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晚凝知道今天會開始打漁,但她真沒打算來看。


    這玩意要是水花濺到身上來了多腥啊!


    分魚到家就好了呀!


    而且她也不負責處理魚和醃製魚呀。


    她真不想接觸魚。


    可惜,她的想法沒人知道。


    大家都太興奮了。


    知青所的女同誌們拉著她一到河邊就有眼尖的村民看到了她,而且直接一邊大喊一邊主動幫忙讓大家讓開了一條路。


    “快讓讓快讓讓,葉醫生來了!”


    葉晚凝無奈從喜笑顏開的人群中間走過,手裏還捏著一隻沒蓋上蓋子的圓珠筆。


    “......”


    趙躍進這會兒也顧不上什麽男女大防了,他一把將葉晚凝拉到正在起網的漢子們旁邊,大聲嚷嚷道。


    “來來來,快給葉醫生騰個位置,這第一次起網必須讓她來過手!”


    葉晚凝現在在年長的村民眼中就跟他們家的親閨女似的,還是特別出息的親閨女。


    所以趙躍進一嚷嚷,剛剛還嚴肅板著臉盯著河裏的老爺子們立刻揚起笑臉趕緊把手裏的主繩遞到了她手裏。


    “閨女,快把這繩子拉好,不用你使勁,他們這兩個男同誌勁大,讓他們拉。”


    “好。”


    葉晚凝莫名其妙就要來參與第一次起網了。


    這還是她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參與這種活動呢。


    身後那些人期待興奮的目光和熱火朝天的議論聲讓她的心情也莫名跟著激動了起來。


    所以這次到底能捕到多少魚呢?


    好期待啊!


    “來,一!二!三!起!”


    老爺子挪到了一邊,趙躍進在旁邊捏著拳頭探著腦袋,起網的漢子們則是一人起頭,突然一起用力將漁網拉了起來。


    葉晚凝的心劇烈跳動了幾下,隨即她便看到那些漢子們臉都漲紅了。


    “哎喲!這漁網裏的魚怕是不少啊!快多來兩個人幫忙拉!”


    老爺子們眼光毒,一眼就看出這次的收獲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多很多,當即便從旁邊圍觀的漢子中挑了兩個過去幫忙。


    四個漢子再次一起用力,那被塞得滿滿當當的漁網也終於被提了起來。


    “哇!我的天呐!咱們這河裏居然有這麽多魚?!”


    “媽媽呀!我們今年終於可以都吃上魚肉了!”


    “好多魚啊!好多魚,嗚嗚嗚嗚!”


    “......”


    趙躍進激動得說不出話了,一張黝黑的臉漲得通紅。


    他想要點根旱煙冷靜一下,可他的兩隻手都因為太激動而不停的顫抖,根本就擦不燃火柴,更點不燃旱煙。


    而其他村民更是激動得快要哭了。


    那些平時每天幹再多有苦又累的活計都不會喊一聲苦的漢子們也都激動得眼眶通紅,抱著自己的媳婦和瘦骨嶙峋的孩子們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一大堆活蹦亂跳的魚狂咽口水。


    人群在這一瞬間直接炸開了鍋。


    每個人都抱著自己的親人或相熟的好友痛哭流涕。


    葉晚凝沒起上什麽作用。


    她在漁網被拉起來的時候就已經默默退遠了些。


    她不想自己身上沾上魚腥味,但這滿滿一大網的大肥魚還是讓她狠狠驚訝了一把。


    看來這個年代捕魚技術落後也是有好處的。


    這麽多魚,個個膘肥體壯,不單單是個頭,數量也完全超過了她的預期數倍不止。


    這尼龍線,還真是沒買虧。


    她默默將筆帽蓋上插到衣服兜裏準備讓兩個徒弟來準備分魚。


    下一秒卻突然有個瘦弱的女人來她麵前跪下了。


    “葉醫生,謝謝你,謝謝你!你真是我家的救命恩人!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了,嗚嗚嗚!”


