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日戚灼讓青蘭打聽了一圈京城適齡子弟整理成冊,她細細翻看一遍見沒有差錯,便讓人去請表姑娘。


    蘇婕帶著個小丫鬟跟在侍女身後走進瀾庭院,她四處看著這座從未踏足過的庭院,見來往仆婢皆是斂聲屏息目不斜視,忙理理衣擺目視前方。


    “姑娘請——”


    蘇婕來到花廳,見戚灼坐於上首,隻微一俯身問安。


    戚灼不欲與她過多糾纏,擺手讓她起身。


    豈料蘇婕竟問:“怎得不見表哥?我與他可是許久未見了。”


    戚灼聞言算是對蘇家人有了更深的認知,一個未出嫁的姑娘,莫說還不是親表妹,居然毫不避嫌地追問,若是換個敏感多思的人,指不定鬧出什麽矛盾。


    戚灼淡淡迴複道:“世子今日在大理寺當值,並未在府內;青荀,將冊子遞給表姑娘。”


    蘇婕沒有多言,接過冊子驚喜地翻看著,卻是越看越失望,越看越憤懣到最後索性將冊子扔在一邊,憤憤道:“公主若是看不起我,大可推脫了這事,何至於給我那麽大的難堪,竟是找這些上不得台麵的人來給我相看——”


    戚灼飲著茶,不解道:“上不得台麵?這都是年輕有為有真實才幹之人,在蘇姑娘心中竟是上不得台麵之人,姑娘眼光是否太高了些?”


    “說得好聽,公主怎麽不去嫁這些人,反倒要嫁給我表哥呢!”


    “放肆!”


    青荀大喊:“竟敢對公主不敬!”


    戚灼抬手製止,緩聲道:“本宮的婚事還輪不到你置喙,至於世子……世子的親表妹在揚州孫家,蘇姑娘還是認清自己身份的好。”


    蘇婕心中不平,承陽伯府沒什麽根基,她本想趁著永寧公主下嫁的東風嫁一如意郎婿,誰料找的卻都是些低門小戶。


    “這些個人家中連個爵位都沒有,公主就不必拿來可憐我了,蘇婕的婚事就不勞公主費心了,告辭!”


    說完也不行禮就怒氣衝衝地離開。


    “呸!什麽東西!”


    青荀怒道:“真是個蠢貨,就他們家那上不得台麵的爵位還看不起別人,公主為她挑選的都是自求上進的人,假以時日必能出人頭地,眼皮子忒淺!”


    戚灼讓人拾起冊子不在意道:“隨她去吧,本宮倒要看看,她能找到什麽勳貴人家。”


    另一頭,蘇婕氣衝衝的迴到芙蓉堂東廂房,又看見自己梳妝台上的寒酸首飾當即掃開:“我呸!不過是出身好了些,趾高氣昂的給誰看?”


    小桃蹲在地上收拾,聞言有些害怕:“姑娘慎言!小心隔牆有耳。”


    “我怕她不成!”


    蘇婕迴想往昔姑母答應她的話氣不打一處來:“明明姑母都答應我讓我做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偏偏叫那賤人搶了去!”


    “那宋瑾辰往日裏再難的事都答應姑母,怎麽成親這件小事反倒死活不肯答應!”


    蘇婕想著戚灼頭上戴的身上穿的恨恨道:“本該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她又看向自己住著的廂房,越發不想迴到承陽伯府去。


    “這衛國公府,便是一個小小廂房都要比我在承陽伯府的住處好,”蘇婕想到宋瑾辰的麵容,心裏掙紮著,終是做了決定。


    世子夫人她當不得,世子的妾室她總能當得。


    蘇婕越想越覺得自己做得對,逐漸笑得猖狂:“既然公主不給我麵子,我也要讓她不痛快!”


    “姑娘……”


    小桃有些擔憂,蘇婕卻已經聽不進去話了,“與其嫁給那些芝麻小官為妻,倒不如嫁給世子為妾……”


    “姑娘不可!”


    “怕什麽!”


    蘇婕越想越高興:“本朝又無駙馬不可納妾的明規,就永寧公主那副冷冰冰目無下塵的樣子哪個男人會喜歡!你瞧這國公爺的幾位侍妾,整日裏穿金戴銀,這還是沒有子嗣的,若我再為世子誕下一男半女……哪怕是公主也不能動我——”


    小桃喃喃道:“可若是……若是讓天家知道了,又如何是好!”


    “你膽子怎麽這麽小!皇帝還能管他女婿納不納妾嗎!隻要世子護著我,誰又能動我。”


    “可往日裏……世子對姑娘並不熱切,要是——”


    “啪——”


    蘇婕一巴掌扇向小桃,怒道:“賤婢!何時輪到你來插嘴。”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小桃“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蘇婕摸著姑母送給她的羊脂玉手鐲笑的嫵媚:“男人,不都是一樣的,更何況是一個被公主管控的男人。”


    “他在公主身邊小心謹慎,卻可以在我身邊肆意妄為;公主對他不在意,我卻能讓他知道什麽是以夫為天;我有著公主沒有的溫柔小意,就憑這點,他就不會忘了我。”


    “隻要一個時機……”


    蘇婕喃喃道:“隻要一個時機,一但他嚐了,我比讓他念念不忘。”


    而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耐下心來,等待時機,務必一擊即中。


    如此過了幾天,待戚灼在去仁壽堂給老太君請安的路上遇見蘇婕時,卻見她笑意盈盈地朝戚灼行禮。


    戚灼坐在鸞轎上,掀起紗簾示意蘇婕起身。


    蘇婕卻道:“前些日子在瀾庭院衝撞了公主是我的不是,是我誤會了公主,今日在此特向公主告罪。”


    戚灼觀她神色,緩聲道:“無礙,本宮並未放在心上。”


    “公主可是要去給老太君請安?我剛從仁壽堂出來,老太君正念叨著公主呢,公主快去吧!”


