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楷對令歌解釋道:“這是老胡自己加的,他說這樣更符合意境。”


    “而且,有你的名字。”林楷頓了頓,觀察著令歌的神色。


    半餉,令歌頷首,嗓音也不像往常那般淡然,他欣然地說道:“我很喜歡。”


    隻見令歌拿著手中的折扇細細地打量著,同時,他的嘴角正微微地上揚著,眼眸清澈如有瀲灩波光,他看著林楷,似是有話要說。


    林楷好奇地看了迴去,與其四目相對。


    令歌猶豫了片刻,之後才說道:“阿楷,多謝。”


    林楷聞言不免一愣,半餉,他才迴過神來,頷首一笑,說道:“令歌你喜歡就好。”


    之後,他們前腳迴到客棧,辰玉也恰好後腳迴來,兩人當做無事發生一般,默契地未與辰玉提起此事。


    傍晚,他們簡單地用過晚飯,便動身前往城東舉辦羊皮扇鼓舞的場壩。


    雖然天色漸黑,但一路上燭火通明,幾乎全城百姓都集中來到了城東,眼前盡是人山人海,耳邊充滿了人們的歡聲笑語和商販的叫賣聲,這些通通讓令歌感受到了中原獨特的美妙。


    看了看天上的繁星與明月,令歌發現在這一刻,他們皆在人間煙火前黯然失色。


    “令歌,看那邊。”辰玉拉了拉令歌的衣袖,指著一個方向。


    令歌順著辰玉指的方向望過去,好不容易才在人海中看清楚,那是一排擠滿了人的貨攤。


    “我們過去看看。”


    說罷,辰玉便拉著令歌朝那邊走去,令歌趕緊迴頭看了一眼林楷,發現林楷依舊緊緊地跟在自己身後,隻是人太多,林楷的步子難免有些邁不開,於是他提醒著辰玉道:“師姐,慢些,等一等林楷。”


    林楷挑眉,他想起下午的時候令歌喚了他一聲“阿楷”,然而之後在辰玉的麵前,令歌依舊喚他為“林公子”或者“林楷”。


    也不知為何,他就是想讓令歌喚自己為“阿楷”,仿佛這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一般,讓他堅定目標,忍不住地想去挑戰嚐試。


    看著令歌的背影,林楷心想,令歌看似冷淡清逸,其實內心也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一想到這,林楷就不免含笑搖頭。


    恰好此時,令歌迴過頭又看了林楷一眼,林楷的笑意盡數落入他的眼中,令歌見狀,微微皺眉,這是在笑何事?


    而後,辰玉好不容易帶著他們擠到了小攤前,隨後開始挑選起東西。


    令歌看著眼前的小攤,可謂是琳琅滿目,他思索著哪一件小飾品適合買迴去送給師姐們。


    正想著的時候,令歌便發現林楷就站在他的身邊,也看著眼前的小飾品,開始挑選著。


    這位飛賊不會要重拾老本行了吧?令歌開始冷眼盯著林楷。


    林楷正拿著一件小飾品看著,卻被令歌突如其來的冰冷目光盯得全身一僵,手也懸在了半空中。


    “不準動歪心思。”令歌對他說道。


    歪心思?什麽歪心思?


    林楷不明所以,隻是下意識地把飾品放了迴去。


    “哦。”


    看著令歌轉過頭去,半餉,林楷才迴過神來,自己壓根沒打算行竊,令歌就這麽看自己的嗎?


    林楷原本打算解釋,卻聽見令歌對他說道:“跟緊我,別走丟了。”


    林楷聞言不免苦笑,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自己能走丟到何處?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令歌就發現辰玉已經自顧自地跑到了隔壁攤,令歌迴過頭又看了一眼林楷,發現林楷一直乖乖地跟著自己,見林楷如此,他倒也放心。


    辰玉瞥了一眼他們兩人,來之前她早已給了令歌和林楷一些銀兩,細想迴來,那林楷運氣是真好,天底下哪有盜賊被抓之後還能有如此待遇的?