    女人哭得特別大聲,滿臉都是淚。


    而與她一同跪下的,還有三個瘦得眼眶都深深陷進去了顯得眼睛特別大特別空的小孩子。


    他們不懂自己的媽媽為什麽跪在這個漂亮姐姐麵前哭。


    但他們知道自己今年可以吃到魚了。


    所以他們也跟著自己的媽媽一起跪到了葉晚凝麵前。


    一大三小,就這麽突兀的,整齊的給她磕了好幾個響頭。


    葉晚凝被嚇了一大跳,連忙彎腰想將她們扶起來。


    她記得這個劉寡婦一家,當初給他們這一家四口看病的時候她就對他們印象深刻。


    因為這劉寡婦太可憐了,比陳寡婦還要可憐。


    她男人一家都在洪水中沒了,娘家嫌她克夫又帶著三個孩子直接跟她斷絕了關係,所以她這麽多年都隻能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一家四口過得無比艱難。


    她當時甚至捏了好幾次都沒能捏到那幾個孩子的脈,一度懷疑他們馬上就要餓死了。


    所以葉晚凝聖母心泛濫,多給劉寡婦開了些補藥,還偷偷包了兩包小麥麵粉和雞蛋讓她帶了迴去。


    但這些僅僅是一個醫生給窮苦人不忍心時能夠做到的一件很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甚至這麽長時間以來見過太過貧苦的村民,她都快把這劉寡婦一家給忘了。


    沒想到劉寡婦現在直接帶著三個孩子給她下跪磕頭。


    這她可受不起!


    可她怎麽扶劉寡婦都不起來。


    劉寡婦就是一個勁的哐哐給她磕頭。


    要不是這河邊的泥巴比較濕潤,這劉寡婦磕頭的力道分分鍾就能把頭磕破。


    葉晚凝都快慌死了,趕緊先蹲下去將那幾個小孩子拉了起來再來拉她。


    “劉嬸,快起來吧,我也沒做什麽,我就隻是借給大家漁網而已,你不用這樣給我行大禮,真的,我年紀比您小呢,您給我磕頭這不是折煞我了嗎?”


    “快起來吧,以後孩子們大了就好了,日子都會好起來的。”


    劉寡婦家裏有多困難大家都知道。


    但誰家不困難呢?誰家孩子不多呢?


    大家自身都難保,能夠讓自家的孩子長大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更何況寡婦門前是非多。


    大家就是想幫也不敢幫。


    這麽多年來大家對劉寡婦最大的善意也隻有時不時幫她一些小忙,大隊長給她分一些工分高但不那麽累的活。


    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也就這麽過去了。


    反正誰也舍不得把自己家的糧食分出去哪怕一丁點。


    那可是能保命的東西。


    所以現在因為葉晚凝借出來的漁網讓村裏打到了這麽多的大魚,家家戶戶都能分到魚,大家都能理解劉寡婦的心情。


    這可不就是救命之恩麽。


    她家那三個孩子眼瞅著就是快要餓死了呢。


    不過這會兒大家也不能就這麽讓她一直磕頭磕下去,畢竟這魚還沒開始分呢,葉醫生看起來也挺尷尬的。


    幾個婦女想了想,最後還是不忍心的走出去幫忙把哭得快暈厥過去了的劉寡婦拉了起來。


    “哎呀,妹子,你可別再一直磕了,葉醫生都被你嚇著了嘞。”


    “是啊,葉醫生是個大善人,她是我們石坡大隊所有人的恩人,大家要都這麽一個個磕下來,那她不得被嚇跑啊。”


    “你要實在心裏過意不去啊,以後好好把孩子養大,讓孩子們長大了以後再去報答葉醫生,那才是正經該做的。”


    “是啊,可別再哭了,你要把自己哭出個好歹來,你這三個娃可怎麽辦哦,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孩子們想想啊。”


    婦女們七嘴八舌的勸著,其他村民也都麵露不忍,個個都將這幾個婦女的話給聽到了心裏去,紛紛跟著一起勸。


    劉寡婦深唿吸了好幾口氣,總算是掰扯清楚了。


    她摸了一把眼淚,堅強的從地上爬起來又給葉晚凝鞠了一躬。


    “我知道了!謝謝葉醫生,也謝謝大家!我會好好養大我這三個娃的給葉醫生報恩的!”


    她說完將自己的三個孩子拉過來按著頭又給葉晚凝鞠了一躬。


    葉晚凝很為大家的情感動容,但她現在更多的是尷尬。


    這麽多人都眼眶紅紅的看著她。


    如果不是她知道這些人是打心底裏感謝她,她真的會害怕得拔腿就跑。


    紅眼不是病,紅起來要人命呀!


    趙躍進知道她臉皮薄不知所措了,連忙將她拉到身後去擋住。


    “好了好了,大夥心裏記著葉醫生的恩情就行,別都盯著人家看,人家好歹還是個沒出嫁的姑娘,可別把葉醫生嚇壞了。”


    “都趕緊的,陳會計去拿秤,其他人都各迴各家,拿筐子來準備分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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