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州城依山而建,坐落在山巒之間,房屋樓閣上下連成一片,街道此起彼伏,人來人往皆步行緩慢,有一種獨有的閑適氛圍。


    走進寧州城,令歌也不免被這種閑適所感染,他牽著雪君緩緩地行走,觀察著寧州城的風貌,聽著寧州城獨有的聲音,感受著寧州城的一切。


    老人們正坐在自家的門口前磨著刀,孩童們嬉戲打鬧,幾位婦人在街邊閑聊,時不時,也有小販挑著扁擔路過,叫賣吃食。


    “令歌,我們現在去何處?”令楷開口問道。


    “我們去找望舒師姐,”令歌迴應道,“遇仙已經來到寧州,在城北租下了一家店鋪,做著糧食生意。”


    “事不宜遲我們趕緊過去吧。”甯霞開口提議道。


    不一會,他們來到那家糧店,此時店鋪裏並無客人,隻有店主夫婦,店鋪不大,卻有各種各樣的五穀雜糧。


    店主見令歌等人前來,問道:“各位客人需要買些什麽?我們這裏的糧食都是昨日才從城外進來的。”


    令歌並未接話,隻是從袖中拿出遇仙令牌,展示在店主的眼前。


    店主一笑,頷首說道:“請隨我來。”


    店主夫人亦在這時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為遇仙放風。


    令歌等人隨著店主來到店後的院子裏,店主朝著令歌深深一拜,道:“見過王爺!”


    令歌將店主攙扶起來,說道:“顧叔快些請起,辛苦你們來這裏。”


    “替遇仙做事是理所應當的,”顧店主應道,“望舒姑娘現在去了外麵,待會就會迴來,王爺你們舟車勞頓,請先行休息。”


    令歌頷首道:“有勞,不過我們也不宜久留於此,望舒師姐迴來後還請顧叔告訴她,讓她來不遠處的青石客棧找我們。”


    “好。”顧店主點頭道,“那我再給王爺你裝上一些米餅。”


    令歌會意,知曉此乃掩人耳目之舉。


    “那就有勞顧叔了。”


    說罷令歌便轉身離去,令楷跟上他,問道:“什麽時候想好的住青石客棧?”


    “方才。”令歌笑道。


    青石客棧中,令歌對掌櫃說道:“掌櫃,我們要三間房,大概要住個三四天,再給我們準備一些五個人的飯菜送到房間裏,最好是有寧州特色的。”


    “好嘞!”掌櫃收下令歌掏出的銀兩,見令歌出手闊綽,又笑道:“樓上的客房幾乎是空著的,客官你們隨便挑。”


    隨後,令歌往樓上走去,甯霞見令歌愈發能處理這些瑣事,於是上前笑道:“辰玉師姐不在,你倒是愈發能處理這些事了。”


    令歌微微一笑,還未言語,便聽見令楷問道:“三個房間怎麽分配?”


    “望舒師姐和小師姐一間,風澈單獨一間,”令歌迴答道。


    “那我呢?”


    “你自然和我一間。”令歌淡然地迴應道,唯恐自己臉紅,被甯霞和令楷笑話去。


    令楷淺淺一笑,頷首不語,隻是邁出腳步往樓上走去,先去挑選房間。


    令歌則停下腳步對甯霞和風澈說道:“你們先上去,我在這裏等望舒師姐。”


    之後,令歌獨自一人坐在樓下,掌櫃也親自來為令歌端茶倒水,並問道:“客官是第一次來寧州嗎?”


    “對。”令歌頷首承認。


    掌櫃笑著繼續說道:“我們寧州是一個好地方,客官若是有空,定要好好走一走看一看。”


    “自然,雖然我是第一次來,但是一眼就喜歡上了這裏。”


    掌櫃離去後不久,令歌便見到一位女子出現在客棧門口,女子氣質清冷,飄然而至一般走進客棧,正是望舒前來。


    “師姐先坐,”令歌邀望舒坐下,“他們都在樓上。”


    望舒頷首坐下身來,開口說道:“之前你托我的事已經查清了。”


    “如何?”令歌神色頗為緊張地詢問道。


    望舒有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道:“所查之事幾乎都能對上……”


    令歌雙眸垂下,須臾,他又微笑道:“罷了,這件事過些日子再說吧,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得去找到失蹤的錦衣衛,師姐可有發現什麽?”