    與此同時,令歌正好看見小攤上有一副月牙白的半麵麵具,做工精致,這讓令歌想起了遇仙山之夜的林楷,也是戴著一副半麵麵具。


    令歌正想伸手去拿時,卻看見有一隻小手搶先拿起了麵具,那人的聲音很是稚嫩,隻聽他脆亮的聲音對說道:“老板,這個麵具我要了。”


    令歌轉眼一看——竟是一位小孩子,隻見他把錢熟練地遞給了商販,並衝著令歌笑道:“對不住了大哥哥。”然後,小孩子轉身像一個小圓球一般跑進人群,消失在令歌的視線裏。


    雖然沒有買到那麵具,但令歌迴味著那孩子叫自己一聲“大哥哥”,心情倒是頗為愉悅。


    他看向旁邊的林楷,隻見林楷正把什麽東西收進衣袖之中,並將錢遞給了商販。


    令歌有些疑惑,林楷卻像沒事人一樣,問道:“令歌可有買到什麽?”


    其實方才之事都被林楷看在眼裏——武功卓絕的少俠被一個小孩子搶先買走了東西。


    令歌搖了搖頭,隻是淡然地迴應道:“沒買到什麽,我們去找師姐,她就在前麵。”


    “好。”林楷頷首微笑道。


    “你方才買了什麽?”令歌問道。


    林楷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麽。”


    見林楷不願迴答,令歌也未再追問,心想晚上迴去就搜身。


    等見到辰玉,令歌發現辰玉手裏也沒有拿著什麽物件,想是同林楷一樣,已經收在自己的衣袖裏麵了。


    他們三人繼續隨著人流往前慢慢走去,周圍人聲鼎沸,說話的聲音難免也要大一些,彼此才能聽清楚。


    隻聽辰玉大聲地說道:“看,就在那邊。”


    令歌和林楷望了過去,隻見前方有百十號的男女,一個個身著大紅外套和大紅褲子,一隻手持著一把扇形狀的羊皮,另一隻手拿著一根短鞭,還有一些人手持快板。


    令歌望著那些扇形羊皮,想來那就是羊皮扇鼓,說它是扇子未免又厚重了那些,說它是鼓未免又輕薄了些。


    他們一個個神情嚴肅,行陣整齊,倒像書上所說的操練有素的軍隊。


    “大家稍安勿躁,大家稍安勿躁,吉時一到,今夜的表演自然會開始!”有一個大嗓門的人說道。


    “表演結束後,還會有一個比賽,具體規則敬請期待。”


    辰玉聞言,興致勃勃,一臉興奮地看著眼前之景,而令歌則是淺淺含笑,隻想在一邊看著就好。


    林楷在一旁看著他們師姐弟二人截然不同的態度,隻覺甚是有趣。


    吉時一到,隨著一聲號令,表演者開始揮動手中的羊皮扇鼓,並用另一隻手的鼓鞭敲打在鼓麵上,發出“咚咚”響聲。一時間如雷貫耳,整個金城的夜晚都為之震動。


    鼓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又向四麵八方傳去,這是令歌在遇仙山從未見到過的景象,一時間令歌更是目不轉睛地望著。


    羊皮扇鼓舞雖然談不上是武功,但跳、踏、跪、翻、轉等動作俱全,都是表演者苦練出來的本領,身法極其漂亮。


    與每年師姐們所跳的柔美舞蹈不同,粗獷古樸的羊皮扇鼓舞讓令歌感受到了從未見過的世間熱情。


    表演者賣力著,百姓們歡唿著,這一切落在令歌的星眸裏,不知不覺中,他的笑顏同今夜的熱情一起綻放著。


    表演的時間很長,羊皮扇鼓舞可以有成千上萬種形式,變化莫測,表演者用舞蹈演繹著一出出動人心弦的故事,有歡聲笑語,也有哀傷離愁,將最複雜,最真實的感情呈現在了每個人的眼前。