    鸞轎前行,蘇婕低眉順眼地立在一旁讓戚灼先行。


    青荀餘光瞥著蘇婕,靠近鸞轎低聲道:“這表姑娘的舉動有些奇怪,她那性子必然以為公主替她找的婚事是羞辱她,又怎會道歉?依奴婢看事反常必有妖,是否要盯著她些? ”


    戚灼不甚在意道:“不必理會她,守好瀾庭院便是,她翻不出什麽風浪。”


    一行人至仁壽堂,青荀替戚灼解下披風,戚灼打簾進去就見蘇氏和趙纖雲挽著老太君的手朗聲笑著,安哥兒坐在一旁,老太君見戚灼進來笑道:”辰哥兒媳婦來了,快坐!”


    趙纖雲的肚子比戚灼剛嫁進來時大了不少,此刻正一臉嬌羞的摸著肚子。


    老太君慈祥道:“膝下子女孝順,又得公主厚愛,再過幾月我也能四世同堂,這日子可是過得舒坦啊!”


    蘇氏應和道:“如今公主進門也有一月,老太君就等著好消息吧,保準能給羲哥兒生個弟弟!”


    “羲哥兒?”


    聽見戚灼的疑問,趙纖雲當即道:“是母親給我肚中孩子起的名字,祖母也說好,便這麽叫著了。”


    戚灼笑道:“是個好名字。”卻沒有多嘴的問女孩叫什麽。


    明明自己便是女人,卻盼著自己腹中定是個男胎才好,戚灼看不上蘇氏和趙纖雲的做派,隻附和一句便不再理會。


    安哥兒見母親和妻子聊的沒完沒了,便起身告罪離去。


    見唯一的男丁走了,蘇氏低聲道:“公主可把了脈?你與辰哥兒感情如此要好,應當不會沒有消息。”


    戚灼不喜別人探究自己的私事,聞言婉拒道:“不過一月而已,母親何必著急?太醫每月自會為本宮請平安脈,若是有了消息必會告訴母親。”


    蘇氏卻不以為然道:“公主切莫不信,咱們國公府像是被福澤庇佑了一般,辰哥兒親母便是入門一月就懷上的,我也是如此,便是纖雲也是一月多把出了脈象。”


    老太君年紀大了,閉眼前最想看到的就是辰哥兒有了子嗣,聞言也十分期盼。


    蘇氏趁熱打鐵道:“恰好今日府醫為老太君把脈,公主順道試一試又何妨?雖說比不上太醫院諸位大人的醫術,可喜脈還是能把出來的。”


    趙纖雲也緊湊道:“公主何不試一試?有了便皆大歡喜,就算沒有也不打緊,求個心安罷了。”


    正說著,婢女通傳府醫到了,蘇氏忙言快請。


    待府醫進來,蘇氏疾聲道:“還不快為老太君把脈。”


    府醫聞言上前,在老太君腕上搭了一方帕子,細細診了幾息道:“老太君身體一如往常康健。”


    馮氏聽罷點頭,對剛才蘇氏的提議動了心,柔聲道:“既是府醫恰好在此,不如公主就順便把個脈,也好放心。”


    戚灼笑了笑,暗道不知蘇氏又要搞什麽幺蛾子,可老太君的話她不能不聽,隻好伸出胳膊。


    青荀麵色不虞地在戚灼腕上搭好帕子,府醫輕聲告罪,搭上三指。


    蘇氏看著老太君滿臉緊張的樣子微微勾唇,麵上擺了相同的神色。


    府醫把的時間有些久,最後迴稟道:”公主身子無恙。”


    無恙,便是沒有身孕。


    馮氏輕歎一口氣,又怕戚灼憂心淡然道:“也是我心太急了,這才一月,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蘇氏懊惱道:”是我的錯,光想著好事,公主莫怪。”


    戚灼淡淡道:”不打緊,把個平安脈而已,時候不早了,孫媳就先告退了。”


    趙纖雲聞言扶著肚子起身也道:”兒媳有些累了,也先行告退。”


    二人一同出門,戚灼見趙纖雲行走艱難,好意道:“弟妹若是勞累不如乘轎子迴院。”


    趙纖雲卻搖搖頭道:“多謝公主好意,隻是大夫說孕中要多走動,纖雲是沒有公主的享福命了。”


    戚灼聞言沒有勸阻,扶著青荀登上轎子。


    而此時仁壽堂內,蘇氏讓眾丫鬟都退出去,怒目看向跪在中間的府醫大喊道:“說!永寧公主身子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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