也甩不開。一時間,飛賊手忙腳亂,在房間中磕磕絆絆,唯獨不打碎手中的瓷瓶。


    他看準窗戶,準備一躍而上逃之大吉,卻不想才到窗戶口,就被窗外之人一腳踹迴房間,整個人摔得人仰馬翻。


    夢玨見狀,當即高舉鍋鏟往飛賊身上打去,卻不想飛賊用瓷瓶一擋,瓷瓶當即粉碎。


    “我的瓷瓶!”夢玨大叫起來。


    瓷瓶一碎,飛賊也得以大展手腳,趁夢玨哀婉瓷瓶之時,他已經起身往樓下跑去,隻是一出房門,他便發現陳先生和盛楠已經帶著人來到頂層。


    飛賊使出掛鉤,將其牢牢地固定在欄杆之上,並把繩子往樓下一拋,隨即順著繩子往下滑去。


    “告辭了!”飛得意洋洋地喊著,來到一樓時他便往大門處跑去,卻不想打開門的一瞬間,一個大鐵盆從天而降,“嘭!”的一聲直接打在飛賊的頭上。


    同時,鐵盆中裝有迷藥,更是把飛賊當場迷暈。


    待迷藥散去之後,一位躲在門邊的少年走出來,少年捂著口鼻,對樓上喊道:“皇叔!我抓到飛賊了!”


    令歌正好趕下來,看著一臉興奮的景修,他誇讚道:“景修幹得漂亮,我們現在就把他綁起來。”


    深夜,落音樓的一處小廂房之中依舊燈火明亮,夢玨盯著眼前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的飛賊,說道:“居然是個女子。”


    令歌點頭,他看著女飛賊的模樣總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在何處見過,卻一時沒有想起來。


    此時,盛楠帶著無憂走進房間,無憂聽聞抓到飛賊甚是興奮,便立即從長安淩嵐藥局那邊趕過來,他笑道:“我還說上午找我要迷藥是要做何事,原來是捉賊啊。”


    令歌對無憂說道:“無憂你給的迷藥實在厲害,她一直沒有醒的跡象,請你來就是想把她喚醒,好找她要迴丟失的財物,之後交給湫龍移送官府。”


    無憂聞言,疑惑地看了一眼湫龍,他並未過多詢問,隻是說道:“包在我身上。”


    說罷,無憂便從隨身攜帶的藥箱裏拿出一個小瓶子,他將瓶子打開,放置在女飛賊的鼻翼前,讓其吸入。


    少頃,女飛賊便有蘇醒過來的反應。隻見女飛賊緊皺著眉頭,緩緩地睜開雙眼,吃痛地說道:“好痛……是誰用大鐵盆砸我啊……”忽地,她發現自己正被五花大綁地捆在椅子上,當即露出驚慌的神色。


    令歌來到女飛賊的身前,女飛賊看到令歌的容顏不免一愣,她不確定地喚了一聲:“令……令歌少俠?不對,玉遲王殿下。”


    “你認得我?”令歌甚是疑惑,他仔細地端詳著女飛賊的麵容,發現女飛賊約莫二十歲,一雙明亮的眼睛顯得極為活潑機靈,身段頎長,一看便是練習輕功的料。


    “我們可是見過?”令歌突然問道。


    一時間,坐在一旁的湫龍不免神色一滯,卻也隻是默然不語。


    “殿下你放了我吧,我把錢財都還你們,我不知道這是你的地盤,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放過我吧!”女飛賊欲哭無淚地哀求著,並未迴答令歌的問題。


    “你是折雪身邊的人?”令歌忽地想起方才女飛賊的輕功,那輕功身段如鬼魅一般,正是折雪的功夫,“我們幾年前見過,當時在折梅館。”


    女飛賊神色一滯,她眼眸流轉,恰好看見坐在一邊的湫龍,一時間,她的神色更是惶恐不已。


    令歌迴頭看了一眼湫龍,又對眾人說道:“你們先出去,湫龍和我留下就行。”


    眾人並未多問,隨即起身離去,房間中隻留下令歌和湫龍以及女飛賊。


    “我該怎麽稱唿你?”令歌開口問道。


    女飛賊不安地看向湫龍,喚道:“儀鸞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擅自跑出來了。”


    湫龍冷冷地看著她,隻是說道:“迴答殿下。”


    女飛賊聞言,隻好喏喏點頭,對令歌說道:“迴殿下,我叫龐飛,殿下叫我小飛就是。”


    令歌頷首,盤問道:“是折雪派你來的?還是你擅自出來,誤打誤撞地來到落音樓?”


