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景修的幫助,令歌已經大致能估摸皇宮的各個方位,於是他決定在搬出皇宮之前,一定要把皇宮走個遍。


    令月塢的侍從們實在追不上令歌,令歌為了讓他們追上自己,每到一個地方便會等一等他們,順便看看四周風景。


    “王爺,你快下來!上麵危險!”小尋子著急地唿喚著,他看著攀爬到樹上的令歌,不免慌了神。


    令歌安慰著小尋子說道:“別擔心我,我在這樹上看宮的風景甚好。”


    說罷,令歌便杵著下巴看向不遠處的太液池,風景旖旎,盡收眼底。


    “小尋子,你待會去掖庭那邊尋我。”


    “王爺,你去掖庭做什麽?”還未等小尋子問完,令歌就已經消失在樹梢上,轉眼不知去向。


    小尋子無奈搖頭,獨自歎道:“都說在令月塢是一門好差事,閑差事,我看這天底下就沒輕鬆的差事。”


    白日裏,住在掖庭的大部分宮人都奔赴各宮各處當差,所以掖庭宮道上的人並不多。因此,像令歌這般清閑之人出現在此著實引人注目。


    偶爾,行走在宮道上的宮女們見到令歌便會立即行禮,隨後繼續忙著手裏的活。望著她們忙碌的身影,令歌這才想起尚宮局就在掖庭這邊。


    尚宮局轄下設有四司,司膳房、司製房、司設房、司珍房便在其中。


    令歌索性決定去四司轉悠一番,待到令歌走近一座大別院時,他便聞到飯菜的香味,抬頭一看,此處正是司膳房。


    走進司膳房的庭院,一眼望過去便是各種食材晾曬在屋外,山珍野味盡在此處可見,不少宮人正在各處準備食材。


    一個年長些的宮女見到令歌,立即放下手裏的活,走上前來福身行禮。


    “奴婢見過王爺,不知王爺到司膳房有何貴幹?”


    “我隻是隨便走走看看,你忙去吧。”


    “好。”那宮女點點頭,隨後退了下去。


    接著,令歌便往廚房屋裏走去,宮人們見狀,立馬阻攔道:“王爺乃千金之軀,萬萬不能進廚房這油煙之地。”


    令歌一時無言,思忖半晌,他說道:“本王想見見平日裏給我做飯的師傅。”


    “好,奴婢這就去傳喚她。”宮女說道,隨即轉身走進廚房,傳喚那位做飯的師傅,令歌則在其他宮人的引領下坐在一張石桌前。


    很快,方才的宮女帶著一位廚娘朝著令歌走來。


    隻見那廚娘約莫三十多歲,身穿藍布衣和白色圍裙,隻是圍裙上麵沾染油漬變得有些發黃。廚娘頭戴藍色方巾,兩縷頭發落在頗為圓潤的臉頰兩側,同時,她將雙手往圍裙上蹭了蹭,看上去有些手忙腳亂。


    那廚娘朝著令歌有禮地福身,道:“奴婢見過王爺。”


    “你就是一直以來為我準備膳食的廚娘嗎?”令歌問道,看著廚娘一臉敦厚樸實的模樣,令歌迴想起她精湛的廚藝,想來這便是相由心生。


    “正是奴婢。”廚娘迴答道。


    “我該喚你什麽?”令歌詢問著,自從迴宮後,令月塢的每一頓飯菜都換著不同的花樣,各種菜係都合令歌的胃口。


    “奴婢名叫林瓏,大家都叫奴婢林娘。”廚娘頷首低眉地迴應著,“不知王爺找奴婢可有什麽事?是奴婢哪裏做的不好嗎?”