    望舒說道:“聽我們的人說,最後一次見他們是在不遠處的寧鐵街,不過那一條街上都是鐵鋪,也不知他們是去了哪一家。”


    令歌微微點頭,站起身來說道:“用了午飯我們便過去看看,小師姐也許能發現什麽。”


    之後,在房間裏,幾人用著寧州特色的膳食,有清新可口的銀生茶,紅綠相間的竹筍炒火腿,飄香誘人的糯米雞……


    令歌將每一道菜都嚐試一遍,讚歎道:“真是新鮮可口,林瓏也不曾做過這樣的飯菜。”


    “的確,我好多年沒吃到了,如今再吃還是那麽可口。”甯霞神色淡然,隻是沉浸在熟悉的飯菜味道之中,以及那些前塵往事。


    “既然如此,師姐就多吃點。”令歌對甯霞說道,說著他又看向身邊的令楷,“阿楷也是。”


    令楷微微一愣,隨後含笑點頭,繼續享用著美食。


    午飯結束後,令歌一行人便動身前往寧鐵街。


    令歌發現,寧鐵街幾乎整條街都做著鐵器生意,大部分都是鐵鋪。從每一家鐵鋪門外經過時,令歌總能見到鐵匠們正在賣力地打鐵,每一次捶打下去,都會有火花蹦出。


    “師姐,當年賀蘭伯伯是在哪一家店鋪?”令歌問起甯霞。


    甯霞搖頭否認道:“不在這裏,其實當年的鐵鋪幾乎都在城南的玉寧街,而非這裏,他們應該都是後來才搬過來的。”


    令歌微微點頭,隻聽身旁的望舒說道:“不錯,我打聽過,寧鐵街的店鋪都是在長慶二年之後搬到這裏的,原先城南的玉寧山如今已經禁止開采。”


    “既然如此,那就說明玉寧鐵很少有人能夠得到,可是鬼影雙虎卻有玉寧鐵打造出的虎刃,看來寧州城裏的確有人與淮陽王有所勾結。”令歌分析道。


    正說著,甯霞的眼睛便往一旁的鐵鋪裏瞟了一下,隨後她繼續往前走去,並悄聲對令歌說道:“那位鐵匠我好像記得,很多年前他來過我父親的鐵鋪做工,也許我們可以留意他。”


    令歌偏過頭看去,那裏有一位穿著粗布背心的鐵匠,正在打鐵鑄劍,神色專注,緊盯著燒的通紅的鐵劍,隻見鐵匠身材健壯,留有絡腮胡,膚呈銅色,額頭以及裸著的手臂和胸膛都流淌著汗液。


    “我去會會他。”令楷開口說道,說罷他便朝著鐵匠走過去。


    直到令楷走近鐵匠的身邊時,鐵匠才察覺到他。


    鐵匠停下手裏的活,頗為詫異地看著出現在眼前的英俊男子。


    “不知師傅如何稱唿?”令楷詢問道。


    “姓劉。”


    “劉師傅,我想請你打造一把劍刃,不知價格怎麽算?”


    劉鐵匠低下頭繼續打鐵鑄劍,說道:“要看你要的劍形,還有鐵石的選料。”


    令楷微微點頭,思忖片刻,說道:“一般的劍形和鐵石便可以,三日以後我會過來取走。”


    劉鐵匠依舊打鐵鑄劍,拒絕道:“三日恐怕不行,公子你還是另找別家吧。”


    令楷微微一歎,道:“既然如此,實在遺憾,我去找別家便是,告辭。”


    隨後令楷轉身離去,幾人亦跟上他的步伐,令歌問道:“阿楷可有發現什麽?”


    “有,如小師姐所言,我們這幾日可以盯住他。”令楷點頭說道。


    “為何?”


    “你們可有注意鐵鋪裏還有八九位鐵匠?以他們的人數在三日內打造一把一般的劍刃並非難事,而且這些年以來,寧州城的鐵鋪生意都不好,他們沒有理由拒絕,除非他們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


    令歌恍然醒悟,悄聲問道:“莫非是私造兵刃?”