    良久,令歌隻覺自己的內心甚是激動,他想將這樣情感分享出去。


    隻是當他轉過頭時,卻發現身旁的林楷已不見蹤影,他瞬間心慌起來,同時趕緊喊了一聲辰玉。


    “師姐,他不見了。”


    辰玉看著麵露焦躁的令歌,半餉才反應過來,正想說話,令歌已經示意她分頭去尋找林楷,隨後便轉身離開,隻留下周圍的人聲鼎沸。


    辰玉無可奈何地歎了一聲,平時也未見令歌這般急躁匆忙過。


    另一頭,令歌趕忙穿過人群,同時留意著四周,尋找林楷的身影。


    尋找林楷的時候,令歌遠遠地看見了那會搶先買下麵具的小孩,卻發現那小孩並沒有持著那副月牙白半麵麵具,令歌並未多想,隻是繼續尋找著林楷。


    看著這位容顏絕佳的男子在人群中穿梭著,神色頗為焦急,似乎在尋找著什麽重要的人一般,眾人不免感到好奇,因此多看了令歌幾眼。


    身邊一張張臉劃過,卻都不見林楷的麵容,莫非林楷真跑了?他身上的傷還沒有痊愈,若是遇上他的那些仇家又該如何是好?


    一想到這些,令歌不免心神恍惚,險些碰撞到身邊之人。


    突然,令歌感覺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迴頭一望,隻見一位戴著月牙白半麵麵具的男子正站在他的身前。


    那人揚起唇角,微笑著喚道:“令歌。”


    令歌神色一滯,隻見此人長身玉立,取下麵具,一副清雅俊美,如冠玉一般的麵容便映入了令歌的眼眸,不是別人,正是林楷。


    未等令歌開口說話,林楷便已經向前走上一步,將麵具戴在了令歌的臉上,並雙手繞過令歌的腦袋,親自替令歌係上麵具。


    兩人的距離很近,透過麵具,令歌可以看見林楷清晰修明的下顎輪廓,脖頸在白色衣裳的襯托下更顯修長。


    同時,令歌嗅到,林楷的身上有一股清香,除了遇仙山藥膏的氣味,還有一種清冽的香氣撲鼻而來,令歌一時想不起來,隻覺得很是熟悉。


    替令歌戴好麵具之後,林楷含笑說道:“這麵具令歌戴上,很是相襯。”


    令歌摸了摸麵具,隻覺有一種溫熱感,他不確定是自己的臉頰發燙,還是這麵具本就帶有餘溫。


    “一起迴去吧,表演還沒完。”林楷一邊說著,一邊往迴走去。


    令歌戴著麵具緊跟在林楷的身後,半餉,他湊上前喚了一聲:“林楷。”


    林楷偏過頭,看著戴上麵具的令歌,見令歌嘴唇微張,有些欲言又止。


    “怎麽了?”


    人群喧囂之中,林楷聽見令歌清澈如水的嗓音說道:“麵具是怎麽迴事?”


    林楷微微一笑,解釋道:“是我從那孩子手裏買迴來的。”


    令歌不免疑惑,那孩子買麵具的時候很是喜歡,怎麽會輕易就賣給了林楷?


    “令歌,你猜他為什麽肯把麵具賣給我?”林楷問道。


    令歌微微搖頭,不確定地問道:“你給了他更多的錢?”