    見林娘變得不安,令歌立即解釋道:“沒有,林娘你做的很好,我也沒什麽事,隻是剛好路過這裏,便想著來看看,負責我膳食的人是什麽樣的,辛苦你每日為我做各種不重樣的膳食,味道都很好。”


    林娘聞言一喜,立即福身道:“王爺喜歡奴婢做的膳食便是奴婢最大的榮幸。”


    令歌微微頷首,又道:“聽口音,你不是長安人。”


    “奴婢本是江南人,後來得太子妃娘娘賞識,這才有幸為王爺準備膳食。”林娘解釋道。


    令歌聞言,這才知曉林瓏就是那日準備晚宴的江南廚娘。


    “日後有勞你了。”


    與林娘簡單地說過幾句話之後,令歌便離開司膳房往其他地方去了。


    很快,令歌來到司製房,隻是來到屋前,竟不見一人。


    走進屋裏,他發現一群繡娘正圍在一起專心致誌地看著什麽,甚至無人注意到他的到來。


    於是令歌好奇地走近一看,隻見繡娘之中有一位年輕的女子正在繡著東西。


    那女子置身在從窗戶外照進的陽光之中,一身丁香色衣裳更顯光彩熠熠,女子神情專注,仿佛在作著何等絕世佳作,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甯霞師姐。


    甯霞的手法精湛巧妙,很快便將一朵蘭花繡了出來,如作畫一般,栩栩如生,宛若天成。


    眾位繡娘讚歎起來,說道:“姑娘的繡法實在漂亮,是與誰學的?”


    “說來慚愧,我未從師何人,無師自通罷了。”


    甯霞一邊收線,一邊迴應著,待她抬眸一望,這才注意到人群裏的令歌。


    “令歌?”


    眾人聞言,這才順著甯霞的目光望去,發現令歌前來,她們立即福身行禮,齊聲道:“奴婢見過王爺。”


    令歌點頭,“都免禮。”隨後,令歌走上前詢問甯霞:“小師姐怎麽在這?”


    甯霞微微一笑,解釋道:“閑來無事,便想著過來看看,誰知大夥們都在為令歌你入住玉遲王府時的新衣發愁。”


    “奴婢們愚笨,一時還沒想好縫製怎樣的衣裳給王爺作為賀禮。”一位繡娘福身道。


    “實在不必了,你們為我做的衣服我都很喜歡。”令歌說道,“隻是衣服太多,我都穿不完了。”


    衣服穿不完是令歌從未想過的事,如今卻隔三差五的都有新衣裳往蘭陵閣送去。


    繡娘們聞言全都頷首微笑,心想這位王爺著實是一位好相處的主。


    這時甯霞說道:“從前還未迴宮,王爺的衣服幾乎都是我做的,如今有諸位繡娘們,倒也用不著我了。”


    “姑娘此言差矣,以後我們還得多請教姑娘才是。”一位繡娘說道,其他繡娘聞言也附和起來。


    甯霞放下方才繡的衣裳,起身福身道:“能幫到諸位是我的榮幸。”


    待令歌和甯霞離開司製房後,兩人便隨心所欲地遊逛著。


    “依我看,師姐的手藝的確可以和宮廷繡娘有一拚。”


    令歌迴憶著甯霞的手藝,繡如畫,畫如實,當真是難得一見的。


    “師弟過獎了。”甯霞像往常一樣一笑而過,仿佛這並不是一件值得稱讚的事,“不過看著你和令貢士都喜歡我繡的東西,我也高興。”


    “聽說令歌的封號便是令貢士所想,隻是到現在他的賞賜都還未下發,令歌可有了主意?”


    “差不多吧。”令歌迴應道,待他迴過神時,發現兩人已經來到一處偏僻的別苑前,令歌抬頭一看,牌匾上麵寫著“清心苑”三個字。


    忽然,有人高聲嗬道:“來者何人?”


    一眼望去,遠處正是一隊在此巡邏的禦林軍。禦林軍們走近一看,這才發現到眼前之人正是玉遲王。


    “末將拜見王爺。”一隊約莫十人的禦林軍齊聲說道。


    “將軍們無需多禮。”令歌微微頷首示意,他看著眼前大門緊閉的別苑,問道:“清心苑是何地?”


