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桃夭收到信件,仔細閱過上麵的內容,又燒為灰燼。


    曆經兩個月,幽州之事終於告一段落,百姓安居樂業,暴亂的民眾也一一收編,幽州官員更是從上到下徹查了一遍。


    如今宋瑾辰正帶著所有官員的罪證返迴京城。


    他們的謀劃,也可以開始了。


    “來人,我要見老太君。”


    幽州,宋瑾辰謝絕各位大人的挽留,帶著溪風趁夜前行。


    “如今諸事剛剛塵埃落定,世子都未曾休息過,怎麽走得這樣急迫?這幽州刺史李峰竹可是為世子專門準備了慶功宴,世子為何不再留幾日?”


    歸京之日近在眼前,饒是一貫在外人麵前冷著臉的宋瑾辰也露出一絲笑意,推脫道:“諸位大人不必顧及我,我已將侍衛全部留下保諸位的平安,諸位休息過後再上路即可,在下思鄉心切,先行離去了。”


    “我看呐,這世子大人才不是思鄉心切!”


    齊長風背著包袱牽著馬走到宋瑾辰身前,調笑道:“是思妻心切吧?”


    短短兩月,這位翩翩公子瘦弱文臣手上已經長滿了粗糙的繭子,往日裏白皙的皮膚也變得黝黑,所有人裏,唯齊長風變化最大,一看就知道此人做出了不少實績。


    宋瑾辰自然將這些都看在眼裏,對齊長風的態度也軟化了些,聞言笑道:“看齊大人這副模樣……是要與本官一起走?”


    齊長風翻身上馬,爽朗道:“下官離家許久,對家中妻子甚是想念,不知世子大人可否帶我一個。”


    宋瑾辰微微一笑,與其餘人抱拳告別,輕揚馬鞭飛奔離去。


    身後的溪風與齊長風迅速策馬追了上去,三人的疾行揚起一片塵土,留下來的幾位老臣麵麵相覷,感歎道:“年輕人啊——”


    延綿不絕的山脈,一望無際的原野,無數民眾拖家帶口,從南方返迴家鄉。


    官道上熙熙攘攘,齊長風瞧著這一熱鬧的場景笑道:“咱們來時,餓殍遍地,百姓都是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南方逃離,今日得見百姓歸家,便是對咱們最大的褒獎了。”


    宋瑾辰控製著馬速,以免傷了跑來跑去的孩童,被人耽擱行程,他也沒有不耐煩,輕聲笑道:“待名單證據呈到金鑾殿上,咱們這次的行動,就算徹底圓滿了。”


    氣氛正好,齊長風騎馬與宋瑾辰並駕齊驅,他眼中多了些道不明的意味,深感歉意道:“世子有所不知,早年……我私心覺得世子並不是公主良配,因為久久沒有放下心思……”


    宋瑾辰聞言偏頭看向他,似是對他這一如實相告的樣子有些不解。


    早在太子信任齊長風時,他就對此人放下了芥蒂,隻是卻也談不上什麽好感,倒是這次幽州之事,讓他覺得這齊長風也是個良善之輩。


    “世子不必看我,我自認為不是個君子,幼時還有些偏激的想法,直到後來才認識到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齊長風似是想起什麽,柔和一笑,眼中有著些許溫情,“後來田姑娘要嫁與我時,我才明白自己早已放下公主。”


    “現在,臣也知道您不是紈絝子弟,與公主堪為良配。”


    齊長風這推心置腹開誠布公的一番話倒是讓宋瑾辰高看一番,他佯裝怒道:“你就不怕我對你下手?這世上可沒幾個人能接受自己的妻子被人覬覦。”


    齊長風搖搖頭,像是對宋瑾辰頗為了解:“你不會。”


    的確,宋瑾辰不會在意這些事,他的妻子是名揚京城的皇室公主,那些人欽慕戚灼隻能說明他們的眼光好,他和戚灼的關係不會因為任何人動搖。


    溪風默默跟在兩人身後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突然,身後傳來一陣淩厲的破風聲,宋瑾辰一掌拍開齊長風,拔出尚方寶劍砍斷陣陣箭矢。


    “啊!”


    百姓中有中箭者,人群頓時炸開了鍋,四處流竄,宋瑾辰見襲來的黑衣人提刀就砍,竟是連普通百姓都不放過,當即大喝一聲:“溪風!先帶他們去安全的地方!”