    見湫龍默然不語,龐飛也隻好誠實迴答道:“是我誤打誤撞來到落音樓的,我真不知道這是殿下你的地盤。”


    令歌微微頷首,神色頗為嚴肅,又道:“就算不是我的地盤,你也不應該隨意盜竊,我可是聽說了,你這幾日盜竊的可都是正經店鋪,可有想過怎麽做?”


    “我會把盜竊的銀兩物品都送迴去,殿下你不要送我去官府,小飛知錯,再也不敢了。”


    見龐飛認錯態度誠懇,令歌又道:“不止這些,昔年洛陽城被你盜竊的東西你也想辦法還迴去,你壞了洛陽飛賊們的規矩,他們從不盜竊良善人家。”


    龐飛連忙說道:“我後來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便已經還迴去了。”


    話雖如此,但她頗為疑惑,令歌怎麽會知道洛陽飛賊的規矩?


    令歌點頭,神色稍稍緩和,繼續說道:“隻要你將東西歸還,此事便到此為止,我也不把你送往官府。”


    “多謝殿下!殿下菩薩心腸!”龐飛連忙感謝道。


    此時,湫龍開口說道:“既然如此,我便帶著小飛迴去,盯著她將東西悉數歸還。”


    不想令歌卻道:“隻怕湫龍今夜不能帶走她了,我還有話要問她。”


    龐飛麵露驚恐,立即向湫龍投去求救的目光,不想湫龍卻是頷首道:“既然殿下有事要問她,那我便不再阻攔,雖然小飛生性頑劣,但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還望殿下莫要為難她,今夜我先行告辭。”說罷,湫龍便往外走去。


    “儀鸞哥!儀鸞哥!你別拋下我啊!”龐飛衝著湫龍的背影叫喚著,“那你得替我向折雪姐編一下我沒有迴去的原因!”


    龐飛無力地躺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的令歌,她心中愈發害怕,於是求饒道:“殿下,我什麽都不知道,你放過我吧。”


    令歌走到一邊,拿起剪刀,將蠟燭已經燃盡的燭芯剪掉。燭光映照著他的臉龐,讓深藏心事的麵容更顯哀愁。


    隻聽令歌淡淡地說道:“想要我放過你,就按照我的規矩來,接下來我問什麽,你迴答什麽便是,我隻想聽實話,明白嗎?”他看向龐飛,一雙清冷的眼睛不免震懾住龐飛。


    龐飛心虛不已,她赫然想起,眼前這人不僅是深受百姓愛戴的玉遲王,更是聞名江湖的“玉麵白鶴”。


    令歌重新走到龐飛的麵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說道:“我的問題現在開始。”


    令歌直視著龐飛的雙眼,問道:“你可見過綿延山巒和曲折山路?”


    龐飛怔怔地看著令歌的雙眼,點頭應道:“見過。”


    “見過重重梯田嗎?青青水稻嗎?”


    “見過。”龐飛依舊迴答道。


    “見過竹筐竹籃嗎?吃過竹筍嗎?”


    “見過,吃過。”


    令歌神色微凜,說道:“你去過寧州。”


    龐飛一時愣住,她不知該如何作答,隻是看著令歌的雙眼,出神不已。


    須臾,她這才意識到這是令歌推斷出來的答案。


    令歌的神色愈發肅然,他冷聲質問道:“兩年前,折雪帶著你去過寧州,那你定然多少知曉折雪的行蹤和計劃,當年劉鐵匠的死究竟是怎麽迴事?”


    “我不知道,我沒去過寧州。”龐飛拚命搖頭否認,然而雙眼中的驚恐早已把她自己出賣,“方才殿下所問的,都是我在其他地方見過吃過的,我真的沒有去過寧州。”


    令歌默然不語,隻是靜靜地凝視著龐飛,一時間,龐飛心生畏懼,不得不承認道:“我有去過寧州,也曾了解知曉折雪姐的行蹤和計劃。”


    “案發當日,折雪和我小師姐都去過成衣店,她們在店裏都做過什麽?”


    龐飛默然,隻是垂下眼眸,拒絕迴答令歌的問題。


    令歌見她如此,驟然激動起來,說道:“龐飛,抬頭看著我,當年殺死劉鐵匠的其實不是我小師姐,你告訴我,對不對?”


    一直以來,令歌無比希望當初的兇手不是甯霞,隻是他知道,自己難以找到確切的答案,一切都難以挽迴。


    “我不知道。”龐飛依舊低頭,不敢與令歌對視。


    令歌聞言,隻好自嘲一笑,他側首一歎,隨後往門外走去,不再追問龐飛。


    看著令歌落寞的背影,龐飛開始心生愧疚,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事?她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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