    “不是。”林楷搖頭否認,他見令歌戴著麵具的模樣甚是好看,疑惑的模樣還有些孩子氣,於是他走近令歌,又調笑道:“我想,大概是看我們俊俏。”


    一聞此言,令歌頓時清楚是自己的麵頰發燙了。


    顯然,林楷是在說玩笑話,所以那孩子是怎麽肯把麵具賣給林楷的呢?令歌疑惑不解。


    當他們迴去時,辰玉依舊在原地看著表演,看著戴著麵具的令歌,辰玉誇讚道:“令歌的麵具真好看,下次別跑這麽快了,我話都還沒說完。”


    說著,辰玉便瞅了一眼林楷,解釋道:“方才林楷單獨離開時,已經事先和我說過。”


    令歌點頭,默然不語。


    那會,林楷看到那個戴麵具的小孩就在不遠處,心想能不能把麵具買迴來送給令歌,恰好離開的這會,令歌便發現林楷消失不見,辰玉還未來得及解釋,令歌就已經走了。


    辰玉又道:“羊皮扇鼓舞快完了,待會還有個比賽。”


    令歌頷首,心裏開始猜想著會是怎樣的比賽,自己是否要參與。


    隨著舞蹈愈發激烈,歡唿聲也越來越大,逐漸淹沒了長夜。最終,羊皮扇鼓舞落下帷幕,表演者重新站成整整齊齊行列,向觀眾們道謝。


    聽旁邊的人說起,令歌才知道,表演者都隻是尋常百姓人家,一時間,令歌心中更是讚歎不已。


    “大家先別急著走,現在還有一個比賽,”方才表演開始前的那位大嗓門重新開口說道,“比賽規則如下,現場報名參加,還希望大家仔細聽清。”


    令歌聽了一遍,大致意思是說:兩人一組,一人蒙上眼睛,另外一個人則要在一旁指揮蒙眼之人投擲繡球到不同方位的竹筐裏,投最後一個繡球的時候,需要指揮的那個人親自去抱起竹筐,站在遠處讓蒙著眼睛的人投進。最終的獎勵是一盒精致的飾品。


    他們管這個比賽叫做“鸞迴鳳舞”,裁判和觀眾選出身法最為漂亮,投進最多的一組贏得獎品。


    “令歌,你去參加嗎?”辰玉笑臉盈盈地對令歌說道,其實她心裏清楚令歌多半是不願意參加的。


    令歌搖了搖頭,林楷在一旁說道:“我參加,我和辰玉姑娘一組。”說著,林楷對令歌眨了眨眼,“令歌可以在一旁給我們加油助威。”


    令歌敷衍地點了點頭,他一定不會的。


    林楷接著笑道:“有令歌助威,定能百發百中。”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辰玉和林楷站在了指定的位置,辰玉用一條黑布蒙上了眼睛,雙手捧著一個繡球,林楷就站在辰玉的一邊,令歌則一個人站在他們右邊的人群裏麵。


    “這一對才子佳人好生般配。”令歌身旁有人討論著。


    令歌順著他們目光看去,發現他們說的正是林楷和辰玉。


    林楷一身白衣,翩翩公子,辰玉一襲玫色紅裙,佳人如玉,看上去的確般配。


    令歌默然不語,微微挑眉,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這時那位大嗓門說道:“開始之前各位可以先試一試。”


    林楷在辰玉一旁說道:“辰玉姑娘,一共有七個筐,我們先試著投最近的一個竹筐,就在你右前方五六步的位置。”辰玉聽著林楷的指揮捧著繡球緩緩轉身,“對,就這個位置,試著丟出去,力道不要太……”


    林楷的話還未說完,辰玉已經將繡球拋出,隻見那繡球一躍而起,飛過了所有竹筐,直向人群飛去,剛好落入人群中一位男子的雙手中,此人臉戴麵具,背負長劍,正是令歌。


    令歌:“……”


    林楷望著令歌,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這下可好,姑娘都把繡球拋給其他男子了。”有人調笑道,一時間眾人哄堂大笑。