    為首的禦林軍遲疑半餉,迴應道:“迴王爺的話,清心苑裏關著的是犯了事的女眷,王爺千金之軀,不宜踏足此地。”


    “想來這就是冷宮。”甯霞在令歌的身邊低聲提醒道。


    令歌看著眼前的清心苑,高大卻斑駁的牆壁和大門,在偌大輝煌的皇宮中顯得陳舊不堪。


    同時,在門外還可以看見院裏一棵高大的樹木,雖是初夏時節,但是在這方方正正的別苑之前,令歌卻感到一陣蕭瑟。


    他心裏明白裏麵住著的是何人,正是當年被打入冷宮的韓淑妃。皇帝對韓淑妃是怎樣的感情和態度?又是什麽讓他們走到今日的這一步?令歌不解。


    宮裏的日子雖然大同小異,但好在轉眼間便臨近五月二十日,令歌即將搬出皇宮,正式入住玉遲王府。


    離開蘭陵閣的前一日,令歌請求皇帝帶上蘭陵閣的侍從一同離宮,隻是礙於規矩,小尋子和小元子不能到王府侍奉。


    小尋子和小元子雙雙跪在令歌的麵前,令歌急去扶他們起身,奈何兩人卻在地上緊緊地臥住。


    “還請王爺容奴才們說完。”


    令歌無奈,隻能聽他們二人說下去,小元子說道:“奴才能伺候王爺這些日子,實在是奴才的福分,以後伺候不了王爺,還望王爺保重身體。”


    一旁的小尋子接著說道:“王爺的大恩大德,奴才們沒齒難忘。”說著,小尋子便帶上些許哭腔。


    “快些起來吧。”令歌說道,小蝶和小涵當即上前將兩人攙扶起來,小蝶說道:“明明搬進新府邸是喜事,你們怎麽還哭了?”


    小尋子擦拭眼角,連連點頭,隻是神情依舊黯然,令歌見狀也心裏不是滋味,便打算拿出自己的小錢袋好生犒勞小尋子和小元子。


    這時,小元子說道:“小尋子隻是在哭自己少了一條財路罷了。”


    此話一出,眾人不免一笑,小尋子破涕而笑,說道:“王爺出手闊綽,待我們極好,雖然在王爺這裏服侍的不長,但是得到的銀錢已經比奴才進宮一年攢下的都多了。”


    “那也是因為你們盡心盡力,都是你們應得的。”


    令歌摸了摸自己的錢袋,這些日子以來,自己的確犒勞他們用了不少銀子,隻是這與皇帝賞賜的錢財比起來實在算不上什麽。


    想著小元子和小尋子起早貪黑地侍奉自己,令歌便將錢袋拿出來遞給他們,說道:“這宮裏的日子艱辛不易,我也幫不上你們太多,這些銀子你們兩個拿去分了吧,也好犒勞犒勞自己。”


    二人愣在原地,小蝶提醒道:“既然是王爺賞賜給你們的,就接著啊。”


    小尋子上前接過錢袋,朗聲感謝道:”王爺大恩大德永世難忘!王爺永遠是奴才的主子!”


    令歌不免暗歎,他們一口一口的“奴才”、“主子”,可是自己從未覺得他們低人一等,自己待他們一直如朋友一般,能自己做的事定不讓他們出力動手。


    “王爺待我們極好,日後王爺迴宮居住時,我們定會迴來好生侍奉。”小元子說道。


    令歌一笑,道:“那就一言為定了。”


    傍晚時分,令歌來到金鑾殿,與皇帝交談著,皇帝含笑問道:“令歌就不問朕為何賜寧州給你做封地嗎?”


    令歌思忖片刻,還是開口問道:“皇兄,封地可以用來做什麽?”


    皇帝被令歌逗得不免一笑,道:“無妨,令歌你隻需要知道這是朕給你和白掌門的承諾——護你一世周全的承諾。”