    令楷搖頭,迴應道:“現在還不能確定,如今我們隻能暗中盯著他們,畢竟能讓錦衣衛失蹤的,定然是武功不俗之人。”


    說著,令楷便往另一家鐵鋪走去,令歌問道:“阿楷你還要做什麽?”


    “做戲,”令楷含笑看著令歌,“去別家定一把劍刃,待會我們再去附近的其他地方打聽一番。”


    令歌頷首,心覺有理。


    傍晚時分,天色漸暗,晚霞遍布蒼穹,將寧州城印染成一片橘紅色,隻是這樣的景色並未滯留太久,轉眼間,夜幕便降臨寧州城。


    寧州不比長安和洛陽熱鬧,入夜後街上的行人也愈發稀少,在寧鐵街不遠處的一處小巷裏,那裏正被陰影所覆蓋,難以看清。


    此時,小巷外的長街上,白日裏的劉鐵匠離開寧鐵街,他正沿著長街快步行走著。


    經過小巷之時,他往小巷裏瞟了一眼,並未發現異樣,隨後繼續往前走去,他離開後不久,小巷中便陸續走出五個人,正是令歌一行人。


    令歌看著劉鐵匠匆匆離去的背影,悄聲說道:“劉鐵匠家就是住在寧鐵街的,大晚上的他這是要去何處?”


    “我們先跟上。”望舒提議道,隨即邁出腳步往前走去。


    令楷一邊走著,一邊在令歌的身邊說道:“看這方向,他應該是往城南去了,下午我和周圍商鋪店主閑聊時,我聽他們說劉鐵匠總會有幾日的黎明時分就出現在寧鐵街,鞋上還有泥濘。”


    “泥濘?”令歌神色一滯,頗為驚訝地看向令楷。


    令楷頷首,肯定令歌的想法,說道:“對,城南玉寧山。”


    如令楷所料,他們跟著劉鐵匠來到城南的玉寧山,令歌抬頭一看,隻見漆黑如墨的玉寧山已經赫然出現在不遠處,並遮擋住夜空。


    今夜月明星稀,時不時會有浮雲飄過,遮住明月。


    一路上,令歌發現越往玉寧山靠近,四周便愈發寂靜無聲,不見人煙。


    甯霞看著周圍的環境,心中感慨萬千,說道:“從前這裏也很是熱鬧,如今當真是沒落了。”


    令歌微微頷首,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此時,他們發現遠處的劉鐵匠已經往玉寧山上走去,便加快腳步跟上去。隻是走在山路的時候,眼前之景不免讓他們陷入迷茫,隻見樹木高大茂密,幾乎遮擋一切光線,難以辨別方向,而他們一直跟著的劉鐵匠也早已不知去處。


    令歌擔憂地問道:“夜色漆黑也就罷了,山路崎嶇不平,縱橫交錯,我們又該上哪去找劉鐵匠?”


    甯霞思忖片刻,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往從前的礦洞去了,隨我來,走這邊。”


    說罷,甯霞便帶著令歌他們往一處茂密的草叢邊走去,隻見甯霞將草葉撥開,一條小徑便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原來這條小道還在,”甯霞一邊說著,一邊走上這條無人的小徑,“我記得我小時候經常走這條小道去找我父親,沿著上去就可以到礦洞附近……”


    幾人走在無人小徑上,剛好月光透過樹林間隙,落在周圍,他們也得以看清腳下之路。


    在小徑盡頭的不遠處,令歌他們看見一個礦洞,讓他們驚訝的是,礦洞之中竟有光亮,而洞外正有兩個人在把守。


    好在此處漆黑,把守之人並未看見他們,他們蹲下身子,躲在草叢之後觀察著眼前的一切。


    “這兩人我們白日裏見過,是寧鐵街的。”令楷悄聲說道。


    令歌點頭,在這靜謐的山林之中,他聽見熟悉的聲音。


    “你們仔細聽,有打鐵的聲音。”


