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新嫁娘成親三日迴門,而對於戚灼與宋瑾辰這樣的皇帝賜婚來說,便是入宮謝恩。


    宋瑾辰知道輕重,昨夜沒有過多糾纏,兩人一夜好眠。


    戚灼起了個大早,仔細挑選了衣服首飾,穿著赭紅色密織金線合歡花宮裝,挽著同心髻,斜插著鎏金掐絲點翠轉珠鳳步搖,又在額間點綴了一枚花鈿,裝扮完畢,戚灼起身看了看並無不妥才踏出房門。


    宋瑾辰一身赭紅色圓領袍,長身玉立於院前的桃樹下等候。


    戚灼頓了一步又緩緩前行,心中思量著:兩人穿著同色衣衫,遠遠看著就像是一對濃情蜜意的眷侶,被母後看見還不知如何編排。


    宋瑾辰不知道戚灼在想些什麽,扶著戚灼她上了馬車,卻沒有轉身駕馬,而是也跟著上了馬車。


    戚灼的車架都是禦製,在外邊看著與尋常馬車並無不同,內裏卻是大有乾坤。


    她坐在軟榻上,盡量忽略宋瑾辰灼熱的目光,掀起一側的簾子看向車外。


    她久居深宮,極少出來,對鬧市繁華很是好奇。


    大靖民風開放,女子出來行商賣貨並不稀奇,戚灼看著長街上來來往往的婦人,她們穿著粗布短衣,渾身上下沒有幾件首飾,麵容卻異常鮮活,與宮中屏息斂氣的女子不同。


    “世人對女子總要多上幾分苛責,高門大宅更甚,想必宮中也是如此。”


    戚灼聽到宋瑾辰的言論放下簾子轉身望向他,聽著他接下來的話。


    宋瑾辰道:“衛國公府上幾任國公都在軍中做事,素日裏不拘小節,對府內女子並沒有幽於深宅的規矩,更何況是對公主?公主即離了深宮,往後便都是自由的天地,沒有人可以束縛公主,我也不能。”


    戚灼笑道:“我從不信奉女子必須相夫教子的道理,女人隻能先做自己,再做其他。幸好駙馬與我所想一致,否則……”


    “否則怎樣?”


    宋瑾辰突然湊近,好整以暇的看著戚灼。


    戚灼瞧著這麵如冠玉的麵龐,玩笑道:“否則本宮可就要休夫了——”


    宋瑾辰聞言又端坐迴去,從容不迫道:“那現在看來,公主對我很滿意,是臣之幸了。”


    戚灼並未反駁,短短幾日,這人在她心中已經留下很好的形象,至於以後……


    戚灼心想,來日方長,就看二人能走到哪一步了。


    衛國公府地處權貴中心,與皇宮離得不遠,不一會兒馬車停了下來,車外隨即傳來宣旨太監的聲音:


    “啟稟公主殿下,宮門到了,皇上有旨,公主鸞駕可入宮門行至鳳儀宮。”


    “兒臣多謝父皇——”


    馬車前行,宋瑾辰看著戚灼許是因為近鄉情怯有些低沉的情緒,當即打趣道:“在內宮駕馬前行,臣可是蹭了公主殿下的榮光啊!”


    戚灼聞言笑道:“父皇往日裏最寵我,駙馬可要小心,萬一本宮哪天吹吹風,說不定駙馬可就倒黴了。”


    宋瑾辰與有榮焉道:“皇上愛屋及烏,必是舍不得為難臣的。”


    二人你來我往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鳳儀宮的大門。


    宋瑾辰扶著戚灼下馬,一旁立著的司琴瞧見這一幕臉上當即就笑開了花,恭迎道:“奴婢參見公主,參見駙馬——”


    戚灼連忙扶起司琴,“怎的幾日不見,司琴姑姑反倒生分起來,本宮父皇母後可好?”


    “都好都好!隻是思念公主,公主駙馬快進……”


    宋瑾辰聞言向司琴點頭示意,跟在戚灼身側,目不斜視,隻將餘光都放在身旁的新婚妻子身上。


    “永寧公主攜駙馬衛國公世子到——”


    戚灼踏入大殿,看著坐在高位紅了眼眶的父皇母後當即跪下:


    “兒臣參見父皇母後——”


    “臣參見父皇母後——”


    “好孩子,快起來!”徐皇後收住眼淚不讓自己失態,隻一門心思盯著許久未見的女兒,建寧帝也向女兒招手,待戚灼走近看著她紅潤的臉色方放下心來。


    “瑾臣是個好的,我兒要與他和睦相處,無事多進宮看看父皇與你母後,縱使你已出嫁,可長樂宮永遠為你留著。”


