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驕陽似火,山隆關守軍嚴陣以待,汗流浹背,仗打了二個多月,城池依然屹立不倒,比起天地間的滾滾熱浪,心頭的熱火更強幾分。這火是自信之火,複仇之火,殺戮之火,暢快之火,等等。


    城牆上,袁秀被親兵們擁簇著,巡視城牆,與將士們閑聊,噓寒問暖。突然,一位什長稟告,觀察到古陽軍營裏有異常動靜,請將軍觀看。


    袁秀聞聽後,立即隨同什長入箭樓,登高望遠,再加上本身的目力遠超常人,看清了,古陽軍的營地,在造一個大家夥。底部有十六個磨盤大的車輪,兩旁有立起粗壯的木頭,兩根粗大木頭中間是一根長一丈,直徑三尺像是打井水的轆轤。轆轤中間被掏空直徑約一尺的空洞,插著一根長約七丈的圓木,圓木的頂端是巨大的鐵鉤,看起來,重達上千斤。圓木的末端有鐵環,一根手臂粗,長長的繩子牢牢係在鐵環上。


    眾人觀看,不知道這件武器是用來幹什麽的?


    袁秀喊道“大家夥都好好看,這武器是幹什麽用的,猜中了有賞?”


    不一會,一個機靈的士兵大膽說道“袁將軍,我覺得大鐵鉤車,是用來破壞箭樓的”


    袁秀等人聞聽此言,目光紛紛落在那個瘦弱,矮小臉黑的青年士兵身上,看的他不好意思低下頭。


    袁秀走了過去,上下打量他,說道“抬起頭來,像個害羞的姑娘,你不會是女扮男裝?”


    大家被逗樂了,士兵臉紅,有心爭辯,卻不敢在將軍麵前放肆,依然低著頭。


    “男子漢大丈夫,要有肚量,要敢於麵對各種困境,不就是被大家取笑嗎,你想到了,大家想不到的,你比大家強。大家日後就會佩服你。你立了功,就等於救了許多戰友的命。他們會記得你的恩。”袁秀耐心勸道。


    黑臉士兵抬起頭,眼眶濕潤,早就聽說,袁將軍治軍嚴格,卻愛兵如子,今日所見所聞,能對他一個最底層的士兵,和顏悅色,耐心勸說,這樣的將軍,放眼天下,有幾人?


    “謝謝將軍,我見過攻城用的鉤車,比眼前這個小多了,這麽大,我覺得應該是為了攻破箭樓。我在箭樓搬運飛箭,曾經留心觀察過,箭樓在城防中居高臨下,視野更遠,射出的箭射程更遠,敵人恨之入骨,我覺得如果我是敵軍主帥,一定想辦法,先把箭樓毀掉。那個大鐵鉤一下下撞擊,把箭樓打的稀巴爛。咱們在建造新箭樓難上加難。敵軍攻城變得容易。”黑臉士兵說道。


    袁秀帶著幾分讚賞望著黑臉士兵,這是一個普通的士兵,專門負責運送物資的輜重兵,按理說,這樣的兵,在重視軍功的紅袍軍中沒有前途。但他卻換位思考,將自己擺在敵軍主將的位置,思考。


    “你叫什麽名字?”袁秀笑著問道。


    “將軍,我叫嚴明。”


    “為什麽要從軍,之前是幹什麽的?”


    黑臉士兵紅著眼睛,說道“我家以前是開玉器店的,後來,古陽軍屠城,我僥幸活了下來,可爹娘,兄弟姐妹都死了。我在他們的墳前發誓要為他們報仇。我個子小,身體瘦,不能像戰友們一樣上陣殺敵,但能搬運物資,幫助守城,我覺得,家人們在天之靈看在眼裏,心裏高興。”


    瞬間,四周許多士兵心中生出了悲傷,他們對古陽人,有著深深的仇恨,恨不能把古陽人,一一咬死,殺光。


    “嚴明,如果大鐵鉤車真的是為了攻擊箭樓,你想到辦法,破解嗎?”袁秀問道。


    “將軍,還沒想到。”


    “我給你半刻時間,想到了告訴我,你們也是,想想,怎麽破敵人的招?”袁秀說道。


    四周的將士們,開動腦筋,不一會,嚴明想到“將軍,咱們可以找長長的圓木,頂端鑄造大鐵環。我看那個大鐵鉤車如果攻擊,一定是許多人拉著繩子,然後鬆開,大鐵鉤就飛出去,但它很重,飛的不如閃電快,到時候,咱們的人合力抱著圓木,用鐵環勾住大鐵鉤,將大鐵鉤車拔入城內,破壞。”


    袁秀聽後,想了想,說道“不管敵人用大鐵鉤車做什麽,你說的辦法,可以一試。就按你說的辦。嚴明,你腦子聰明,我暫時讓你暫代百夫長,找什麽樣的圓木,如何做,我不管,我隻看結果。如果你做成了,我讓你當連參謀。”


    不僅僅是嚴明震驚,四周的人都呆住了。


    袁秀的新軍,連參謀是新軍職,以前從未聽說過,和百夫長平級,負責出謀劃策,教育士兵,等等。


    嚴明立即擺手“將軍,我當不了,許多人比我強,我怎麽能當連參謀。”