    幾人頓時明了,走私的兵刃定然來自此處。


    “不知道裏麵有多少人,我們暫時還不能輕舉妄動。”令楷說道,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洞口,“失蹤的錦衣衛應該就在附近。”


    “也許我知道他們在何處,”甯霞開口說道,“跟我往這邊走。”


    說罷,甯霞便俯身往右邊前行,帶著令歌他們繞行到一座木屋附近,道:“你們看,那座木屋是上鎖的。”


    此時,令楷說道:“我去看看,你們在這等我。”


    “我和你一起。”令歌立即說道。


    令楷看了一眼令歌,隨後答應下來:“好。”


    二人走到門邊後,隻見令楷俯下身,將鎖前後觀察一番。


    “是一把新鎖……”


    此時,令歌將耳朵貼在門上,又道:“我聽見了,裏麵好像有人,不止一個。”


    令楷微微頷首,他隨即從袖中取出一根鐵絲,重拾老本行。


    令歌不免一笑,誇讚道:“阿楷的手法還未生疏。”


    “這可是看家本領。”令楷得意洋洋地說道。


    眨眼間,門上的鎖便被令楷撬開,令歌正想推門而入時,令楷卻攔住他,低聲囑咐道:“戴上麵具,我走前麵。”


    令歌依令楷所言,與其一同戴上麵具,然而不等令楷推門,他已拔出明秋劍,率先推門而入,隻發現屋內一片漆黑,月光也無法將其盡數照亮。


    “唔……”


    “在那邊。”令歌辨別出聲音的方向,並往前走去。


    同時,令楷在門邊的桌上發現一個燭台,他用隨身攜帶的打火石將蠟燭點燃,一時間,房內有了光亮,兩人才得以看清屋內情形。


    如他們所料,昏暗的光線下,幾名失蹤的錦衣衛正被關押在此處,他們都被人捆住雙手雙腳,眼睛被黑布蒙住,嘴裏也塞上抹布,若非身上的飛魚服還在,令歌他們一時也不能確認他們就是錦衣衛。


    令歌走上前,取下一個人眼上的黑布,並作出噤聲的手勢,低聲道:“我們是玉清衛,是來救你們的。”


    錦衣衛們聞言如獲新生一般,紛紛激動起來,令歌也順勢替其餘人摘下黑布,看著他們憔悴饑瘦的臉頰,令歌知曉他們一定在此受了不少苦。


    令歌取下麵前之人嘴裏的抹布,問道:“他們鐵匠有多少人?”


    那位錦衣衛迴答道:“很多,起碼三四十個,都是人高馬大之人,還有兩個高手幫他們……你們隻有兩個人?”


    一時間,幾位錦衣衛再次失落下去。


    “當真是棘手,”令楷歎息道,“我們人馬未到,若是現在救他們出去恐怕會寡不敵眾。”


    令歌頷首,未等他開口,便聽見錦衣衛說道:“你們快先走,迴去找人馬,他們暫時不會對我們動手,這幾日總是有人想來收買我們,讓我們隱瞞此事,不準上報陛下。”


    “有人想收買你們?是誰?長什麽模樣?”令楷詢問道,神色警惕。


    “我們被蒙了眼睛,聽聲音應該是一個三四十歲的男子。”


    令楷默然,陷入沉思,令歌對幾位錦衣衛說道:“我們很快會來救你們出去,相信我們。”


    “替他們重新戴上黑布,別露出破綻。”令楷囑咐道,說罷,他便拿起黑布往錦衣衛的眼上重新蒙去。


    令歌正拿起黑布時,外麵的風澈卻急匆匆地跑進來,說道:“礦洞那邊有動靜,來了好些人馬,望舒已經過去查看情況了。”


    “也許是我們的人來了,”那位錦衣衛說道,同時他認出風澈,便喚道:“秦大俠?是秦大俠來救我們了。”


    “正是。”風澈微微頷首,又對令歌說道:“先替他們解開繩索吧,雖然還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但想來也不是衝著我們這邊來的。”


    “好。”令歌應道。


    “確實不是衝著我們來的,來人正是錦衣衛。”


    不知何時,望舒已經悄然出現在門口,她冷冷地看著被捆綁的錦衣衛,說道:“帶著他們過去。”


    礦洞之中,明火照耀,錦衣衛正與鐵匠們搏鬥著,此次行動的統領正是袁達海,隻聽他朗聲道:“儀鸞大人有令!抓活口!”


