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蟲安靜的趴在茂密,綠意濃濃的草叢中。一陣腥風迎麵撲來,夾雜著鮮血的味道。蚊蟲們歡唿雀躍,飛身向上,盤旋在半空中,找到了香噴噴血的發源地。那是一個受了重傷的中年人,脖子上有一道醒目的傷疤,獨眼,膀大腰圓,手持一把染血的大刀,在山中奔跑。


    蚊蟲們一擁而上,要品嚐中年人從傷口處湧出的,沸騰,滾熱的鮮血。


    身在包圍圈的中年人怒吼一聲,真元爆發,方圓十丈內,數不清的蚊蟲當即被震死。


    噗呲,中年人調動真元,加重傷勢,吐出一口血,罵道“你們還敢吸老子的血,從來都是老子吸別人的血。”


    繼續狂奔了不知多久,身後的追兵被甩開。


    中年人望向四周,是一片茂密的樹林,他背靠一顆參天大樹,喘著粗氣,劇痛一陣陣襲來,讓他想要睡覺,心裏卻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能睡,堅持住。我是誰,我是惡名昭彰的李又成,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


    他從懷裏掏出了珍藏的藥瓶,裏麵有一顆重金購買的上品療傷藥,服下後,感覺舒服多了,藥效開始發揮,自己得救了。


    好困,好累呀,休息一會,還要繼續趕路,要遠離追兵,要活下去。


    迷迷糊糊睡了一會,消失的劇痛再次襲來,李又成猛的睜開眼睛,渾身打著哆嗦,仿佛置身在冰窖。他的目光掃視身體,發現腹部的那道傷口,變成了紫黑色。


    不好,劍上有毒。


    杜武素臨死前刺出的那劍。


    李又成急忙在腰間的口袋裏掏出了幾瓶解毒藥,紛紛塞入口中,這些解藥都是他用了二十多年時間,收集起來的寶貝。除了世間那七八種無藥可救的劇毒外,其餘毒,在解藥麵前,不堪一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突然,惡心感在體內翻卷,不吐難受,噗呲,李又成吐出一大口黑褐色的血。


    吐出血的那一刻,渾身感覺好舒服,接下來,身體越來越虛弱,連唿吸都漸漸困難了,就像有人在掐著自己的脖子,一點點用力握緊,在握緊。


    杜武素,小瞧你了,你死了,也拉著我一起走。好,算你狠,到了黃泉路上,在與你大戰上千迴合。


    李又成沒想到,自己會被毒死,很窩囊的死法。如果死在與人拚殺時,也許還會被敵人由衷的讚歎幾句,豎起大拇指。


    意識漸漸模糊,渾身無力,他知道自己終於走到了人生盡頭。


    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心頭,那時候,他還很小,發高燒,娘親背著十歲的他,在山間的小路行進著,前方,跨過那個小山坡,就是一座不大的鎮子。娘親的包裹裏還有幾張銀票,足夠治病。


    李又成和身為小妾的娘親,命不好,老爺死後,夫人對幾個看不慣的小妾,展開了滅絕人性的報複,有的被投井,有的被活活打死。娘親見勢不妙,帶著李又成逃了。一路上,吃不好,睡不香,李又成從小嬌生慣養,受不了這罪,生病了。


    “成兒,要堅持住,鎮子馬上就到了,可以睡到溫暖的床上,有好吃的東西。。。。。。”娘親絮絮叨叨說個不停,腳下步伐很快。


    娘親從小沒了爹,和母親相依為命,什麽活都幹,什麽苦都吃。後來,母親死了,娘親到了大戶人家當丫鬟,被老爺一眼相中,成為了第五房小妾。


    娘親生下了李又成後,老爺很高興,將母子二人捧在掌心裏。


    沒想到,好景不長,老爺去了,娘親無依無靠,隻能在險惡的世間茫然前行,尋找新的生路。


    幾匹快馬攔在前麵,為首三十多歲的男子,叫著娘親的名字,那模樣令人厭惡。


    李又成微微抬起頭,用力的瞪大了眼睛,那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秦英博,夫人的第二兒子,好色,陰險。有一次,他趁著爹爹外出,試圖強jian娘親。娘親不從,並用剪刀刺中了他。秦英博嚇的捂著傷口,逃了出去,恰好被提前趕迴來的爹爹碰到。


