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將軍”幾個親兵叫喊著,手腳麻利,扶起了在馬上支持不住,跌倒在泥水裏,像是落湯雞的長穀新。他被扶起來後,嘴裏說道“我沒事,沒事,你們看什麽呢,堅守位置,敵人隨時都可能攻過來。”


    “將軍,從昨天到現在,您一天一夜未合眼,迴去睡會吧,紅袍軍這是故意消耗咱們的精氣神,將軍,您身為主心骨,可不能倒下。”親兵勸道。


    長穀新擺了擺手,說道“他們快要進攻了,將士們都是堅守了一天一夜沒合眼,他們不退,我怎麽能退。好了,別瞎嚷嚷了,我還沒死呢,都站在這裏幹嘛,扶我上馬。”


    幾個親兵見長穀新,心意堅決,不敢在言,扶他上馬。


    昨日,陰雨連綿的天空突然放晴,久違的陽光撲在人們的臉上,舒舒服服,隨後,炙熱的氣浪開始席卷四方,古陽軍四千老弱病殘,嚴陣以待,等待著與敵人拚死一戰的時刻到來。萬萬沒想到,紅袍軍在距離營地二十步遠時,主動迴撤,令人不解。過了半個時辰,剛放鬆心神的古陽軍聽見了戰鼓聲,一個個打起精神,準備拚命,接著,紅袍軍的投石機部隊發威,一塊塊巨石砸向守軍。


    長穀新帶著執法隊,督促戰士們,躲開巨石後,立即返迴防守位置,防止敵人趁機進攻。一塊塊巨石,要了許多人的命,但紅袍軍卻沒有大軍出動,大約一刻後,投石機部隊停止進攻,戰鼓聲,戛然而止。


    接下來,惡夢開始了,紅袍軍時不時敲響戰鼓,看似要全軍準備出動,卻沒有動靜,進攻的是投石機發出的一塊塊巨石。到了今天辰時,紅袍軍共計發動了十三次騙人的假攻擊,讓古陽軍一天一夜,沒休息,擔驚受怕。昨日蓄滿的殺人之氣,在一次次敵人假的攻擊下,消耗大半。


    一直堅守,指揮軍隊的長穀新,身心俱疲,他本就身體不好,又受驚了這麽長時間,一時間,頭暈眼花,從馬上跌落。但他不敢休息,紅袍軍的險惡用心,就是讓守軍疲憊不堪,等到合適的機會,發動致命一擊。如果他所料不錯,今天,紅袍軍會進攻。


    戰鼓聲如催命的音符響起,伴隨而來的是巨石的破空聲,以及騎兵們遠距離射箭的聲音。


    長穀新駕馭戰馬,沿著高台東側臨死搭建的斜坡,前行,到了二丈多的高台上,登高望遠,將敵人的攻勢看的清清楚楚,和昨天第一次假進攻一模一樣,步兵方陣居中,像是巨獸,邁步前進,左右兩側,騎兵部隊突擊。


    “準備迎敵”長穀新喊道,他不知道,這一次,敵人是不是又玩欺騙,守軍能做的隻是把每一次進攻當成真的。這種感覺,很氣人。明知道,敵人一次次欺騙背後的險惡用心,卻不得不接招。


    此次古陽軍前來,攜帶的全部都是攻擊利器,無防守武器。長穀新唯一可以遠距離打擊敵人的武器,是飛箭。但一來,營內的飛箭不多,分到每個人手裏隻有區區二支。二來,麾下的老弱殘兵,射術差。長穀新隻有等到敵人距離三十步以內,密集射擊,才能有效殺敵。


    敵人,近了,近了。長穀新在心裏念叨著,見敵人快要進入最佳射程時,果斷的拔出刀,镔鐵刀,像是一麵旗幟,高高揚起,映入所有將士們的眼眸深處,隻等著刀落下時,廝殺開始。


    紅袍軍又一次玩了耍賴招式,主動後撤。見此,副將軍柳宗澤再也忍不住了,罵道“打就打,退就退,還是不是男人,又跑了。將軍,我請求帶幾百騎兵,追殺。”


    長穀新搖了搖頭,他心裏也窩著一股火,卻深知,此刻,絕不能自亂陣腳,敵人等的就是我方怒火攻心,亂出招。


    “將軍,他們欺人太甚,將士們都窩著火呢,我願意領軍令狀,帶兵追擊,請將軍允許。”柳宗澤再次朗聲請求道。


    長穀新見許多人的眼神望過來,表達的意思,請戰兩字。他盯著柳宗澤,一字字說道“不許追擊,你若違抗,立即斬首,從現在起,本將軍對於膽敢在提追擊者,殺無赦。”


    柳宗澤懷著怨恨之心,不在多言。


    過了二刻多,紅袍軍又衝殺過來,比上一次多走了一步距離後,前隊變後隊,沒有留下斷後的部隊,大搖大擺,氣勢囂張離去。恨得古陽軍直咬牙,低聲罵著髒話。


    遠處山坡指揮的袁秀,從單筒望遠鏡看到這一幕,思考了一會,壓低聲音“全軍準備,攻擊。”