    縱使鐵匠們各個身材魁梧,也難敵訓練有素的錦衣衛,很快,鐵匠們便被錦衣衛們一一捉拿。


    此時,劉鐵匠被一位錦衣衛用刀刃架著脖頸,壓跪在地上,隻見袁達海來到他的麵前,神色嚴厲地問道:“劉銘,之前被你們捉走的錦衣衛在何處?”


    劉鐵匠名為劉銘,他神色不甘,隻是垂下頭說道:“在那邊的木屋裏。”


    一旁的錦衣衛聞言,立馬帶著人手前去尋找,袁達海則繼續說道:“你可知綁架錦衣衛該當何罪?替人私造兵刃又該當何罪?”


    “我們沒有私造兵刃,這些都是十三年前留下的兵刃,我們隻是把它們拿出來,重新打磨鑄造!”劉銘辯解道。


    袁達海往四周端詳,發現礦洞岩壁旁放置著成百上千的兵刃,他問道:“十三年前的兵刃?不應該早被朝廷收走了嗎?莫非當年你將這些兵刃偷藏起來,想從中謀利?”


    見劉銘默然不語,袁達海眉頭一皺,說道:“不說是吧?把人都帶走,明早押送迴京!”


    “且慢!”


    洞口外傳來一位男子的聲音,眾人迴頭望去,隻見一位戴著半麵麵具,背負長劍的白衣男子走進洞穴,同時他的身後還有之前失蹤的錦衣衛等人。


    袁達海見到男子先是一愣,他瞟見明秋劍,麵露震驚,不確定地問道:“殿……殿下?你不是還在……”


    來人正是玉遲王白令歌,隻見令歌將麵具取下,露出自己的容顏。


    袁達海見狀立即單膝下跪,行禮道:“臣袁達海參見玉遲王!”


    眾人神色大變,原來玉遲王已經不動聲色地來到寧州城!


    他們立即下跪行禮道:“參見玉遲王!”


    “都免禮,”令歌抬手示意道,“本王今夜要親自審問劉鐵匠,還請袁大人將此人交給本王,其他人便先扣押在此處,切記,不要傷了他們。”


    袁達海不明所以,卻不好多問,便答應下來:“臣遵命。”


    隨後,令歌來到劉鐵匠麵前,俯身封住劉鐵匠的穴道,風澈也立即上前押著劉鐵匠離開礦洞。


    “殿下,這些兵刃當如何處置?”袁達海問道。


    令歌有些猶豫,此時的令楷亦取下麵具,對袁達海說道:“不急,先扣押下來,待我們審完劉鐵匠之後再做定奪。”


    而後,令歌等人帶著劉銘迴到適才的小木屋,在明亮的燭火之中,劉銘被按坐在椅子上,他麵前的令歌等人則開始盤問著他。


    “劉師傅,事已至此你還不肯說實話嗎?”令楷開口說道。


    劉銘眼眸低垂,再三猶豫,隻聽令楷開口說道:“坦白從寬,劉師傅你可要三思,你的家裏還有妻兒需要你照顧,他們不能沒有你。”


    “淮陽王,是淮陽王!”劉銘開口說道。


    “證據。”令楷又道。


    劉銘說道:“在我懷裏,是一個錦囊,裏麵有他給我的信物。”


    風澈伸出手從劉鐵匠懷裏取出一個錦囊,打開一看,是一枚玉佩。


    令歌隻覺玉佩甚是眼熟,須臾,他迴憶起來,對著劉鐵匠追問道:“這不是嘉定王的玉佩嗎?是誰送來給你的?你把前後經過說清楚,還有,十三年前的兵刃重新打磨鑄造又是為何?它們不是早應該被朝廷收繳了嗎?”


    劉銘聞言再次陷入沉默,令楷見狀,又問道:“劉師傅,你可知道為何淮陽王拿的是嘉定王的玉佩給你當信物?”