    戚乾也湊在一旁,幾人寒暄完,徐皇後招手示意宋瑾辰上前,仔仔細細打量他一番,笑道:“是個好孩子,夭夭被本宮和她父皇慣壞了,傲氣的很,若是她有什麽不對,你盡管來告訴本宮,本宮替你做主。”


    宋瑾辰聞言眼底透著溫和的笑意,迴稟道:“公主很好,家中眾人也都稱讚有加,得公主下嫁是臣之幸,承蒙母後厚愛。”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這邊幾人親切交談,另一邊林貴妃看著建寧帝與皇後一行人和和美美宛如一家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插嘴道:“聽聞世子年歲不小,永寧可要加把勁,聽說衛國公二少爺妻子已經懷了身孕,若是這長房嫡孫沒出在長子一脈被他人奪了去……”林貴妃瞧著眾人的目光,挽著帕子,輕笑一聲:“那可就不好了——”


    隻是她沒想到,迴擊她的不是皇後也不是永寧,建寧帝麵上無悲無喜,淡淡開口:“女子生育本就極傷身體,永寧眼下不過十六,急不得,再者說,一個長孫的稱唿有什麽好計較的?朕的外孫不缺這個名頭!”


    林貴妃聞言絞著帕子,不知該作何言語。


    建寧帝環望殿內眾人隻覺得吵鬧,當即道:“瑾臣隨朕到勤政殿,太子也來,讓她們母女好好敘敘舊。”


    殿內幾位高位嬪妃隨即告退,待皇帝離開,徐皇後也讓司琴帶著眾侍女退下,殿內隻剩下母女二人。


    四下無人,徐皇後知道女兒的性子,也不遮掩,直白道:“可圓房了?”


    戚灼就知道有這麽一遭,隨即點頭。


    徐皇後心中的石塊總算落下,笑道:“你往日裏是個有主意的,與駙馬成親前又無情誼,我總是擔心你不願圓房,瑾辰此人說不定還會為你打掩護,兩人白天不在一處,要是夜裏還分居兩地,哪能培養的起感情。”


    戚灼不欲讓母後多說,素白纖細的手指把玩著腰上係的同心佩,“這事早晚都要做,況且駙馬生得好看,兒臣又不吃虧。”


    “你呀!”徐皇後指著戚灼的額頭笑道:“語不驚人死不休,真是沒想到你居然打著這種想法,天底下沒有再比你另樣的丫頭了!”


    最重要的事解決,徐皇後估摸著又問起其他:“駙馬屋裏可有通房丫頭?”


    戚灼搖搖頭,道:“他不喜旁人伺候,隻有幾個近身小廝。”


    “那便好!你眼底揉不得沙子,若是個貪圖新鮮的好色之徒,你是斷不能容忍的。”


    徐氏將女兒攔在懷裏,低聲喃喃道:“兩人都往前走,日子才能好好過,母後知道你心氣高,不跟低頭,隻盼著你與駙馬多說說話,吵吵鬧鬧也好過沉默寡言,現下那些皇子漸漸長大,哪個都要爭上一爭,外人看著鮮花錦簇,可唯有咱們知道步履維艱……”


    徐皇後憶起宋瑾辰入殿後的一舉一動,隻見他時時注意著夭夭的舉動,看著對夭夭情誼不淺,此人有情,萬一……萬一乾兒奪嫡路上有所不測,她隻希望宋瑾辰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讓夭夭平安喜樂;


    可若是此人現下所有的舉動都是因為夭夭的身份……她隻希望自己的眼光沒有錯,否則就隻能在陰曹地府尋仇了。


    徐氏想著前朝後宮那些人,冷聲道:“你是不知,永安自小就嫉妒你,羨慕長樂宮的奢華,你不過剛出嫁,她就攛掇著你父皇把長樂宮賜給她;還有你那二弟,當年我前腳生了你們姐弟,林氏就生下了二皇子,你聽聽她剛才的言論,這段時間私處打探貴女,想給你父皇弄出來個皇長孫呢!”


    戚灼有些驚訝,“二弟不才十五?況且乾兒還未成婚,他又怎麽能跑前頭去?”


    徐皇後淡淡道:“不過是弄了些歪門邪道,不知從哪找的所謂世外高人給的批語,說是你那二弟要早些成婚。”


    “這麽淺顯,父皇怎麽可能相信?”


    徐氏確實啞然一笑:“帝王心術,最講究平衡之道,他對乾兒很好是不假,可他不會允許乾兒越過去……”


    “太子馬上就要參與朝政,自然要有人來壓一壓,帝王心術啊……先君臣,後父子。”


    哪有什麽真正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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