    溪風聞聲轉頭看向世子的方向,見他身邊圍滿了刺客,又看向被砍死的數名百姓,終是帶著這群人離開。


    世子武藝高強,這些末流刺客對世子造不成威脅。


    “都跟我走!”


    “世子小心!”


    又一箭矢襲來,齊長風推開宋瑾辰,以身擋箭。


    宋瑾辰一劍刺向身後之人,拉著齊長風向一旁躲避。


    “可有事?”


    齊長風沒管被劍擦傷的胳膊,撿起一把劍握在手中迴複道:“我沒事。”


    他看著這些有備而來的黑衣人,咬牙切齒道:“真沒想到,那群人還不認命,竟是要趕盡殺絕嗎!”


    宋瑾辰單手握劍,冷眼瞧著這些死士。


    武功倒都是泛泛之輩,隻是人數太多,殺不盡一樣。


    那群狗官,怕是祖祖輩輩的基業都拿來請刺客了!


    “你先走,我來斷後!”


    齊長風沒有猶豫,接過宋瑾辰扔來的包裹就跑,幾個人見狀忙追過去,卻被宋瑾辰攔住。


    宋瑾辰與這些人周旋著,等到看不見齊長風的身影時,幹脆利落地殺了幾人,揮劍砍了對方的馬匹,迅速翻身上馬離去。


    “駕!”


    宋瑾辰逐漸與那群人拉開距離,他身下這匹馬,還是去年西域向皇室進貢的汗血寶馬,戚灼特意送了他。


    他摸摸馬鬢,揮鞭馳騁著。


    “世子!”


    不久後,齊長風瞧見人影,當即大喊道,宋瑾辰瞥見他捂著受傷的胳膊,身旁還躺了一個抱著孩子的人,看穿著打扮應該是剛剛受傷的百姓。


    他翻身下馬,走到這人身前,才發現大人已經沒了生息,隻有懷中的孩子還睜著眼。


    “世子,我跑到這就看見了這母子倆,可惜我身上有傷,做不了什麽。”


    宋瑾辰點頭示意自己明白,或許是因為有了兒女,他看著眼前不足一歲的孩子,又看著就算死去也依舊抱著孩子不撒手的母親,心中有些許動容。


    他放下劍,打算抱孩子去下個城鎮交給救濟院。


    可就在此時,狀況突變。


    京城,戚灼正在瀾庭院午睡,搖床緊挨著大床,兩個孩子正乖巧睡著。


    床上之人卻陷入了什麽困境,戚灼眉頭緊皺,想要逃離卻不得其法。


    一望無際的山脈,深不可見底的懸崖峭壁,那是戚灼從未到訪過得地方,她為何會夢到此處?


    叢林疊嶂,怪石嶙峋,寂靜的山穀迴蕩著不知是什麽動物的哀嚎,戚灼聽見聲音,隻覺得心悸害怕。


    夢中,戚灼無法控製自己,隻能被迫往前走。


    前方已經沒有了路,戚灼無聲大叫想要後退,卻始終有股神秘的力量推著她往前。


    她像是被推下懸崖,耳旁風聲似陣陣哀嚎,眼看著就要摔入穀底,卻豈料懸崖下躺著一個滿臉血跡的人。


    那是……宋瑾辰的臉。


    “啊!”


    “公主!”


    門外的侍女聽到叫聲立刻推門而入,搖床裏兩個孩子也被這一聲慘叫嚇醒,細聲細氣地哭了起來。


    青荀踏入內室,卻看見了眼前十分反常的一幕。


    隻見公主目光呆滯地坐在床上,任由兩個孩子哭泣。


    青荀立即讓奶娘抱走孩子,扶著戚灼輕輕搖晃,“公主這是怎麽了?可是做了噩夢?”


    戚灼這才清醒過來,從那張血色彌漫的臉上迴歸現實,她揪著青荀的衣領急迫道:“幾天了?”


    這話瞧著沒頭沒尾,可青荀知道公主是問的世子,當即安慰道:“公主放心,世子已經在迴來的路上了,最多兩日,世子就到了。”


    戚灼想著這個突然起了的夢境,總是放不下心,迅速起身穿衣,口中喃喃道:“不行,我得去東宮問問乾兒!”


    “公主!公主!”


    門轟然打開,青蘭連滾帶爬地進了屋撲到戚灼麵前撲通一聲跪下,眼中含淚,泣不成聲道:


    “有人,有人來報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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