    辰玉聽到話語不對勁,立馬扯下了眼前的黑布,隻見繡球不在竹筐裏,而是在人群中令歌的手裏,一時間,辰玉不免感到有些尷尬。


    辰玉大聲地迴應道:“我隻是將繡球拋給我弟弟,讓他來幫我投。”說罷,辰玉朝著令歌走去,拉起令歌就往迴走。


    “讓我弟弟幫我投,你們比賽可沒說不許都是男子。”辰玉看了看其他參與比賽的人都是一對對情侶,現在迴想起來,自己實在尷尬。


    “自然是沒說的,現在換人也來得及。”剛剛那位大嗓門說道。


    “那便是了,就讓我弟弟替我投。”辰玉笑容滿麵,對令歌說道:“師姐的那盒首飾就靠你了。”


    從接到繡球到被拉上來,令歌都還是處於發懵迷糊的狀態,直到林楷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迴過神。


    他迴頭看向林楷,發現林楷一如既往地含有溫和笑意,隻聽林楷說道:“令歌無需擔心,我們自信一些,就當是一場普通的遊戲。”


    令歌點了點頭,他心裏實在沒底,隻得給麵具添上一層黑布遮住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不見一絲光亮,令歌心想雖然這繡球並好投,但如果用翎羽心法應該還能試一試。


    見眾人準備就緒,大嗓門喊道:“比賽現在正式開始!”


    此時,除了人群的歡唿聲,令歌還聽見有人正在說:“我看那兩位公子應該很是不錯。”


    “我也覺得。”另外一個人附和道。


    “令歌,信我就好,聽我的。”令歌聽見林楷的溫潤嗓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現在,往右邊移,”令歌按林楷的話移動腳步,“對,就在這個位置,壓低身子。”令歌照著林楷的話彎曲膝蓋,憑借著剛才的記憶,他大致能確定竹筐離自己有多遠。


    “現在,你和竹筐的距離差不多有我兩隻手臂的長度。”


    令歌頷首,他迴憶起替林楷上藥的場景,林楷的手臂修長,肌肉線條流暢,他大致估摸出林楷手臂的長度,隨後運功至手,雙手一揚,將繡球拋了出去。


    刹那間,令歌的耳邊便傳來了人群的歡唿聲:“好!”


    “我就說那兩位公子可以!”


    “方才投進了,接下來投下一個。”林楷將筐中的繡球遞到了令歌的手中。


    “現在,向左慢慢轉身,”令歌又一次按照林楷的話做出相應的動作,“就是這個方向,有我們到辰玉姑娘的距離,可能大致估摸有多遠?”


    “能。”其實令歌也不大確定,隻是嘴上隨口一說。


    令歌估摸著距離再一次將手一揚,紅色的繡球像一顆流星一般飛了出去,呈現出漂亮的弧度,又一次投進竹筐之中,像是掀起水浪一般,人群的歡唿聲又一次高漲起來。


    進了?令歌內心暗歎自己今夜的運氣還真是不錯。


    接下來,在林楷的指揮下,令歌一個接一個地投進,已經遙遙領先其他參賽的情侶。


    “令歌,最後一個竹筐了,像之前那樣就好。”林楷在一旁說道。


    令歌頷首不語,他知道最後一個是要方才指揮的人站在指定位置,抱起竹筐,讓蒙著眼睛的人投繡球進去,難度比剛才要高不少。


    林楷走過去抱起竹筐,在遠處衝著令歌喊道:“這邊。”


    在喧鬧聲之中,令歌聽見了林楷的聲音,他想起那夜在秋月閣之中,眼前同樣一片漆黑,而他依舊聽見了林楷的聲音,腦海中緊接而來的,是黑影白月,山林泉旁,寒光乍現,天外來仙。


    似乎都還發生在昨日一般,清晰不已。


    當他人紛紛落敗之時,唯有令歌還未投出手裏的繡球,一時間,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地望著他。


    突然,隻見那位蒙眼的白衣麵具少俠再一次抬起手來,將繡球高高拋出,那紅色繡球在夜空中劃過,拖著兩條紅綢,徑直地落入林楷抱著的竹筐裏。


    觀眾們頓時興高采烈地唿叫起來,辰玉更是蹦起來,興奮地對周圍人說道:“我就說我家弟弟肯定可以!”