    得知真相後,爹爹一怒之下,打斷了秦英博的右腿,導致他成了瘸子,被人恥笑。


    秦英博壞笑著,下令幾個惡奴上前,先動手,將李又成扔到泥水裏,而後,拖著娘親,進入了破廟內。


    李又成又急又氣又惱,他此刻,渾身無力,咬牙在泥土裏爬著,向破廟一點點靠近。


    娘親的哭喊聲伴隨著秦英博的壞笑聲,傳入了李又成的耳邊。


    一個惡奴一腳將李又成踢的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李又成悠悠轉醒,渾身濕透,被冷風一吹,冰涼涼,還是無力,他咬牙將頭抬起,看見了從破廟內走出正係褲腰帶的秦英博。


    秦英博嘴裏喊著娘親的名字,用最惡毒的語言罵她。


    李又成的肺子都要氣炸了,他想站起來,用牙咬,也要將秦英博的血肉,一塊塊咬下來,可是他的身體真的太虛弱了。


    一道身影從林中飛出,一腳將秦英博踹飛後,聽見了破廟內傳來娘親微弱的喊聲,成兒,成兒。


    身影被夜晚突然出現的閃電照亮,那是一個很高,很壯的漢子,李又成背對著他,看不清麵容。


    漢子衝進破廟後,發出了啊的一聲,接著喊娘親的小名,哭著說自己來晚了,來晚了。


    秦英博吐著血,被幾個惡奴扶起來,嚇的渾身發抖,顫抖說道“快逃,快逃”


    破廟的哭聲,戛然而止,隨後是憤怒的聲音“你們都去死”


    漢子衝出來,如憤怒的猛虎,赤手空拳,僅僅幾招後,將秦英博等人,殺死。


    隨後,他將李又成抱起,送到了破廟內的大雄寶殿裏。


    李又成看見了鮮血淋漓,隻剩下了一口氣的娘親,娘親看見自己,安然無恙,笑的很開心,像是一朵桃花嬌豔的盛開。


    “劉,劉,劉大哥,我,我兒子,交給你了。咱們,咱們有緣無分,下,下輩,下輩子,給你,當,當婆娘。”娘親說完,含笑,放心的去了。


    漢子嚎啕大哭,李又成想了娘親的心裏一直有個人,他知道,那個人在娘親的心裏占據了很深的位置,曾經有一次,娘親被爹爹打了,她迴到房中,哭著低聲念著一個人的名字。


    埋葬了娘親後,漢子將李又成帶走,教他武藝,當了土匪。後來,漢子死了,將手下的弟兄們,交到了李又成手裏。


    那時候,李又成十九歲,殺人無數,娘親的悲慘一生,讓他明白了,人隻有靠自己,殺出一條路,當土匪好呀,想殺誰就殺誰。


    李又成帶著土匪們,返迴了自己曾經的家,將夫人抓住後,賞給弟兄們。


    他端著酒杯,欣賞著弟兄們瘋狂的發泄著心中的獸性,糟蹋這位半老徐娘的夫人,直到將對方活活折磨死。


    “娘,您在天有靈,看到了嗎,孩兒為您報仇了”李又成仰頭望天,含淚將心中憋了許久的傷感,大聲喊出。


    從此後,江湖上多了一位心狠手辣的山大王。


    童山揭竿而起後,李又成覺得成大事的機會到了,帶著弟兄們,投奔。本想著日後,建功立業,成為開國功臣。也許是自己殺的人太多,造孽太多。


    也許是女兒李夢澤的殘忍行為,激怒上天,降下災禍。


    李又成不止一次,勸過女兒,看不順眼的人,仇人,殺了就是,何必放入牢籠,被餓狼們撕咬,慘不忍睹。可女兒卻是個倔脾氣,每當看見她有幾分與娘親相似的臉,心裏一痛,對女兒的惡行,聽之任之。


    女兒呀,爹為你報仇了,李又成傻嗬嗬的笑著。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年幼的女兒,嘴裏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走路不穩的,瞪著一雙猶如寶石般的大眼睛,朝自己撲來。


    多好的閨女呀,李又成想著,心裏念著,眼淚止不住流下來。


    腳步聲從近處響了起來,一個身高近兩米的少年走了過來。


    李又成看著少年,感覺到了對方散發出如泰山壓頂般的殺氣,席卷而來,猛然想起了,在山中第一次見到傳聞中吃人的猛虎,它站在山石上,向下望見了隻有十三歲嚇傻了的李又成。


    猛虎露出獠牙,卻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放過李又成,跳到石下,沒入群山峻嶺。


    或許,那隻猛虎早就看出來李又成的命數,他早晚死在不遜於猛虎的狠人手上。


    少年,越來越近。


    死亡的鍾聲在天邊,響了一聲聲,催促著將死之人,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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