    令歌微微頷首,道:“多謝皇兄。”對於寧州,他隻知道寧州城位於齊朝西南部,以盛產的鐵礦聞名,在西南諸城中最為繁榮。


    迴想起來,自己手上的玉鶴手鏈便是由寧州特有的“玉寧鐵”所製而成。


    翌日,按照吉時的時間,令歌隨著皇帝啟程,出宮前往府邸,皇後則因為處理政事而留在宮中,隻是派遣傾秋隨之而來。


    玉遲王府坐落在長安城東,依山傍水,風景極美,遠離人群市集,清淨無擾。


    出行的儀仗隊並沒有那日冊封大典時的聲勢浩大,然而龍旌招展,車乘相接,依舊彰顯著皇家風範。


    當令歌踏入玉遲王府時,那些早已準備好迎接聖駕的侍從仆人們集體行禮慶賀。


    同時,令歌看到眼前的府邸內景,不免眼前一亮——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建築風格,從樓閣牆壁到蜿蜒長廊,甚至是一磚一瓦,一花一木,一切都顯得婉轉含蓄,典雅非凡。同時,令歌還能看見鳥雀飛躍,聽見鳥鳴之聲,可謂是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欣榮之景。


    “皇兄,這便是江南風格嗎?”令歌問道。


    皇帝點頭,道:“昔日你父王和朕都是在江南長大的,對江南甚是懷念。”


    再往前走,令歌發現前堂大廳裏早已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物件嶄新精美,高堂上掛著牌匾“蘭氣隨風”。


    從進府開始,令歌便注意到牆壁走廊處有流水縈繞,仿佛身處話本中的江南水鄉一般。


    離開前堂,在侍從們的前擁後簇下,皇帝和令歌來到花園的池塘邊,隻見池塘中栽種著含苞待放的荷花,清風吹過,吹皺一池春水,讓池中荷花與荷葉微微飄動著。


    站在長廊下,令歌可以聞到一縷清香,天空浮雲和長廊房屋,一一倒映在池塘之中。湊近看,池塘裏還有魚兒嬉戲,往來悠然,似與池外人相樂。


    池塘旁建造著一間亭子,名喚“玉衡亭”,最適合欣賞四周景色。


    在池塘周圍,還雕刻著幾尊銅鶴和銅鹿,栩栩如生,仿佛正在遊玩嬉戲。


    “朕以前聽你父母說起過,遇仙山是人間仙境,有仙鶴齊飛,靈鹿飲溪,白雲繚繞,所以朕讓他們修築了這幾尊銅像。”


    皇帝想起昔日的情景,隻是如今那些往事都成了過往雲煙,化作這池塘生起又消失的漣漪。


    令歌欣然一笑,說道:“的確,遇仙山真的是人間仙境。”


    皇帝溫然說道:“若是令歌想念遇仙山,隨時都可以迴去看看,不過朕現在希望你可以多留在長安一段時日,陪在朕的身邊。”


    令歌點頭,神情真摯,“好,隻是我希望有朝一日,皇兄你也可以去見見遇仙山的景色。”


    皇帝頷首,微笑道:“會的。”


    此時,黃飛接到小太監傳來的消息,上前湊近皇帝,說道:“啟稟陛下,淮陽王和嘉定王已經進長安城,現在正趕來給陛下請安。”


    皇帝的眼眸斂起一向的和善溫然,神色變得漠然。他眼簾微垂,留下一層淡淡的陰翳,說道:“倒也趕上好時候,他們到了便讓他們在前堂侯著,朕與玉遲王還要繼續遊逛。”


    說罷,皇帝便帶著令歌往前走去,令歌見狀也未多問,隻是隨皇帝繼續走著,欣賞眼前的景色。


    待到將這偌大的王府簡單地遊逛一圈之後,令歌不免歎道:“王府實在是闊大,走完這一圈竟要花上將近半個時辰。”


    看著府裏的景象,這裏曾留下過父親臨清王的身影,令歌開始想象著,父親在長安城裏住過的那兩年,這王府又是怎樣的一派景象?


    皇帝笑道:“待你成家立業,娶妻生子,這府邸就不大了。”


    令歌聞言,如玉潔白的麵頰突然一紅,沉默不語。


    皇帝察覺之後笑意更深,說道:“朕會替你多留意好人家的姑娘。”


    “不……不用,不勞煩皇兄了……”


    從前在山上時,這些事離令歌過於遙遠,所以他從未想過,如今皇帝說起,令歌不免在想,每個人都需要如此嗎?


    “怎麽?已經有心上人了?”皇帝問道。


    “沒有。”令歌當即否認道,眼神卻有些飄忽不定。


    皇帝見令歌如此,搖頭一笑,不再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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