    “敢問姑娘,你家弟弟是否婚配?”


    “姑娘,那位抱著竹筐的公子可有心儀的姑娘?”


    “姑娘你年芳多少?是否有婚配?”


    ……


    見身邊的人突然圍上來,辰玉一時有些手足無措,隻好笑臉相迎,說道:“未曾婚配,未曾婚配,隻是都還小,都還小……”一邊說著,她一邊準備拿起獎品開溜。


    此時,空中傳來了“嘭嘭”的響聲,眾人一看,正是漫天煙火——子時已到,乞巧節正是今日。


    令歌也聽到了聲音,他知曉正是自己向往已久的漫天煙火。


    他立即摘下了眼前的黑布,卻不想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煙火,而是林楷。


    隻見林楷一身白衣,麵目俊朗,背後的夜空是璀璨的漫天煙火。


    令歌一愣,他發現眼前的林楷眉如弓,眼如月,正笑意綿綿地看著自己,同時,林楷雙手還捧著自己投擲過來的繡球,手上還吊著一個做工小巧精致的白色香囊,溫儒爾雅的模樣勝過身後的無數煙火喧囂。


    “令歌,生辰快樂。”


    林楷由衷地祝福著令歌,並將手裏的白色香囊遞到了令歌的手裏。


    一時間,令歌再次聞到方才林楷身上的清冽香氣——蘭花香,原來是從這個香囊裏散發出來的。


    令歌打量著手裏的白色香囊,發現上麵繡有精致漂亮的蘭花草,香氣沁人心脾。


    “你方才買的便是這個嗎?”令歌問道。


    林楷頷首笑道:“對,我想著令歌你與蘭花草最是相襯,便買來當作生辰禮物送給你,還希望你喜歡。”


    令歌淺淺地笑著,拇指在香囊上來迴撫摸,半餉,他抬眸看向林楷,迴應道:“我很喜歡,謝謝你……阿楷。”


    林楷看著令歌清澈如露水的眼眸,又一次愣住,半響他才微微一笑,說道:“無需多謝,令歌你喜歡就好。”


    辰玉在不遠處看著,心底暗道,雖然花的是自己的錢,但是自己已經都給林楷記在賬上了,等到了洛陽,怎麽也要從這位洛陽飛賊的老窩裏搜刮一番。


    “恭喜兩位年輕人,繡球是可以帶走留作紀念的。”那位大嗓門在令歌他們的身旁說道。


    林楷向他道謝,決定留下這紅色繡球以作紀念,他低頭看著手中的紅色繡球,隻覺得繡球愈發紅得奪目耀眼,讓人情難自禁,沉醉其中。


    這個時候辰玉已經拿到了那盒首飾,在遠處喊了他們一聲:“這邊!我們該迴去了!”


    令歌和林楷也不再逗留,隻是緊緊地跟上了辰玉。


    三人結伴而行,一位戴著麵具並手持香囊,一位拿著一盒首飾,一位捧著紅色繡球,都心滿意足地朝著客棧走迴去。


    等迴到客棧,辰玉已經事先定好了兩間房,自己一間,令歌則和林楷一間,讓他們住一間的原因有兩個,一是林楷需要有人照顧換藥,第二也是最主要目的,不能讓林楷逃跑。


    夜裏,他們各自迴到房間,令歌和林楷的房間有兩張床,正好一人一張。


    夜色漸濃,卻不見林楷有絲毫睡意,他隻是臥在床上看著手裏的一本書,床頭點燃一盞燭燈,光線幽暗。


    令歌正坐在另一邊的木桌前,見狀他開口提醒著林楷,說道:“你還沒有換藥。”


    說著,令歌頓了頓,又道:“光線太暗,小心傷到眼睛。”