    劉銘抬起頭看向令楷,臉上是一副迷茫至驚恐的神色,隻聽令楷繼續說道:“他日東窗事發,如果不是證據確鑿的話,他完全可以推脫此事與他無關,畢竟嘉定王已死,若是遺物被人所盜用也說得過去。”


    “不會的,這是去年十一月底的時候,淮陽王的門客高牧親自送來的,”劉銘否認道,“高牧讓我寫下契約書讓他帶走,同時還給了我一大筆銀票錢財,讓我把十三年前藏起來的兵刃重新拿出來打磨鑄造,事成之後會再給我一筆錢財。”


    令楷眸色沉沉,問道:“這些兵刃究竟是從何而來?為何要藏起來?”


    劉銘的目光變得飄忽不定,神情不安,他迴憶起十三年前的慘案,猶豫良久後才咬緊牙關,鼓起勇氣。


    “這些兵刃是當年淮陽王托我所造,隻是當年韓家東窗事發,所以這些兵刃並未運出寧州,而是一直藏在礦洞深處……”


    眾人甚是意外,淮陽王當年竟然有暗中私造鐵器,樁樁件件若是能被證實,淮陽王定然難逃死罪。


    “可有證據能夠證明這些兵刃是當年淮陽王讓你所造?”令楷問道。


    劉銘搖頭道:“沒有,當年韓家出事時,我實在害怕,便將我和淮陽王的書信都燒毀,一封沒留。”


    令歌看著手中的玉佩,又問道:“可有淮陽王的親筆書信為證?”


    “沒有,隻有這個玉佩。”


    令歌不免一歎,說道:“隻有這個玉佩還不夠……幫你們抓住那幾位錦衣衛的高手人在何處?有幾人?”


    “兩個人,他們身穿黑衣,來無影去無蹤,我也不知他們人在何處,更不知他們長什麽模樣,隻知道其中一位是男子,應該有三四十歲。”劉銘迴憶道。


    此時,令楷問道:“前幾日是誰來打算收買錦衣衛?”


    “就是那位兩個高手,他們都是淮陽王派來的人。”


    說著,劉銘又看向麵目如畫的令歌,先前他便已經聽說令歌“玉麵白鶴”的美名,估摸著令歌並非心狠之人。


    於是劉銘開始哀求道:“王爺,草民一時糊塗,犯下滔天大罪,還請王爺不要遷怒我的家人和兄弟們,都是我一個人帶頭幹的,這些年鐵鋪生意不好,我也是一時被錢財迷了心智,王爺恕罪!”


    令歌實在聽不得他人向自己求饒,便答應下來,說道:“好,我答應你,隻是我還有問題要問你,你一定要實話實說。”


    “好。”劉銘立即應下。


    令歌開口問道:“當年,長慶二年的事情,你還知道多少?”


    劉銘臉色煞白,立即惶恐地說道:“那件事草民並不知情,當年草民的打鐵手藝在寧州城實在排不上號,我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令歌問道。


    “草民隻是在賀蘭鐵匠出事後,生怕他的手藝失傳,便偷偷盜走了他的鐵器譜……”


    劉銘話音一落,令歌便看了甯霞一眼,隻見甯霞神色較為淡定從容,於是他也放下心來,又問道:“鐵器譜可還在?”


    “在,我一直把它放在我鐵鋪的櫃台裏。”


    令歌頷首,對劉銘說道:“今日天色已晚,你錄好口供之後便可以迴到礦洞,我已經交代過,錦衣衛不會傷你們。”


    說罷,令歌對令楷說道:“阿楷,口供之事便交給你和風澈兄了。”


    令歌又看向甯霞和望舒,說道:“師姐,我們現在去一趟鐵鋪把鐵器譜取來。”


    令歌正欲轉身離去時,令楷便牽住他的衣袖,令歌迴首看去,隻見令楷有些欲言又止,半餉才說道:“萬事小心。”


    “好。”


    約莫半個時辰後,黑夜之中,令歌三人迴到寧鐵街,並來到劉銘的鐵鋪裏,並在櫃台裏發現了那本鐵器譜。


    “小師姐,這是賀蘭伯伯的嗎?”令歌端著燭台問著甯霞。


    借著燭光,甯霞仔細地翻看著,說道:“是父親的字跡和作圖……”