    四周將士們表情各異,有羨慕,嫉妒,不滿,敵意,等等。


    袁秀掃視了一圈,朗聲道“你們不服,不滿。我告訴你們,我之前曾經不止一次說過,每個人都是金子,不分貴賤。多讀書就比別人聰明,不一定,那是因為許多人讀不起書,有的人,一生下來就聰明,有的人笨,但笨人可以學習,像周圍的聰明人,學習本領。


    我提拔嚴明,因為他有聰明的頭腦,他能把自己當成敵軍主帥,想敵人會怎麽做,這才是我想要的兵,不想當將軍的兵,不是好兵。你們有的人,身強力壯,可上陣殺敵,有的人臂力強,射箭準,可彎弓搭箭,有的人騎術強,可騎馬衝殺,等等。可有的人,像嚴明這樣的兵,瘦弱,矮小,上陣殺敵,一招就被敵人砍死,拉弓,就他這身力氣,,一石弓,他都拉不開。隻能當個輜重兵,為大家運送甲仗,飛箭等等。


    許多人瞧不起這樣的人,認為他們是廢物。可我的軍隊裏,沒有廢物,人人都是有用的。你當輜重兵,就應該考慮如何能將物資快速運到,如何能幫助戰友更好殺敵。嚴明,在軍中像你這樣的人,不少,他們大多數自暴自棄,在軍中混日子,隻求保住命,將來獲得微薄的軍功,多得一些好處,迴家。他們未必沒有想法,可在現實中,他們沒有出路。你是楷模,讓他們看到了希望。嚴明,不要推辭,好好幹。路隊長,派人幫他,他畢竟第一次當軍官,許多事,他不懂。”


    身旁的路琦雅點點頭。


    袁秀轉身就要離開時,撲通一聲,嚴明淚流滿麵,跪下磕頭,朗聲道“將軍,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難忘,把我們這群螻蟻,當人看,我們記住了,從今以後,我這條命就是將軍您的。”


    “起來,男兒不輕易下跪,要頂天立地。”袁秀怒吼道。


    嚴明起身,腰板挺直,此刻的他,像是一座偉岸的高山,敢於迎接天地間最猛烈的風暴。


    。。。。。。


    攻城戰,又一次在千軍萬馬的唿喊下,開始了。


    古陽軍的將士們,看起來士氣高昂,但熟悉這支軍隊的將領們,對比出征前,在國內集結,那時候的士氣相比較,還是低落了很多。雖然大將軍加大了賞賜,比如,第一個攻上城牆的士兵,賞賜半兩黃金。按當時的古陽國物價折算,半兩黃金就是五兩銀子,五兩銀子可換成五貫錢,古陽國的耕地少,糧食產量不高。百姓們大多數吃不飽。每年有充足的糧食,讓一家人吃飽飯,是許多古陽士兵最現實的願望。


    古陽的糧價近幾年一直維持在一貫錢一石,古陽國的計量單位和乾國一樣,一石就是一百二十斤新鮮的大米。五貫錢,就能買到六百斤大米,足夠一年三口吃上大半年。另外,還有其它的賞賜,真是下了血本。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古陽軍的將士們,為了賞賜,拚命攻城,可山隆關一直固若金湯。


    將軍們憂心忡忡,不知道,這樣不斷填人命的日子,到什麽時候是個頭。一些消息靈通的將軍已經知道,造反的甘寧王,別魯台的軍隊,開始了龜縮防禦。如果別魯台戰敗,乾國的主力部隊迴援,古陽軍將麵臨,是戰,是退的選擇。


    將士們的表情,乙文康達看在眼裏,這一次,他沒有在樓車的板屋內,居高臨下觀察。敵人的防守,他一清二楚,不需要在看了。今日,他的新式武器,大鐵鉤車,馬上就要出發了,讓紅袍軍見識一下它的威力。當敵人的箭樓被砸爛後,失去了防守的利器,我看你們的城牆防禦還能堅持多久。


    高大,像是一頭怪獸的大鐵鉤車在幾十頭牛,幾百人的助力下,緩緩前進。四周的護衛部隊,特別是弓箭手部隊,盾牌部隊,做好了被重點打擊的準備。


    乙文康達緊盯著大鐵鉤車,像是目睹巨人出戰,將敵人的大軍,殺的片甲不留。


    將軍們,士兵們,也關注大鐵鉤車能否建功。


    李校尉炙熱的目光緊盯著傑作,這是他的智慧結晶,如果能成功,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他再也不用在軍械營,每日任勞任怨,還得不到任何功勞。他可以憑借著戰功,將來有一日,和將軍們,平起平坐。那是他最大的願望。


    大鐵鉤車移動著,向著目標,箭樓靠近。


    城牆上的守軍射出了密集的箭雨,滾石,檑木接連落下,但阻擋不了大鐵鉤車的移動,四周的護衛部隊,盡己所能,保護攻城利器,朝著城牆逐漸靠近,然後,劃出優美的弧線,攻擊,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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