    身邊的軍官們一聽,喜上心頭,這樣磨磨唧唧,反反複複,騷擾的進攻方式,讓所有人厭惡,卻不得不執行,此刻,終於可以用敵人的血,來祭奠死去的親朋好友,鄉親們了。


    也許是古陽軍被敵人的欺騙折磨的時間太久,麻木,疲憊,或是其他原因。當紅袍軍真的開始進攻時,許多敵人沒有反應過來,被打了一個猝不及防。


    巨石飛舞,將軍營砸開了三個長六七丈的大缺口。如此精準的砸擊,長穀新有生以來,頭一次見到。這就像擂台比武,力道重了,把對手打傷,力道輕了,對手還在擂台,戰鬥還要繼續。真正的高手,能把握住攻擊力道的大小,不大不小,恰到好處的力,讓對手既不受傷,又被打下擂台,獲勝。


    紅袍軍的步兵,騎兵,從大缺口如同潮水般湧入,他們每一人臉上的表情都寫滿了濃濃的戰意,揮舞兵器的動作是那樣的快速,奔跑,躲避,進攻,等等動作,像是閃電般,讓人目光捕捉不到蹤跡。不一會,古陽軍的防線就崩潰了。


    一觸即潰,長穀新沒想到,自己麾下的戰鬥力如此弱,不,應該是敵人太強了。消耗紅袍軍的計劃,徹徹底底失敗了。如果昨天紅袍軍沒有欺騙,探查完虛實後,立即進攻,自己麾下的戰士們,會給紅袍軍上一課,困獸猶鬥,依然兇狠。可紅袍軍卻用了一天一夜將我們的銳氣,精氣神,等等,消耗大半。


    袁秀,果然不簡單。長穀新在心裏為敵方主將,打了一個漂亮的滿分,接著,他命令身邊的傳令兵揮舞三角小旗,戰鬥應該持續不長時間結束,營裏的物資,必須全部燒掉,不給敵人留下一點。


    倉庫裏,奉命執行燒毀輜重糧食任務的二百多士兵,接到信號的那一刻,一個個身形如同閃電,還沒從倉庫裏衝出,就聽見了震耳的破空聲,像是什麽巨大的物體襲來。


    幾十塊巨石接連砸中倉庫,倉庫裏的士兵們被砸死砸傷,不知多少。


    長穀新看的愣住了,天熱,士兵們躲進陰涼的倉庫內休息,他之前看到了,但他沒有阻止,卻想不到善舉,帶來了惡果。敵人早就觀察到這支部隊存在的目的,等到自己下命令時,一鍋端。


    “柳副將,那些輜重絕不能讓敵人奪去,你帶兵去燒毀。快去”長穀新大聲喊道,柳宗澤也知道事態嚴重,立即上馬,帶著幾百騎兵,前衝。這時,一支幾百人,紅袍軍的騎兵部隊已經從左側衝出,擋住了柳將軍的前路。


    柳宗澤見打頭者的麵容,身高,開口道“是你,袁秀,來的好,弟兄們,衝殺”


    袁秀冷目望著敵軍氣勢洶洶而來,下令騎兵部隊邊衝,邊射箭。


    騎兵對衝時,對箭術的要求很高,要求時機,風向,速度,力量,等等都要掌握的好。


    袁秀帶領的幾百騎兵,清一色河莫族箭術高明的勇士,許多人的箭術稱得上神箭手,又經曆了三個多月的守城戰,用敵人的一條條生命,將箭術提高到了新的台階。


    而柳宗澤手下的騎兵們,騎術,箭術不佳,胯下的戰馬,要麽就是老馬,要麽就是瘦馬。


    還未接戰,柳宗澤帶領的騎兵部隊有三分之一的士兵,落馬,生死不知。


    柳宗澤聽到了身邊的慘叫聲,撲通聲,他沒有精力去關心戰友們是否還活著。今日,大營被輕易破開,紅袍軍衝入,戰力超出了他的想象。


    柳宗澤雖然自傲,自大,但他身經百戰,立即就看出,這場戰鬥,古陽軍四千守軍,一個都活不了,敵人會以不大的代價,奪取大營。


    輜重被奪走,無所謂,柳宗澤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殺了袁秀,就算自己被千刀萬剮,也會揚名。許多人會記得,曾經有一位孤單英雄,騎馬衝鋒,殺了那位厲害的將軍,為奪取山隆關立下了大功。


    柳宗澤不怕死,他隻怕死的窩窩囊囊。比如被敵人亂箭射死,或是死在無名小卒的刀下,或被不知哪個方向射來的箭,一箭射死。那才叫丟人。


    柳宗澤使用的武器是一杆長槊,此刻,他覺得自己像是揮舞神兵利器的蓋世英雄,要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他喊道“殺,殺”


    對麵的袁秀麵無表情,手中緊握著那把黑色的大刀,目光盯住了眼前的對手。他看的出來,對方願意犧牲一切,殺了自己。


    想殺我和能殺我是兩迴事,放馬過來吧,袁秀心道。


    兩匹戰馬仿佛感覺到了主人的心意,加快了速度。


    長槊如蛟龍出海,黑刀如西方之神,白虎下凡。


    虎龍鬥,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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