    “我能看看嗎?”令歌問道。


    “自然可以。”甯霞將鐵器譜遞給令歌。


    令歌翻看鐵器譜,發現上麵除了鐵器的樣式,還記錄著打造時間和歸屬者。


    幽暗的燈火之中,令歌的眉頭忽然輕皺,眼中浮現憂愁之色,須臾,他將鐵器譜歸還甯霞,並未多言。


    待令歌再迴到玉寧山時,此時山間漆黑一片,唯有礦洞附近火光通明,尚未走近,令歌便注意到在不遠處的山坡上,有一個人正獨自坐在那裏,他緩緩地靠近,借著依稀月光看清了那人的麵容,正是令楷。


    令歌悄然走到令楷的身邊,並坐下身來。


    直到令歌坐在身邊,令楷才從黑夜中迴過神來,他看向令歌,問道:“令歌可有找到那本鐵器譜?”


    令歌點頭迴應道:“找到了,那本鐵器譜正在小師姐的手裏,畢竟是她父親生前的遺物。”


    令楷微微一歎,而後轉過頭去,隻是注視著眼前的茫茫夜色,並未言語。


    “劉鐵匠的口供如何?”令歌問道。


    “已經讓他簽字畫押,想來這次陛下不會再對淮陽王心慈手軟……”令楷迴應道。


    令歌頷首,他自然希望淮陽王可以被繩之以法,不僅是因為他謀害自己的父母,更是因為鬼影雙虎差些害自己和令楷丟失性命。


    隻是不知為何,令歌總覺得事有蹊蹺。


    “阿楷,你有沒有覺得這次的事情過於順利?”


    令楷點頭同意,說道:“此事的確蹊蹺,淮陽一向王心思縝密,就算他真的要走私兵刃到江南,也不會將走私兵刃就這般與其他運出城的兵刃混在一起,且不說數量對不上,材質形狀也是對不上的。”


    “更何況錦衣衛已經出現在寧州城,淮陽王最該做的應該是把這些兵刃盡數銷毀,而不是繼續重新鑄造那些兵刃……我想劉銘並未對我們說出實情,當年寧州一案,他定然知曉更多的內幕,那些時隔多年又重新出現的兵刃,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麽。”


    “那我們就放鐵匠們迴去,再暗中監視著他們,看看會不會有什麽破綻。”令歌提議道。


    “我也是這麽想的,我們輪流監視他們,這樣也好有時間調查韓家。”


    “不過,”令楷話鋒一轉,“令歌,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什麽問題?”令歌凝視著令楷,此時,他發現令楷的神情在朦朧月色下顯得有些不真切,雙眸中藏有遲疑。


    隻聽令楷問道:“如果當年,韓家真的有參與謀害臨清王,你會如何?”


    令歌神色一滯,目光離開令楷的雙眼。


    “我不知道……”


    “沒事,我隻是說如果。”令楷揚起微微笑意。


    良久,令歌深深地歎息一聲,並含笑看向令楷,說道:“阿楷,我想韓家一定沒有謀害我父母,師父告訴過我,韓謙大人和我父母交好,而且當日曲公公曾告訴我,隆豫十二年的時候,韓家曾接過先帝的密旨,雖然內容他並不知曉,但是我想我們隻要找到那道密旨,真相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令楷一愣,而後點頭,“會的。”


    此時,夜裏朦朧的雲彩正縈繞著山巒,有風吹過,明月當空,寧州城正靜靜地坐落在山巒的懷抱之中,與千家萬戶一同沉睡著。


    令歌靠在令楷的肩膀上,令楷也伸出手摟住他的肩膀,兩人無言,隻是坐在草地上,相互依偎著。


    他們的周圍是青嫩的綠草和枝葉,微風輕拂而過,會發出沙沙之聲。


    令歌流連著眼前的美景,亦感受著身邊的令楷,那是一種愜意安心的感覺,像春風眷戀綠葉,像星辰傾慕明月,隻是心之所向。


    漸漸地,令歌閉上雙眼,隻想安心地小憩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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