    林楷抬眸看向令歌,他愣了一下,令歌是在主動關心自己嗎?看來生辰禮物當真沒白送。


    林楷微笑,放下書本,緩緩地坐起身來,主動把上衣褪去,等著令歌為他換藥。


    令歌本想像往常一般替林楷換藥,卻發現此時的氛圍變得有所不同,想來是今夜兩人的關係變得更為融洽的緣故。


    燭火之下,令歌仔細地觀察著林楷胸前和腹上的傷口,說道:“恢複的挺好,不過你還是得多休息。”


    “好。”林楷輕聲應道,昏黃的燭光裏,他低眸看著俯身替他換藥的令歌,心中湧上柔意,又道:“令歌,謝謝你救了我,這些日子還一直這麽悉心照顧我。”


    令歌聞言,手上動作一滯,他並未迴應,隻是繼續替林楷換藥。


    良久,換好藥之後,令歌才抬眸看向林楷,隻見在昏黃的燈火之中,林楷的身形輪廓愈發柔和,深深地吸引著自己的目光。


    “難道不是嗎?”林楷繼續說道。


    令歌隨即低下頭收拾藥物,同時迴應道:“我隻是不想見死不救,今夜你別看書了,早些休息。”說罷,他便端著燭台和藥物往桌邊走了迴去。


    看著燈火中令歌柔和的背影,林楷淺淺一笑,說道:“如此看來,我的運氣不錯,能遇上令歌你這般俠義心腸,心地善良之人。”


    令歌迴頭看了林楷一眼,並未多說什麽,他隻是在想,眼看自己就要和林楷睡在一個房間,雖然不是很習慣,但想了想似乎也沒什麽。


    夏夜實在燥熱,令歌收拾好藥物之後便褪去衣裳,穿著薄薄的裏衣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翻過身去,側臥在床上,背對著林楷。


    之後,雖然房間裏陷入久久的沉靜,但令歌卻絲毫沒有睡意,同時,他能察覺到林楷也沒有睡著。


    良久,令歌聽見林楷輕聲試探著喚道:“令歌,你睡著了嗎?”


    “還沒。”


    “我想喝水。”


    令歌一時無言,這飛賊使喚人的本性又迴來了。


    無奈,令歌隻好起身為林楷倒水,當他倒好一杯水轉過身的時候,發現林楷已經坐了起來,正用那深邃的眼眸凝視著自己。


    林楷微微一愣,隻見令歌的白色裏衣正微微地敞露著,借著微弱燭光,可以清楚地看見裏麵白皙光滑的胸膛和肌膚。


    見令歌朝著自己走來,林楷的目光也落到了別處,他接過杯子之後,微笑著地說了一句:“多謝令歌。”


    之後,隻見林楷的喉結動了幾下,一杯水便被他一飲而盡,他將杯子還給令歌,重新躺下。


    看著杯中殘留著的水漬,令歌心中是說不上來的滋味,自己什麽時候被外人這麽使喚過?


    不過好在自己也沒有因此而生氣,畢竟林楷送了自己生辰禮物,也許現在的他們已經算是朋友,令歌心想著。


    此時,窗外的喧囂之聲已經漸止,令歌走到窗邊,一眼望去,那裏不再是漫天煙火,而是星河長流,明月皎潔,遠處的山巒披上黑墨般的外套,一切迴歸到平靜,時有人聲掠過。


    令歌承認,這是他離開遇仙山之後見過最美的夜景。


    隻可惜現在倦意漫上眉梢,令歌迴頭看了看唿吸逐漸均勻的林楷,還有桌上的紅色繡球和月牙白麵具,以及自己的長劍明秋和林楷的長簫鳴春,皆在此刻無聲無息著。


    隨後,令歌拂袖熄滅蠟燭,好讓長夜在黑暗之中享受著片刻的安然愜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令月歌:遇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昶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昶寒並收藏令月歌:遇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